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阴谋起（1 / 1）
继皇后钮祜禄氏在坤宁宫给如芳设了座之后，钮祜禄氏开始持续给如芳释放善意，每天都要在众人面前特意点出如芳圣宠优厚，似乎以看佟贵妃变脸为乐。不过也许是听进去了关嬷嬷的话，佟贵妃无论多么生气，都没有再找如芳麻烦，而是继续跟钮祜禄氏你来我往夹枪带棒进行口水战，且经常明里暗里故意挑起钮祜禄氏对赫舍里氏的恨意。
而钮祜禄氏和佟佳氏最近争斗的目的——不但被她们当做心头恨的如芳明白，荣嫔惠嫔等人也同样清楚，后者大多时候都是静观看戏，但时机到了也会恰到好处往眼前的战火中再添些柴加点油——当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每一天都身处这种没有硝烟的战争最前线，如芳当真是既庆幸又提心吊胆，庆幸钮祜禄氏和佟佳氏都在盼着对方先对自己出手，提心吊胆却是因为她心知肚明，别看现在钮祜禄氏和佟佳氏斗得再凶，她们对自己的恨意厌恶也是实实在在的。于是每一天的坤宁宫请安，在防备众人的同时，得空了如芳也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将□□诅咒了无数遍——说到底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才是罪魁祸首！
既知自己的处境，如芳既做不到主动出击，那便只能紧闭门户尽量不出去走动让别人碍眼，如此也迎来了康熙十七年的新年。不过她虽是帝王新宠，出身又高，这宫内过年倒还真没有她什么事儿。她只是一个小小贵人，景阳宫的事儿都是安嫔打理，跟她没半毛关系，当然，她也不乐意沾手，而安嫔就更不乐意她沾手了，因为双方有这样的共识，这景阳宫里倒也甚是和乐。
然后除夕晚上乾清宫的皇家家宴，在后宫目前只有一后一妃七嫔几个主位的情况下，在家宴上如芳的位置不前不后，她又尽量保持低调，倒也安安稳稳地过去了，回到景阳宫她便让人用自己院子里以前煎药的灶头给自己煮了一锅杂粮粥，直接吃了满满三碗才舒服地揉着肚子躺到榻上——
唉，说来都怪她自己，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个，以为今晚的除夕家宴肯定要吃满汉全席了，所以就有意空着肚子去了，然后她就悲剧了，在整场宴会上，后妃们要么忙着凑趣讨好孝庄、太后和康熙，要么端庄贤淑地端坐着向别人表示她的规矩得体，要么彼此闲叙几句向人展示后宫和谐自己不妒不骄……偶尔吃一口菜那动作也慢条斯理得像是表演似的，只追求无限优雅美感，丝毫不考虑能不能吃饱的问题。而在这样的气氛和大环境中，一直想要低调的如芳自然不敢比别人多吃一口多动一下，反正那些菜都慢慢冷掉难吃死了——不断以阿Q精神安慰自己，如芳又暗自告诉自己，以后再有大宴小宴，自己肯定先提前吃饱了再去赴宴，果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满汉全席什么的，全都是浮云——
正月初一早上帝后带着妃嫔及皇子公主们在交泰殿举行新年祭祀大礼，这是皇家的祭祖活动，跟汉人的讲究一样，女眷不能进入祠堂，只能在殿外行礼。暗自在心里诽腹一番，如芳一边研究这皇家祠堂的外院，一边欣赏皇家的萨满仪式打发时间。中午康熙于太和殿大宴群臣，其中亦包括宗室和留居京师和前来朝贺的蒙古王公，据说场面弘大至极，共开了九十九桌，开宴时的乐声响彻大半个紫禁城。如芳也知道这种场面自己一辈子也别想亲临，看不成热闹的她很不以为然在心里告诉自己：菜是半冷不热的，气氛是压抑的，肯定吃不好的，不去也罢。
初一早上祭祀活动结束之后，皇后带着后妃们和皇子公主一起到慈宁宫给孝庄和太后拜年，自初一下午到初三，后宫众人分别接受朝廷命妇和宗室福晋、格格及蒙古王公福晋、格格的请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慈宁宫赐宴，初四皇后也在坤宁宫设宴——其实这后宫如果没有那些随时会让人堕入地狱的阴谋算计，如芳真觉得自己做个小小贵人还挺不错的，看看这些尊贵的太后、皇后，过个年不但要给下面的人发赏，还得自己设宴待客，破了财受了累不说，这宴会上若是发生个什么意外，主人家还得担干系，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比如年前下雪时庶妃王氏在承乾宫摔了一跤，宫里私下便传出了三个版本的流言，一说是王庶妃得罪了佟贵妃才会踩到东西摔倒；第二种说法就是佟贵妃宫里的人故意欺负王庶妃；第三种比较接近真实的传言就是佟贵妃无能，管束宫人不利，才出了这种意外——亏得这王庶妃真跟佟贵妃没半毛关系，又不是个受宠会让人眼红的，不然谁知道流言会传成什么样子。唉，自古权利与责任都是一体的，到哪里都一样，后妃们想要成为一宫之主掌握宫权，就要担起某些责任！
