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丑闻(1 / 1)
因宫里一下子去了两人,灯笼一应都用白纱裹住,各项文娱都停了,盍宫上下都早早安歇,原本就冷清的皇宫更显阴森,真像一个大坟场,刘璃如是想着。
上次见到杜蘅还是在自己匆匆登基时,那时她虽仍旧沉默,但眼底到底还带着笑意同期冀,一晃半年,如今的她身着素缟,头饰也摘下了,就这么黑发白衣,形单影只地立在窗前,见她来了,嘴角虽然在笑,但眼底却是一片森冷和漠然。
刘璃被她眼中的冷意看得心里一惊,想到早上之事,心里又添了几分愧疚,于是连忙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带到内室:“春寒露重,杜姐姐要多多珍重自己身子。”
杜蘅嘴角微微一勾:“谢陛下!”
“杜姐姐近来身子可有好些?可睡得好?前段时间波斯进贡了一批香料,明日我让春兰送些安息助眠的过来!”
“多谢陛下!”
她为杜蘅这般生疏有些不快,眼神一转就见桌子上放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小匣子,便有些没话找话地指着说道:“这匣子倒是挺别致的!”
“里面的东西更别致,阿璃要不要看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颇为俏皮和神秘,刘璃见她终于肯跟自己亲近一二分,便高高兴兴打开匣子,只见里面装满了三指粗的柱形物件,有玉的,铜的,瓷的,长短不一,泛着幽光。
“陛下可知这是什么?”
“擀面棍?”
杜蘅嗤笑一声,拿出那根玉棍,掏出帕子,如同珍宝般细细擦拭着:“这是玉势,专门用来讨我们这些深宫寂寞女子欢心的工具!”
她立刻明白过来,刷得一下,脸变得通红,说话也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杜…姐姐,这玉…呃,东西还是…好好收…咳!收起来吧!”
杜蘅笑着摇摇头,将玉势放入匣中,推到刘璃面前:“这是送给阿璃的,有用的!”
她刷得一下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我要这个有何用?”
“咦?阿审不用吗?”杜蘅若有所思地撑着头,喃喃自语:“他从前就是这么服侍我的呀!”
“阿审?”刘璃眉间微皱,不由得攒紧双拳,答案呼之欲出,可她仍旧呆呆地问了出来。
杜蘅盈盈浅笑:“你看我,一不小心就说出口了,阿璃怎么称呼他呢?薛审?薛督主还是小审子?”
她楞了片刻,缓缓而又重重地重新坐回椅子上,再看向杜蘅时眼里已是锋如利刃:“你是太子妃,怎么可以跟太监厮混,□□宫闱?你这样,置太子于何地?刘珏对你那样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阿璃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一下呢?为什么我宁肯跟太监厮混也不想要刘珏碰我呢?”
“你的丑事,我不想知道!”
她抿嘴一笑:“因为你的哥哥,他喜欢男人!那个男人,就是沈遥芩!”
一道炸雷响下。
一室大亮,就这短短的一瞬间她眼尖地看见杜蘅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很快,房间又重新昏暗起来。
“原本他瞒得很好,可惜那时我怀着身孕,有晚睡不着,醒来不见他在身边,便去找他,走到厢房时就看见你的好哥哥居然在沈遥芩床头做些见不得人的丑事!我那时也是不知死活,扯住他就要吵闹,可他为了不打搅沈遥芩的好梦,居然掐着我脖子将我拖到屋外,争执中我的肚子磕在台阶上,孩子就这么没了……”
“你道他那个时候为什么那么着紧我,又是让你陪着又是自己守着,歉疚吗?不是,他只是怕我把他的秘密说出去而已!你说,像他这么一个冷血无情,寡廉鲜耻的人,我怎么可能对他还有期待还有感情呢?”
她半响无言,刘珏是个断袖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而且断袖的对象还是沈遥芩,就更让她匪夷所思了!怪不得刘珏只信任他一个人,怪不得沈遥芩至今都未婚配!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阿审又把我救了回来!我那时生无可恋,便去跳太液池,就在同样的地方,他救了我两次!他待我如珠如宝,我怎么能不动心呢?”杜蘅瞥了眼咬唇不语的刘璃,面露胜利的微笑:“他为了我,连刘珏都能除去,我也是此生无悔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杜蘅是他掌上珠宝,那她是什么?猎物?棋子?
她心神俱碎,恨欲发狂,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维持脸上的平静,冷冷说道:“薛审犯上作乱,看来你也是同谋了!”
“陛下今日才杖责了沈从哲,这么快就要打自己的脸吗?”
