20 出痘（1 / 1）
一场春雨之后，随着天气转暖，康熙开始涉足后宫，之前因皇后丧仪累病的后妃们迅速病愈，沉寂许久的后宫也慢慢热闹起来。
“……皇上连着两天翻了通贵人的牌子，然后便是李答应、王庶妃、易常在她们，便是我们景阳宫的孙答应、刘庶妃都侍了寝——”想着宫里新出现的流言，春暖也闷笑一声继续道：“那么多娘娘小主同时病倒，倒让下面那些答应常在得了皇上青睐，想必这会儿后悔的人不少！”
“你这丫头，我让你说些有趣的事，你管别人后不后悔做什么？”弹了下桌上一株半开的水仙花苞，嗅过空气中的那缕幽香，如芳也随口道：“这些话在咱们院子说说就好，出了这个门，嘴巴都闭紧了，我让你们留意外头的消息，可没让你们变得跟他们一样乱传消息，须知祸从口出。”
“小主教训得是，奴婢谨记于心。”脸上的笑容淡去，春露连忙面带惶恐恭敬一礼道。自从朵儿等人“失踪”后，春露也算是功成圆满，被提成二等宫女，不过还没有分派具体差事，每天基本上都陪在如芳身边伺候。
“记住了就好，须知这宫里没有笨的，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大家心里也清楚。”就比如后宫如今病倒一片，是真病假病大家心里都有数，康熙为何冷淡以对，大家心里也有数，说出来倒显得无趣。片刻如芳又道：“而且，主子的事不是你们可以议论的，这次先放过你，以后再犯，绝不轻饶。”
“奴婢多谢小主恩典。”闻言春露也连忙磕了个头，一脸庆幸感激。
“好了，去拿两个最小号的花盆，”支使春露出去，如芳又对旁边的白梅道：“灶上煮的西米露先装一份给太子送去，还有这两盆迷迭香，告诉太子若闻得惯便让他摆在书桌上，写字累时逗弄一下便能嗅到香气，好玩又能提神。”
说起给小太子送吃食，如芳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做了十足的安全措施。每次送给小太子的东西都是如芳亲手装盒入封，食盒封口贴了类似封条的东西，由专人送到乾清宫亲手交给太子或者太子身边最信任的人，如芳甚至还私下告诉了小太子几条辨别食盒里面的食物、勺子等是否被人动过的方法——绝对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弄得简直和地下工作者传送情报般神秘，连如芳有时候都觉得有些可笑，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可笑就可笑吧。
“只送给太子？”明知道自家小主的答案不会变，白梅还是忍不住问道。
“都是些小玩意儿，也只有小孩子会喜欢——你还想送谁？”头也不回，如芳明知故问。若不是为了用空间泉水帮小太子调养身体，如芳才不会做这些事，须知这宫里给人送吃食最是容易招惹事非，沾上一个小太子就够了，若是再跟康熙扯上关系，这后宫的女人只怕更要恨死自己了——心里有了恨，谁知道这些人会做出什么来？
“奴婢知道了。”知道自家小主肯定是不会借着这些东西邀宠的，白梅也有些无奈回道，心里却打定注意呆会儿舀粥的时候要尽可能多装些，小太子那么聪明，肯定会记得孝敬皇上的。
送给小太子的粥汤虽然是白梅舀的，却是如芳亲手装进食盒的，每次捧着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小瓷罐，如芳自然知道白梅在打什么主意，却也不点破，由着她去，反正把东西由景阳宫拎到乾清宫的是她，她不嫌重，爱装多少就装多少。
只是今年本就到了白梅出宫的年纪，因如芳九十月份生产，年底事情也比较多，遂决定留她到明年春初，然后一出去就嫁人，现在如芳已经很少再派她活做了，让她得空了便绣自己的嫁妆，当然，料子都是如芳赏的。
