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66.人质(1 / 1)
周围寂静无声,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我已完全陷进了自己的世界里,自我离开白幻寅后,已经过了三月之久。初入江湖时,有白幻寅陪伴,我简直天不怕地不怕,敢在高手云集之处横着走,还天真地以为,江湖,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连被项麟吊在此处严刑拷打,命悬一线时,我也没觉得真害怕,反正有白幻寅陪着,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吧?
因为有白幻寅这颗定心丸,所以我习惯于肆无忌惮、粗枝大叶。俗话说江湖险恶,我却只看它如鸿毛,即使万千变化,也引不起大风大浪。如今我一人置身江湖,才真正体会到其险恶之处,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他人的圈套,而这圈套,还是一环套一环,误入一步,简直不能再有翻身的余地。杨明与我的第一次见面或许就是被刻意安排的,之后的偶遇相信也不真的只是偶然,就连最后屋里的那群人谈论去罗刹教之事,估计也是逢场作戏。
出门被人骗了财,之后又连人也栽了进去,而出去耍杂技赚钱则被人围追堵截,棍棒相向,试问这样一个世道,怎会不险恶?
因为看清了现实,所以此时我身处险境,再无之前的大无畏,我害怕会身首异处,会死无全尸,我再不会觉得一切都能化险为夷,因为灾难总是悄无声息地置你于死地。人的想象力总是非常可怕的,尤其在面对安静而又危险的环境里,它会最大限度地发掘你的恐惧感,让你丧失理智,最终陷入癫狂。
项麟这次没有对我做任何事情,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这让我深信他抓我来此处,不是为了发泄曾经的怨念,而是密谋着某些事情,这无疑让我觉得有一只魔爪正试图慢慢抓住我的心脏。现在我孤身一人,曲灵和左隐定不会想到我已遭遇不测,说不定两人还玩得开心。至于白幻寅,当他收到那封信时,可否会发现端倪,前来救我?可任由我如何猜测与期待,绝望感始终萦绕不散。
终于,门外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吆喝,“把萧雨辰带出来!”
一瞬间,我那些可怕的想象被打破,随之而来的是忐忑与恐惧,他要把我带去哪里?
一直立在一旁的三名,小厮终于有了动静,他们熟练地把铁链往我身上缠,我剧烈地挣扎着,但他们就算被我打得鼻青脸肿,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甚至连躲都没躲。
这帮人疯了!
我被拖到项麟的面前,项麟看也不看脸上带伤的三名小厮,直接朝我笑道:“这三个看守,我可是特意为你训练出来的。”
我开始觉得惶恐,方与项麟对峙的淡然瞬间全无,几乎破口而出道:“你要带我去哪里?!”那时,我真正明白,我害怕的不是项麟,不是死,而是未知的深渊。
项麟满不在乎地咂咂嘴,“想不到萧雨辰也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他靠上前,食指关节在我脸上刮了刮,“求我,我或许可以把你留在地牢里。”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我知道自己的意识正被恐惧一点点吞噬,没人知道我身在何处,亦不会有人救我,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我心里完全没底,是安于现状,还是拼死一搏?
项麟又缓缓道:“快做决定吧,你没有犹豫的时间。”
我面对过很多次死亡,唯有这才让我深感惶恐,我咽了口唾沫,又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去了就知道了。”项麟没再同我废话,而是招呼几人把我塞进了一个大木箱里,而后大声吩咐道:“上路!”
密闭漆黑的环境让我更觉畏惧,我无法探知周围的环境,亦无法对变数做出相应的回应,简单来说就只能等死,或许最终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我猛烈地敲击着木箱顶部,大声吼着“放我出去!”但无人回应我,我感觉到一阵震动,紧接着身体随着木箱开始向前运动,并不时传来些许颠簸,想是他们正要把我运往某处。
我待在木箱里,脑子一刻没停着,深深的恐惧感让我越发想逃离此处,我开始尝试扯断缠在身上的铁链,用脚重力踢箱子,可无论我如何挣扎,周围一切如常。我变得越发绝望,虽然理智正提醒我要保持冷静,但我即将连理智都要丧失了。
正当我打算直接用头撞木箱,不成功便成仁时,箱子外部被人踢了一下,而后传来了项麟不耐烦地声音:“消停一点,折腾了一路你也不嫌累,老子耳朵都要聋了!”
