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已修）（1 / 1）
说到这个，林嘉欣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我终于摆脱他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做错的人是我吗？”林嘉欣拔高了音量，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忽然又软弱了下来。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不是要害你的，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要出国了，我还那么年轻，不行的，不可以被他毁了我的人生……”林嘉欣猛地跑过来抓住丛魏的手，“我求你……”
“求我？”丛魏听见自己说。他刚刚一瞬间感觉一股寒气灌了进来，全身的肢体似乎都麻木了，好像……不能控制了。
“求你——去死吧。”林嘉欣一只手迅速地伸了过来，五指张开，企图抓住丛魏的脖子，但林子慕的反应更快，闪到了林嘉欣的背后，压制住她的手和脖子，丛魏似乎听见骨骼扭曲发出的撕裂声。
“你……”林嘉欣面容扭曲地盯着丛魏，口里喘着气，类似于兽类在捕食猎物的时候发出的呲呲声。
“林子慕！”
只见林子慕动作迅速地在她身上点了好几下，然后用力往她背上一拍，有一团雾状的东西跳到了地上，渐渐变成清晰的样子。
两只触角在脑袋上转啊转，眼睛很小，张嘴就吐出一个个泡泡，那些泡泡五颜六色的，飘到空中，很快又破灭。
林嘉欣已经晕倒在地上了。那只怪物企图逃跑，但是被林子慕好像用什么困住了。摔在地上，敞着纹路奇怪的肚皮，看上去很像巨型癞□□。
林子慕嘴里默念里几句咒语，丛魏口袋中的瓶子就自动转了起来，升到了空中，那只像癞□□一样的东西一下就被吸了进去。瓶子落入林子慕的手中，被封上了盖子。
“那是……什么？”丛魏问。
“它叫贪婪，专在人世游荡吃人欲望，原是地府神兽，但后来因为沉溺现世，就变成了附在人身上去吸人精气的妖邪。”
林子慕蹲下身查看了一下林嘉欣，对丛魏说：“她没事了，贪婪附在她身上所做的一切她都不记得，所以你不必有负担。”
“……”
“她原本是要来要回那个咒术的，只是被贪婪控制，所以才这样。”
丛魏似乎听到，又好像在想什么，有点犹豫地问。
林子慕抬头看他。
“那天……在电梯里的人……是你吗？”
那天，站在自己身后，原本以为要伤害自己的人，但是可能恰恰保护了自己的人，是你吗？丛魏看着林子慕。
“恩。”
林子慕毫无犹豫地承认了。
“那……”
等待了一会，丛魏却只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字，林子慕见他不说话了，自然也就沉默着。
“医院也是你吗？”
丛魏低声说。
到底隔了多久呢？
丛魏看着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林子慕，突然有种无力感，不，也许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好像被牵着线的木偶，每一步都走得理所当然，却毫不知情。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送我去医院的，也是你吗？”
丛魏向前走了一步。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点。
白色的衬衫，质感清晰。
“林子慕——”
丛魏伸出手，手指离那片衣服越来越近，终于要抓到的时候，却被林子慕一个动作又远离了。
刚才的速度，根本不是走路的速度。
“丛魏。”林子慕冷静地看着丛魏。
“我已经死了。”
林子慕白皙的脸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透明又冰冷，丛魏没由来地感到了乏力的气息。
“所以你不要露出这种可怜的表情。”
蹲在地上看了好久的小鬼飘了过来，问丛魏什么时候去游乐园。
丛魏看着他大大的眼睛，忽然发现，里面除了黑暗，没有喜怒哀乐，怪不得还是不一样啊，小鬼笑的时候，眼睛眯起来，嘴巴扬起来，可是……还是不一样的，他没有心，没有七情六欲，他不知道痛和悲，所以，林子慕也是这样冷冰冰吗？
“今天不去了。”丛魏说。
小鬼说：“那明天去吗？”
“恩……”
“好吧。”小鬼嘟嘴想了想。