如芳已经想好了，北京小汤山的温泉是极有名的，白梅出宫了便让他们夫妻俩到那边的温泉庄子建个暖房，买些精于农事和花卉栽培的人研究返季蔬菜和花草种植，前期砸些银子，若是成功了，既满足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又是一份来钱的营生，自己以后不用跟赫舍里家拿银子，也可以理直气壮告诫他们不要贪污受贿巧取豪夺。再说了，自己也得给孩子攒些家底不是？唔，海上贸易倒是来钱快，只可惜现在江南正在打仗，还是等时局稳定了再说吧。
因太过年轻便有了身孕，又恰逢皇后丧期，如芳需要每天晚上进入空间休息才能保证身体不致疲惫亏损，为此如芳将空间的存在告诉了秦嬷嬷，这几个月晚上只留秦嬷嬷在寝室内值夜，早上再唤如芳出来，主仆合作，倒比如芳以前一个人藏着秘密，进一回空间还要留心外头轻松许多。
“小主，奴婢给小主请安——”这天早上，秦嬷嬷带着一脸的急切忧心急匆匆进了如芳的寝殿，看到如芳突然出现在床上，稳了稳心神，她也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低道：“小主，乾清宫传来消息，太子昨儿晚上见喜了。”
见喜？微微一愣，想到这见喜就是出痘，还有一个让人谈之变色的医学术语人称“天花”，心里一顿，如芳也紧紧抓着秦嬷嬷的手道：“太子已经五岁了，难不成以前没有种过痘？”不是说康熙朝的皇子小时候都要种痘的？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太子出痘——让自己想想，太子肯定会没事的，跟自己这只蝴蝶没有关系，他还有三十几年的太子好做呢——
“这？”迟疑片刻，秦嬷嬷也有些不确定低道：“想是皇上紧张太子，原想等太子再大点才种吧。”如芳自是不知，现在才康熙十七年，清朝的小儿种痘技术还不算完全成熟，自然也没有在清宫全面推广开来。
匆匆梳洗过，如芳便带着秦嬷嬷和白梅和安嫔一起赶往乾清宫，一路上又遇到了宜嫔等人，这些天一直闭宫养病的佟贵妃也跟着到了，然后是惠嫔、荣嫔等人，乌鸦鸦地站了一片，却都被康熙严禁探视的口谕挡在了乾清宫门口。
“这满宫的人，怎么就偏偏太子出了事？可别是小人做祟，这可是乾清宫呢，亏得万岁爷小时候出过痘了。”临散去前，惠嫔满是忧心的话正好落入众人耳中。
旁边荣嫔也微带不认同轻道：“这可是乾清宫呢，里面伺候的人都是皇上精心挑选的，知道你为皇上和太子担心，不过惠嫔妹妹还是慎言的好。”
荣嫔的声音也隐隐约约传来，声音虽轻，却也能让旁边的人听个七七八八。在心里冷笑一声，如芳不咸不淡开口：“偏咱们就是个笨的，这么多人，竟然只有荣嫔惠嫔两位姐姐为皇上和太子忧心，咱们其他人真该到皇上跟前请罪才好。”微一沉吟，如芳又道：“两位姐姐到底是为皇上诞下皇子做了母亲的人，想得就是周全，看来妹妹以后要好好跟两位姐姐学习才是。”你们想说是我暗害太子是吧？我还认为生下皇长子皇三子的你们二位更有理由谋害太子呢！
“平妹妹说笑了，姐姐最是个粗笨的，何德何能去教导妹妹？”笑了笑，对如芳的话，荣嫔神色没有一点变化，继尔又道：“咱们也都知道平妹妹最是关心太子，不过太子那里有皇上亲自照看，妹妹如今身子也越发贵重，还是安心回景阳宫歇着，来日平平安安给皇上添个小阿哥不比什么都强？”
“借荣嫔姐姐吉言。”客套虚应一句，不待对方再说什么，如芳又道：“两位姐姐慢走，妹妹也要回景阳宫了。”偶尔反击一两句提醒她们别太张狂就好，自己可不想跟她们没完没了地打口水仗。
回了景阳宫思虑半天，傍晚时分，如芳便让紫兰做了一炉蛋挞，然后带着秦嬷嬷再次赶往乾清宫。亏得路遇皇太后带着大公主也来探视，如芳才能跟着进了乾清宫殿门，当然，太子所住的东偏殿还是不能进的。
“哀家今儿陪皇额娘在慈宁宫的佛堂求了大半天，心里到底仍不踏实，皇额娘原要亲自过来，让我和谨儿丫头劝住了——”不待康熙上前行礼，皇太后便满面焦急抢先道：“对了，保成现在怎么样了？”