我一个激灵,冷静了大半。往往人在处于绝对安静和黑暗的环境时,就连听到敌人的声音也会觉得分外亲切,因为这至少说明,你仍在这个世上。我深吸了一口气,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便道:“项掌门,你应该知道在箱里的滋味不好受,而你又不透露任何风声给我,这难免会引起我的恐慌,不如你和我说说话,也好给我个安心。”
“我就是想让你不安,怎么着?”
“那就别怪我把你耳朵给折腾聋了。”说罢,我又开始踢箱子,把缠在身上的铁链甩得哗哗响。
不出半刻,项麟投降了,“哎哟,姑爷爷别折腾了,我和你说话还不成嘛!”
我笑道:“你要带我去哪?”
项麟答非所问道:“真他妈难伺候!”
之后一路颠簸,我和项麟的对话断断续续维持着,但基本属于牛头不对马嘴的谈话模式,我问他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他答城东李家的母鸡生了三个蛋,我问他项麒知道此事吗,他答隔壁的婆婆在上月去世了。不过虽说如此,我还是渐渐从之前的混沌中逐渐清醒了过来,我开始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周围的动向,用心感受环境的变化。
在一个左转然后又右转以后,箱子停了下来,项麟敲了敲外壁,笑道:“到了。”
我顿时心头一紧,虽然我已经逐渐放松下来,但仍未做好准备去面对未知的将来,我紧了紧拳头,故作镇定地接了项麟的话,“到哪了?”
项麟没再理我,而是大声指挥着手下把我往里面搬,我本是紧张担忧的心情,但在他们一通乱搬乱动下,硬是搅得忧伤不起来。那些人手上似乎没什么力气,才走几步,便坚持不下去了,二话不说直接连箱带人随手往地上一扔,我头顶数次撞到箱壁,身体东倒西歪扭了无数次,骨架更是要散了。我在里面吼能不能温柔一点,项麟在外面吼你们这群废物。也因此,这是我被抓以后最为放松的一刻。
在他们龟速地折腾下,我似乎终于被搬到了目的地,项麟说了一声,“你们下去吧。”周围便没了声音。
又等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项麟的声音才终于响起,“参见盟主。”
那一瞬,我只感觉浑身僵硬,就连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当今盟主只有一人,便是易雄天!星云派和明耀派两不相和,我万万没想到项麟竟会把我往易雄天手里送!若我真落到了易雄天手里,我还有命活着走出去吗?!我想挣扎,但不敢,对方可是易雄天,在强大的气场压力下,我唯有摒息细听他们的谈话。
易雄天似乎并不待见项麟,说话的语气也不客气,“你来这里做什么?”
项麟:“易前辈,若我说我想归顺于明耀派,不再江湖里兴风作浪,不知您可愿意接受?”
易雄天:“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坏事做尽,别指望单凭这两句话就能把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我若要了你,我如何对自己交待?如何对天下人交待!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项麟:“易前辈别着急下结论,为表诚意,我为您带来了一样东西。”
易雄天:“你带来了什么人?方才在箱子里动静挺大,现在连呼吸声都没有了,是不是被你闷死了?”
项麟一愣,而后笑道:“易前辈果然好耳力!”说罢他走了过来,开始摸索箱子外面,紧接着我感觉箱子上的锁被打开了,随之箱子盖也被掀开了。
重见光明的瞬间,我的眼睛半眯了起来,脑袋本能地转向另一边,试图避开光线。
项麟:“一点见面礼,还请易前辈笑纳。”
易雄天过了很久才憋出三个字来,“萧雨辰!”
我听出了他努力压制的怒火以及杀气,眼睛稍微适应光亮后,我立马转过了头,与易雄天对视一眼,而后讨好笑道:“易掌门,别来无恙啊。”
易雄天脑门上青筋毕露,山羊胡须微微颤抖,他瞥了一眼项麟,道:“你先回去,你所说之事我会再做考虑。”
项麟脸上扬起一个笑容,他恭恭敬敬地朝易雄天抱拳行了个礼,“那晚辈先告辞了。”
项麟走后,易雄天仍没说话,他死死地瞪着我,气得浑身发抖。他身为武林盟主,有不得不维持的气度,若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必会影响其威名。这次我很识趣地半句话不说,就与他对视,暗自祈祷他的怒气快点消了,否则他若气急攻心一巴掌拍下来,我就该命丧黄泉了。
他又瞪了我片刻,而后冷哼一声,拂袖走到上座,朗声道:“让柳惠生和柳遗风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