林嘉欣睡了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丛魏差点以为她死了都要去报警了，幸好她的生命特征都显示正常，这期间宋林希就打了个电话回来告诉丛魏他走了，丛魏问他去哪，宋林希说是回家，然后说以后有机会再见，原本赖着不走每天吵闹的人突然那么正经地和你讲话，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最后宋林希还是说，拜托自己照顾一下宋姐，丛魏想到宋姐女强人的形象，觉得宋林希根本就是多虑了。但深知他姐控的属性，丛魏还是好好答应了。本来丛魏还想把林嘉欣的事告诉宋林希，但是还是没说，想着他既然都要走了，而且事情也解决了，就不多说了。
那天丛魏带着小鬼从公园回来，公园里有很多小孩子玩的娱乐设施，小鬼也开开心心地接受了而且对旋转滑梯爱不释手。玩好了滑梯，又带他去买了最喜欢的可乐糖。一人一鬼牵着手回家，丛魏居然感觉到一丝温馨，刚打开门，就看见了林嘉欣坐在沙发上。她似乎是被丛魏的开门声吓了一跳，受惊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到丛魏，忽然间眼里就盈满了泪水。
丛魏：“你醒了。”
林嘉欣擦去眼泪，努力地想笑，又点头。
“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林嘉欣说，“你知道了，很讨厌我吧。”
林嘉欣看着他，这次她没有笑了，表情悲哀，好像是远处的山水被雨水打湿，湿淋淋的。
“妈妈在哭。”小鬼有些不明白地看看丛魏，他摸摸自己的眼睛，说道：“宝宝不会哭。”
又看看林嘉欣。
“我是个杀人犯，对吧……像我这种人。”
丛魏摇摇头，说：“都过去了。”
因为不知道用什么才能缓解她内心的不安和惶恐，但是又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只能说着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不重要的话。可是，最开始的起因，都是因为过去。
林嘉欣吸了吸鼻子，忽然视线落在了丛魏身边。丛魏从没看过她这样的表情，急切地，却又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来。
“我好像看见他了。”林嘉欣说。
看见了？！
“他长高了……”林嘉欣说着用手在空中虚虚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吧。”征询似地看了眼丛魏，“有一段时间，我总是做梦，梦见他小小的一团，不会走路，拼命地跟在我身后，我去哪儿他都跟着……”林嘉欣说着说着，眼眶就湿了。“后来，他就长大了一点，会走路了，会说话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叫我妈妈……”
林嘉欣似乎有些崩溃地捂住眼睛，但是却压抑不住眼泪往下掉。
“可是……可是……我却说让他滚开，让他滚……我怎么可以……”林嘉欣支撑不住地坐到了地上。掩在耳后的头发散落下来，丛魏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见她微微耸动的肩膀，和不断抽泣的声音。
小鬼被林嘉欣的样子吓得后退了一步，手足无措地看着丛魏。
“这不是你的错。”丛魏走了过去蹲下，递过了一张纸巾。“在他心里，你一直是个好妈妈。”
林嘉欣继续低头哭泣着。过了好一会，才镇定了一点。
“我……可以……抱抱他……吗？”
林嘉欣问丛魏，但是眼神却看着前面，即使她只看得见一团模糊的影子，但是，她却努力睁大眼，似乎这样，就能有什么不一样似的。
丛魏没有说话。林嘉欣期待的眼神渐渐变得失落，
突然，林嘉欣就楞住了。
脸上……
脸上传来的……触感，凉凉的，软软的，好像是一只小手，在抚摸着自己的脸。林嘉欣震惊地一动未动。睫毛上挂的眼泪因为颤动而掉落。
“宝宝……”林嘉欣突然哽咽地喊道。双手自然而然地环上，不出意外地抱到了一个小小的身体，软软的头发，冰冷的脖子，和自己的脸相碰。
“妈妈……”小鬼又被吓到了。
原本的触感一下子就消失了，因为惯性，林嘉欣上身向前倒，埋到了膝盖上。
而小鬼已经躲到了丛魏的背后。
“怎么了？不是一直希望妈妈喜欢你吗？”
小鬼摇摇头，说：“妈妈哭了，不喜欢。”
丛魏正想不明白，就听见小鬼继续说：“妈妈每次哭，都要赶我走。不喜欢。”
“这次不一样。”
丛魏解释：“妈妈是因为喜欢你，才哭的。”
小鬼不相信地看着他，又看看林嘉欣。
“我要去找哥哥了。不和你玩了。”小鬼说着就不见了。