“带累皇祖母和皇额娘忧心，儿臣实在惭愧。”将太后迎进一处殿院，康熙紧绷一天的脸部神色略略有些松缓。
“到这个时候皇帝就别说这些话了，”满是忧心低叹一声，皇太后又道：“太医怎么说？”
“已经开始发热了。”微一沉吟康熙又安慰皇太后道：“保成素来身子骨强健，如今这里有朕和太医在，请皇额娘和皇祖母放心，这一劫保成肯定能熬过去的。”
“话虽如此，然一想到保成才那么小，就要受这种罪，我这心里就——”说着皇太后也用帕子抹起眼泪来。
这两人说的是蒙语，如芳虽然听得半懂不懂，看到这里却突然跪下磕了个头道：“皇上，太后娘娘，臣妾恳请皇上允许臣妾过去陪伴太子。”如芳想过了，这一次自己若是不做些什么，往后后宫的流言足以绝了自己交好太子这条路——偏偏自己身为赫舍里家的人，且已经跟太子攀上了交情，这时候若因避祸又半途而废，十有八九会在小心眼的康熙心底留下恶感，觉得自己以前对他的宝贝太子存心利用——被康熙厌弃了，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在这宫里岂能立足？
沉吟间对上康熙幽暗无波的眸子，如芳也不疾不徐语带恳切道：“这个时候，臣妾便是呆在景阳宫里也无法安心，倒不如去陪着太子，哪怕哄着他多吃两口汤汤水水也是好的——请皇上恩准。”
“你当真愿意亲自照料太子？别忘了你腹中的孩子？”之前的沉默倒不是康熙怀疑如芳会有谋害自家宝贝太子的心思，他只是怀疑真的有人会为了别人的孩子而拿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冒险？
“臣妾多谢皇上关心。”微一沉吟如芳又道：“不过正是因为孩子与臣妾在一起，臣妾才不担心，臣妾会照顾好他的。再说了，这乾清宫是皇上龙气最盛的地方，有皇上庇佑，臣妾相信太子一定会没事的。”
“如果你坚持，那便留下吧。”沉吟片刻，康熙终究点了点头。也是因为如芳姓赫舍里，人品暂时看着还算不错，还是太子愿意亲近的人，太子好了，她在这后宫的地位才更稳固，康熙这才放心她照顾太子。不然，若是其他人提出这个请求，康熙早就让人叉出去了——所以说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还是有用的。
“臣妾多谢皇上信任。”磕了个头，如芳也略带欣慰道：“太子身边的人都是皇上安排好的，人多了也吵，臣妾过去便只带秦嬷嬷一人，还望皇上恩准。”
点了点头，康熙又恍然提议：“你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宫女经常来给太子送东西？朕记得她应该是你姐姐给你的人，都是出过痘的，让她也跟着吧。”末了又道：“你先起来回话，今儿回去好好歇上一晚，明天再搬过来吧。”
虽说照顾出痘的病人，只要本人出过痘就不会传染，然到底不是什么好差事，再加上太子身份贵重，一个不好就有可能被牵怒甚至被自己彻底厌弃——但见如芳不像做秀，康熙的语气明显带了些许感性。
旁边皇太后也听大公主说了如芳的请求，得知康熙应了，她也半是欣慰半是担心望着如芳道：“你这丫头——罢了，有你陪着太子，到底比别人强些，皇额娘和皇上都没有看错你。”
皇太后这句话蒙语中夹杂着汉语，如芳也听懂了大半，连忙冲太后一礼谦虚道：“奴婢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尽了自己的本份。”
听了如芳的话太后甚是欣慰，最后叮嘱康熙保重身体，然后便带着如芳一道离开，路上又叮嘱了她好些话，实在是难得的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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