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1 / 1）
丛魏看禾女画得磕磕绊绊，这山不像山，水不像水，都想自己动手了，好歹自己也学几年国画。正是这个念头冒出来，忽然眼前一暗，再看清事物时，发现自己手中捏了一支毛笔。丛魏四处张望，又看见自己的手，哦，不，是禾女的手，悲哀地发现自己又到他身上了。
正在愁眉苦脸之时，外面的跑来一个鬼差，好像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要无嗔去处理一下，于是就看见他们一眨眼消失在了门外。
丛魏放下笔，坐到了椅子上。
要怎么回去啊……丛魏简直要暴躁了。
画面陡然转变。
“大人，这鱼在水中游，可是要如何画？”禾女问向一边正在下棋的无嗔。
“阎墨会画，让他教你。”
“喂，我可不会画。”
那叫阎墨的男子推脱道。
无嗔落了一枚棋子。
“我是真不会，你别来堵我棋子呀……”
无嗔又落下一枚。
“成成成，您老好好下，我去画，成了吧……”
阎墨告饶。
无嗔将棋子抛回了棋盒。
“无聊。”
说罢便收了衣袖向外步去。
禾女注视着那道身影。
”来来来，爷亲自来教你画。”
阎墨撩起袖子，提起笔问禾女。
只是禾女还只顾着看那外面的人。
“诶，我说你们主仆两个人，一个存心落我面子，一个是我于无物，倒是一唱一和，好得很呢。”
“禾女不敢。”禾女躬身赔礼。
于是画了半日，那幅鱼游水中图都没画完。
“大人……”
“你今日就写了这几个字？”
无嗔看着上面满满地歪七竖八的字。
“为何只有我的名字？”
无嗔漫不经心地问。
“这。阎大人就教了这两个字。”
禾女小心地回答，把自己央求着别人写字的事给隐了，全然不知那窗户开着，里面的情景只要稍稍注意就可以留意到。丛魏只觉得那禾女的心思真是看得太清楚了。随至外头，丛魏眨眼间，又站在了一处幽静阁子里。原来是无嗔和阎墨在喝酒，丛魏看到无嗔随意地问道：“你觉得禾女如何？”
阎墨一听，神色变换，又是哈哈大笑起来。弄得无嗔莫名其妙。
“那你又觉得如何？”
阎墨止住笑，反问。
“其他倒好，就是笨了些。”
阎墨听罢，又开始笑起来。
“那你可喜欢？”
“喜欢？”
“若他能在你身边陪个三五百年的，可好？”
无嗔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你可知，你家那小奴才，满腔心思在你一个人身上。”
阎墨说道，然后又理解地说：“不过你和我不同，你是受过瑶池水清净的，自然体会不到这七情六欲，倒是可怜那小花妖，对你痴情一片……”
无嗔若有所思地回到府上，禾女殷勤地跑过来，素衣黑发飞扬，脸上又总是带着稚气。丛魏觉得那禾女看起来就一副挺蠢的样子。
无嗔站在门口。
“大人，您回来了！”
禾女兴高采烈地跑到了无嗔跟前。
“恩。”
“这是阎大人给你的。”
无嗔手里拿着一只竹蜻蜓，是阎墨从人间淘来的玩意儿。
“谢谢大人。”禾女双手接过，“禾女很喜欢。”
无嗔听了，往常并不觉得奇怪，如今停了却觉得甚是怪异。
“喜欢？”
“是啊。大人。”禾女拿着竹蜻蜓爱不释手。
“什么是喜欢？”
无嗔问道。
“大人这是什么问题……”
禾女不解。
“阎墨说你喜欢我。”无嗔看着他定定地说。
而禾女则轰地红了脸，手里的竹蜻蜓掉了也没发现。倒是被无嗔接下。
“和竹蜻蜓一样地喜欢？”
无嗔看着他。
“大人……”禾女手足无措地捏着衣角：“不一样地……喜欢……大人，是……是……”
“是什么？”
无嗔眸子里清澈一片。
禾女捂住眼睛，自暴自弃地说：“竹蜻蜓可以送人，可是大人不行。”
然后就跑了。果真是连竹蜻蜓都不要了。丛魏只能跟着禾女跑了。
——公子要回哪里去？
忽而有一个女声在屋子四周传来。
——公子要往何处去？
丛魏先是一惊，又发现这声音似乎没有恶意。便回答：“回我的家。”
——公子说笑了，这里就是公子的生处，死处。何故又多了一处家来？
——我不是他。
丛魏辩解。
那声音笑起来。
——公子切莫诓我……
——我真的不是，我是丛魏，不是禾女。
丛魏有些急了。
那声音仍然淡然中带着笑意。
——公子莫着急，漫漫长路，既然不知，何不亲自走一遭？
丛魏不理解她的话。
——公子只当我是陌生人，我当公子却是旧相识……
——如今公子连大人都不记得了，何况是奴家……那声音又笑起来，空虚又缥缈。
“既然我们认识，你倒是出来见我。”丛魏说。
“公子不必激我，是早是晚，自会相见，公子若想知道这前因后果，便去轮回镜里，可知一二了。”
“轮回镜？”
“喂，你别走啊……”
可是再无声音。
丛魏发现自己站了起来正在往外走。
“喂，你去哪儿啊？”丛魏想要控制禾女的身体，可是禾女一点都不听他的。只顾着往外跑。
“喂，你去哪儿啊？”
丛魏叫他。
可是禾女被绊倒在了路上，摔了满身的泥，可是他不管不顾地爬了起来。
“大人，大人你在哪儿啊？”
禾女在四周茫茫的黑暗里喊道。忽然那远处的阁楼上有一点灯火，禾女一下子就往那里跑。
跑上了亭台楼阁，跑上了楼梯，却是在一片浮动的青纱帐下，看见两人依偎在一起。
“大人……”
禾女呆呆地叫道。
“哪儿来的不懂规矩的小妖……”那红衣女子攀在白衣男子的身上，好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大人，是禾女错了……”