初四坤宁宫的后妃聚宴，除了佟贵妃其他人都到了，钮祜禄氏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受佟贵妃打自己脸的影响，甚是和气主持完了这场宴会，其他人也都恭恭敬敬不曾有失礼之处，只是临结束时，康熙突然到了，于是聚会又往后拖一会儿，无论其他人怎么给康熙暗送秋波，当晚康熙到底歇在了坤宁宫。
之后连着几天，康熙去了荣嫔的翊坤宫、惠嫔的长春宫、僖嫔的咸福宫以及东六宫宜嫔的钟粹宫、安嫔的景阳宫，却一直没进佟贵妃的承乾宫，想来也是故意警告佟佳氏，前几天的宴会佟贵妃都能出席，偏坤宁宫的宴会时她就病了，明显不给皇后面子，康熙自己再不喜欢钮祜禄氏，却不会由着佟贵妃如此打皇后的脸，这是原则问题，而且康熙也不愿意让人说他宠妾灭妻。
果然，在被康熙冷落了七八天之后，佟贵妃也学乖了，每天坤宁宫请安时明显收敛了不少，到慈宁宫和寿康宫请安时遇到康熙，也由以前的火热痴缠风格改走柔情哀婉路线，然后在正月十五上元节之前，康熙开始进入承乾宫。
不提这半个月如芳也跟荣嫔、宜嫔等得宠的妃嫔一样都得了一次侍寝机会，却说自除夕前一天开始，送到如芳桌上的茶水就是加了料的，据小狐狸分辨是一种会让女子无法受孕的药。对此如芳并没有打草惊蛇，只叮嘱秦嬷嬷亲自留意自己的膳食，至于茶水，自发现了空间之后，如芳基本上就不怎么喝外头的水了，不过这件事也给了她一个警醒，以后进膳时都要用意念跟小狐狸勾通一回，小家伙虽然大部分事上很不靠谱，不过辨毒识药的本领还算可靠，别人赏给自己的衣料、首饰、药材、摆件等东西，如芳都偷偷让小狐狸检查过，发现的几件加料物品跟太医检查出来的结果一样，当然，这位方太医是赫舍里家买通的人，前皇后的心腹之一。
茶水问题，经秦嬷嬷监视追查，与如芳同居一殿的白答应身边一个叫朵儿的宫女应该是下毒之人，至于主使她的人，如芳也不敢完全认定是白答应，朵儿虽是她的宫女，不过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背叛，所以面上如芳见了白答应时态度还是一如往日。
正月十五元宵家宴在慈宁宫举行，素来跟如芳看不对眼的僖嫔竟然破天荒凑到如芳身边道：“姐姐进宫这么久，妹妹还不曾到过姐姐的咸福宫呢，今日上元佳节，妹妹一个人回了景阳宫呆着也无趣，不如咱们姐妹们一起聚聚？反正妹妹呆会儿回景阳宫也顺路。”阿玛都让额娘传话进来要自己交好这平贵人，自己再不愿也得听从，她虽然不聪明，却也知道惹恼了阿玛对自己来说绝不是好事。
“僖嫔姐姐开口，妹妹本不该辞，”望着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僖嫔，如芳也一脸为难略略压低了声音道：“说出来也不怕姐姐笑话，实在是妹妹屋子里出了些事，今儿就不叨扰姐姐了，改日一定登门赔罪。”
“妹妹这话就见外了，妹妹有正事，姐姐自然不好留你，咱们改日再聚也一样。”僖嫔虽然心里也好奇，却也知道以她们两个人的关系，自己是不可能问出些什么的，遂也不再多言。
出了慈宁宫，如芳面上便不时流露出忧色，若有人想要打听，她便故做镇定做出极力想要遮掩的样子——
于是当天晚上，在宫里耳目相对较灵的都打听出来了景阳宫平贵人身边的闹剧：平贵人身边的大宫女白梅丢了一对玉簪，两个嫌疑最大的小丫头阿雅和春露互相攀咬却又谁都无法证实自己的清白，再加上又没有从任何一人身边搜出脏物，于是这便成了一件糊涂案，平贵人只好两个人一起罚，将二人由三等宫女贬成粗使宫女，打了十板子，罚三个月的月钱，又让她们一人赔失主一只玉簪了事。两个小宫女虽然心有不服，板子打下来，到底认了，一个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顺了一只玉簪，原来藏在袖子里的，结果去打水时不小心落井里了；一个说自己原是瞧着那簪子漂亮想拿去玩一会儿，却不小心失手打碎了，最后只好毁尸灭迹将碎簪子扔御花园的荷花池里了——