又是一道炸雷,轰隆声中,她微微一笑,轻声却坚定,如雷霆万钧之力缓缓说道:“朕是皇帝,你永远都赢不了我!”
杜蘅脸一白,攒紧手中锦帕:“你要杀了我?”
“朕不会杀你,也不会把你的丑事说出去,不过,我要你永远活在刘珏的恶梦里!”她凑近杜蘅,在她耳畔一字一句说道:“等你死了以后,我就将你同刘珏葬在一起!让你们死了也做一对鬼鸳鸯!”
杜蘅真的怕了,慌忙拉住刘璃的袖子:“薛审呢?”
她做了这么多,还是没办法毁掉薛审吗?就是是下地狱,她也要拉上他!
“薛审?”她喃喃他的名字,舌尖滑过一丝苦涩:“他自有他的归处,就不用太子妃操心了!”
端本宫外,已是瓢泼大雨,她任由大雨淋头而下,疾风卷着暴雨像鞭子一样抽下来,一鞭一鞭抽打着她,端本宫外的小太监擎着伞追上来:“陛下,莫要淋着贵体!”
她怔怔望着他,问道:“薛督主是不是经常过来?”
小太监愣了片刻,刚想否认,刘璃一扭头又冲进大雨中。
春雨冻人,可比雨还要冰的是她的心。
春兰隔着厚重的雨帘远远就看见雨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浑身湿淋淋,沧桑得就像一个鬼影,她眼睛蓦然睁大,连忙招呼几个宫女跑过去,将已经冻得失去知觉的刘璃抱的抱,抬的抬,拥进乾清宫。
顺天年间的第一场大雨下了足足三日,刘璃在床上也躺了三日。她曾一度烧得失去知觉,满嘴说胡话,一会喊娘,一会喊爹跟太子哥哥,但她说得最多的还是薛审。
薛审不眠不休地抱了她三夜,他一直在想着少年时她倔强且孤独的身影,她的惴惴不安和小心期待,她举起那颗狗尾巴草指环时的郑重,还有他说要永远陪在她身边时她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光芒。可是他到底辜负她了,伤到她了。
刘璃醒来时,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上还挂着几颗疏星。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从未见面的娘,父皇和刘珏都在,他们一直抓着她絮絮说着,她被他们这么撕扯着,咆哮着,咒骂着,再醒来时恍然已是隔世。
她睁眼望了望帐顶,长长叹息一声,不妨立刻手上一紧,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孩子,你可算醒了!”
她望着一脸愁容的崔姑姑,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姑姑!”
“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她只是摇头,将身子埋在崔姑姑怀里,默默地流着眼泪。
“姑娘大了,心事也不跟姑姑说了!可再怎么样也不能折腾自己身子呀!”
她吸着鼻子,哑声说道:“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淋了雨,姑姑不要担心!”
崔姑姑拍拍她后背:“我去叫小审子!最担心的人就是他了!他守了你三日,刚被我劝着睡下!”
她抬起头,撑着身子靠在床沿边上,笑得苍白:“不用了!让他歇会,他也累了!姑姑帮我把春兰叫来,我有事问她!”
崔姑姑有些惊讶:“春兰?咱们宫里什么时候有过这号人了?”
“就是那个圆脸穿粉裙的姑娘!”
“是皇后派来的吗?宫里一直就只有咱们三个人呀!”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其他的人呢?”
“没有其他人啊!太医都是小审子好不容易请来的!”
姑姑又糊涂了!她心中一叹,可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就要翻身起床下地。
脚刚一着地,一阵头晕眼花袭来,她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栽倒在地,忽然一股风刮过,她已经稳稳倒在薛审怀里。
“姑姑去休息吧,这里有我!”耳畔是清冽的男声,她闭着眼睛不愿睁开。
“小审子你不是去歇息了吗?”
“睡不着,过来看看公主,姑姑,那药是不是可以煎了?”
崔姑姑一拍脑门:“我去煎药,你陪陪阿璃!”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他又轻轻放回了床上,可箍着她的这幅胸膛是怎么回事?有人将头埋在她颈侧,带着哭腔说道:“不要离开我!”
有凉凉的液体落到她脖子上,却烫得她心头一颤,他哭了?他居然会哭?
她连忙睁开眼睛,在对上憔悴不堪,眼窝深陷的薛审时,眉头一皱,当即别开眼睛,幽幽说道:“从前你若这么说,我真的会欢喜死了,可如今我想的却是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不要相信她!我对她并无半分真心,我……”
她冷冷打断他:“耳鬓厮磨了这么久都换不来你的真心,那么薛督主的真心恕我要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