禾女跪了下来，眼里满是泪水，身上的泥水让他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禾女不是有意欺骗大人的……大人……”
禾女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额头撞击地上的声音很大。
连丛魏都觉得疼了。
可是仍然制止不了他的行为。
“大人——您还不把他赶出去……”
女子柔柔地抱怨道。
“脏。咱们换个地方。”
男子抱起红衣女子，目不斜视地绕过他往外走。
“大人……”
男子看向拉住自己衣角的人，清冷的眸子比往常还要凉薄。
“转魂草已经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无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禾女缩着手没说话。
无嗔漠然地抱着女子出去了。
阁楼上只剩下了禾女一个，哭得满脸的泪。
丛魏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这一刻和刚才那一刻的间隔应该是很久以后了。
禾女一步一步地往外走，丛魏以为他想不开要跳楼，但幸好他只是站在那楼上，看着下面的雾气和山水。
接下来的一幕，让丛魏目瞪口呆。
禾女整个人都迅速地衰老着，从黑发的纤纤少年变成了瘦弱的老朽。
丛魏发现自己又从他身上出来了。
“你以为……我是想不老不死吗？”
禾女摸着自己的脸。
“我只是想陪你更久一点……”
禾女的脸上开始掉沙子，又好像是灰，他的身体好像是濒临溃散的建筑。
只消没一会，那地上便剩下了一滩灰尘和一身素衣。
不知是哪来的风，吹得沙子漫天飞，好像是蒲公英被吹到了空中。
丛魏站在旁边看得心惊。
丛魏默默地往楼下走。
“你要带我去哪？”
——公子请直走便是。
那个女声又响了起来。
几步之遥便是黑漆漆的岩石洞口。丛魏一看到那阴森黑暗地，就拒绝地想离开，但是并非他所愿。
一下子就被送到了洞里。看到里面灯火通明，那软榻上卧着一个，哦，一只，也不对，反正是半人半兽的东西。
而下面跪着的，不正是刚刚消失的禾女吗？
“大人交给我看官的东西，我必不敢有遗漏。”
那上面的怪物粗狂的嗓音说道：“但是美人若有相求，那就另当别论了……”
下面的禾女直起身子。
“只要大人能给我转魂草，禾女一定感激不尽。”
“我要什么感激呢？”那怪物尾巴一甩，就把禾女卷到了怀里。
丛魏看着，突然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好难过。好恶心。
为什么看着禾女的表情，自己似乎比他更难受。
那怪物摸着禾女的腰背，脸凑近了禾女。
“美人身上真香……”
丛魏受不了了。他捂着嘴往洞口逃去。
“美人往哪里走？”
丛魏一顿，顿时腰上收紧。
丛魏张皇地回头看，那怪物已然站在自己的面前。
“我这里，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的……”
“你想干嘛？”
丛魏想要解开腰上的禁锢。
“你以为无嗔大人会看的上你？”那怪物讥讽地靠近丛魏。
“即便你生地再美，呆得再久，那大人对你也不过是对他捡来的猫灵一般。大人可是神官，神官没有七情六欲，没有生老病死，而你是妖——”
“倒是和我族类。”
那怪物将丛魏拉到了怀里。
“不如——”
“你算什么东西？”
禾女冷然说道。那怪物一下子就被什么给弹开了。
“你……你怎么会有……”
那把匕首瞬间变成了千万把影刃。
“即使大人对我再牵强，你也比不上他一丁点。”禾女直接走到了那座椅下，按动了开关，顿时整个大殿都摇晃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放出地府神兽的……”
“我知道。”
“你——”
“那又何妨。”禾女微微一笑。
“不过是这黄全锁断了，再补上便是。”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大人。
丛魏听见了有人在哭。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怎么哭得这样惨……”
脸上有冰凉的触感划过，丛魏睁开眼，便看到了青纱帐子，然后，便是无嗔的脸。
“做了什么梦，哭得如此伤心。”
丛魏这才注意到林子慕只穿了一间中衣，连头发都没有束，随意披散着，几缕垂到了耳边，丛魏抓了一束在手里。
“大人……”
“睡懵了？又忘了怎么说话……”
无嗔温和地刮了一下丛魏的鼻子。
“无嗔……”
丛魏听见自己叫道。
无嗔弯起眼睛，笑意溢满了眼角眉梢，好像是初雪融化一般，连丛魏都要看呆了。
“你再躺会，我今日要出去办个事。”无嗔起身穿好了衣服，又在丛魏脸上亲了一记。
“今日可不能再偷懒了。不然回来，我必不饶你。”
无嗔假装地威胁了一句便出门了。
身体上残留的触感还很明显。
这禾女……和无嗔……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