连这么一件小案子都审不清，竟然判了这个一个糊涂官司，可见是个蠢笨无能的！听到这事儿，后妃们私下嘲笑的不少，心里也觉得这平贵人之所以能得皇上另眼相看，不过是因为有了一个好出身，只可惜手段跟先皇后差远了，实在不值得忌惮。当然，也有那心思深沉的听了此事后会另有一番想法，亦有人对此一笑置之……
不过，不管别人持什么态度，如芳自己也不得而之，心里亦不愿费心思多琢磨什么，因为想得多了，在没有一点线索证据的情况下，她会觉得这宫里的人谁都有可能是对自己出手的幕后黑手，遂只能一边紧守门户一边静等鱼儿上钩——
“小主，奴婢让人监视那个朵儿，发现她私下里跟在御花园当值的宫女落英来往时比较可疑，而这落英是坤宁宫的人。”派人监视了那个朵儿几天，秦嬷嬷也将得到的消息第一时间报给如芳。
抚弄花儿的手一顿，对于这个结果如芳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整个后宫中，钮祜禄氏对自己出手的理由最大。想了想她甚是平静低道：“什么也不要做，让人小心监视这两个人，白答应那里也不要放松。”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如芳又道：“让人再仔细查查这个落英。”
“是。”点了点头，沉默片刻，秦嬷嬷又道：“小主也怀疑这个落英背后另有主子？其实奴婢也觉得，若真是皇后娘娘谋害小主，怎么也不该用落英这样一查就能查到坤宁宫的人。”
“嬷嬷说得是，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如果皇后能摸到我们这种心思，她会反其道而行也不一定，如果安排得好，她还能变成受害人跟皇上喊冤呢！”也就是说没有更多的证据，皇后还不能算是最大嫌疑人。或许是因为有恃无恐，如芳对于有人想要害自己一事并没有多少愤怒和怨恨，反而有一种置身事外只想探究答案的好奇，所以她才能如此理智、冷静！
“奴婢给小主请安，禀小主，太子爷打发永宁姑姑给小主送了几盆花过来。”如芳带着秦嬷嬷和白梅在里面说话，如芳前几天又交待过若是小太子派来的人，一定要禀告自己——所以青荷只能进去打断几人的谈话。
“快请进来。”如芳也带着秦嬷嬷、白露连忙起身。自从初五康熙恢复早朝后，小太子便得了康熙的首肯，隔三差五会来景阳宫一趟，小包子正是粉粉嫩嫩的年纪，丝毫看不出以后可能有的嚣张跋扈和凶狠，不但如此，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小包子更是聪慧可人教养良好，见得多了，如芳心底也生出几分真心喜爱。只可惜小包子已经记事，不然把他仍空间里呆着，对双方来说绝对是两利无害的事！
“奴婢给平小主请安。”太子身边伺候的掌事姑姑不是已经过了出宫的年纪，便是已经决定不再出宫，这永宁属于后者，一进殿看到如芳等人，不待秦嬷嬷她们说什么客气话，她便屈膝对着如芳一礼，然后面上含笑不疾不徐开口：“太子爷知道小主是爱花人，花房昨儿给乾清宫送了一批新开的花，太子爷看到了便亲自挑了几盆让奴婢给小主送来。”
“辛苦姑姑了，姑姑且坐下喝杯茶。”白梅亲自请了来人坐下，对方也道了谢，如芳便跟着笑道：“劳太子惦记，姑姑回去了可一定代我跟太子道声谢谢。”微一迟疑如芳又道：“按理说我应该亲自去跟太子道谢的，只是乾清宫到底不比其他地方，姑姑在乾清宫照料太子，自然知道那里的规矩——”
“小主不必太过见外，太子爷心里很是亲近小主，不过几盆花，只要小主喜欢就好。”能被康熙挑中伺候小太子，来人的规矩自是极好，如芳对她格外礼遇，她却仍谨守本份恭敬以待——
“自是极喜欢的。”笑了笑，如芳又脸带关切问道：“太子这几天可好？太子年纪小，身边的事到底还要劳烦姑姑们多操心留意。”
“这是奴婢的本份，太子爷也挺好的，只是有些挂念小主，还说等天气好了便来景阳宫看望小主。”
“说来惭愧——罢了，姑姑回去了代我叮嘱太子多吃饭睡觉，小孩子正在长身体，轻忽不得，还有，要听皇上的话……”又聊了几句，送走永宁和几个搬花的小太监，回头看到廊下的六盆鲜花，如芳不由得心里一动，也不知道小包子拿花送人有没有跟康熙请示？可别现在将乾清宫的东西当成自己的，以后将国库的东西当成自己的——若真养成这种习惯，那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