丛魏都没来得及挽留。
静默了良久，最终还是丛魏走了过去，把已经哭到失去声音的女生扶起来。
“他走了。”
林嘉欣呆呆地没有反应。
丛魏想了想，还是说：“本来他早就应该走了的，但是他说，妈妈醒来一个人的话，是要害怕的。所以，才陪在你身边。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更要坚强，不是吗？”
林嘉欣继续失神地看着前面。
看她暂时还恢复不过来，也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就先让她一个人在房间静静了。
丛魏准备下楼去找小鬼，没想到下楼就看见一大一小，在小道上，小的那个在地上一蹦一跳的，大的站在旁边。
丛魏走近了一些，才看到地上用不知哪里来的石头着格子，那小鬼一会单脚一会双脚，在玩跳房子。一不小心还会摔一跤。但是摔了也不叫，站起来继续玩。
丛魏看着看着，目光就从小鬼那转到了身边的人身上。那个人，从重新见面到现在，都没有问过自己呢。问什么呢？问你最近过得好不好，问以后有什么打算，问当初的事还记得多少，问……可以问很多很多，就像朋友一样，甚至，他应该生气，怨恨，应该朝自己发一通火，或者，撒气，打一架都好，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可以那么平静，甚至无动于衷地站在身边。就连看那个小鬼的时候，都比他看自己的时候，要感觉近得多。因为——他们现在，可能算不上朋友两个字了。
“不开心？”林子慕看着前面的小鬼问。
小鬼停下来，摇摇头。
“眼泪掉在身上，很痛。”
小鬼伸出胖乎乎的手臂，上面有黑色烟熏的痕迹。
丛魏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地紧张地过去问：“怎么回事？”
林子慕手握上小鬼的手臂，然后过了一会，说：“不痛了。”
小鬼眉开眼笑地继续去跳格子了。
林子慕看了眼尴尬蹲在地上的丛魏，解释道：“亲人的眼泪，对灵魂来说是一种负担，会让他们不能完整地去投胎。”
所以，亲人死的时候，不要哭，是吗？
丛魏呆呆地想。
那你呢，有没有人为你哭，有没有人的眼泪灼伤你的灵魂？
这时候，原本玩的不亦乐乎的小鬼跑了过来，拉着林子慕的衣服问：“哥哥，要走了吗？”
林子慕摸摸他的头，说：“要走了。”
“今天还可以吃糖吗？”
林子慕想了想，说：“可以，还可以喝甜汤。”
“哇，哥哥我们快走吧，老爷爷在等着我们哩。”
“好。”
于是一大一小，小的牵着大的那个的手。小鬼跟丛魏说“虫未再见”
他没叫他爸爸了，而是模仿着听到的名字，跟他道别。
丛魏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一会，就已经不见了。就好像一阵烟一样，消失在了空气里。
丛魏摊开自己的手，那天林子慕也是这样拉着他的手，那只手冰凉但却有力，可是自己却放开了他。
在回家的路上，小鬼突然说：“我知道你不是我爸爸。”
丛魏恩了声，小鬼继续说：“这里看不到星星。”
丛魏说：“现在天还没黑，看不到星星。”
小鬼一脸懵懂。
丛魏只好解释：“到了晚上，才会有。”
可是真正到了晚上，丛魏才发现，天空只有一片阴沉沉的黑，并没有星星。
小鬼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哥哥说，我要是听话，就可以变成星星——”
小鬼看着漆黑的夜空，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等我变成星星，虫未你要记得看我哦。”
那天之后，林嘉欣就离开了，在公司的短期翻译也找了她的同事来带班，听说是提早出国了。丛魏不知道她具体哪天离开的，只是得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这座城市了。无论是陌生的相遇，还是短暂的重逢，似乎都一下子都湮没了在时光里，丛魏也正式转正了，包括杨叶叶他们几个，几个人约定去外面的餐馆好好庆祝一番，啤酒，烧烤，谈物质，聊未来，似乎这就是每个人的人生，平凡的，却又不一样的人生。
聚餐结束，丛魏一个人走在寒冷的街道上，两边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天空依旧看不到星星，只有一层层厚厚的挥之不去的雾霾，丛魏想，无论是将要害怕，孤独，还是黑暗。也许很久之后的将来，他也会变成乌云背后的一颗不起眼的星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