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7.喝酒(1 / 1)
跨出厅堂大门,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这次是蒙混过关了,但不能保证易雄天以后回想起来不会发现纰漏,若他派人调查我的家底,那么,事情败露只是早晚的问题。如此合计下来,此地确实不宜久留,看来明日必须动身,再耽误下去恐怕就是在拿命开玩笑了。
正当我思考得专注,背上突然莫名多出一股压力!巨大的压迫感环绕于身,一点点压迫我,令我不由得弯下腰,胸口气闷。我心道:难道易雄天这么快就发现了我在说谎?打算把我捉回去严刑拷打?但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任何气息靠近?!
我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我的猜想就会得以验证,但就这么僵持下去反而更加可疑,之后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我定了定心神,用余光瞥了瞥侧面,没有发现人影,只能僵硬地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披艳红长袍,面容完全被凌乱长发挡住的“厉鬼”伏在我的背上。他脸上挂着隐约可见的狰狞的笑容,枯瘦如柴的惨白双手游走于我的颈间,并慢慢手紧手掌……
“啊!”我还来不及思考,便不受控制地叫出声,害怕得差点跌坐在地。
这时,一阵轻笑声响起,“辰儿的胆子果然还需练练,被吓得屁滚尿流可真是丢脸。”那“厉鬼”伸手把挡在眼前的长发理到脑后,露出略带嘲讽的邪恶笑容。
看清他的面容,我连跳起来把他掐死的冲动都有了!开玩笑也不懂把握个度,把我吓死了你就等着哭坟去吧!我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仍旧笑得花枝乱颤的白幻寅。
“辰儿那日不是说需要练胆么?为何我助了你一臂之力,你非但不感谢我,反而对我怒目而视呢?”白幻寅收敛了笑意,装得特无辜道。
“你这是在帮我练胆么?!你分明就是在谋害亲夫!”
白幻寅:“我怎知你胆子竟如此之小,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说自己胆子小只是寻我开心。”
“你……!!”我一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走。
谁知那毫无自觉的白幻寅立刻就挂到我身上,还伸手戳了戳我脸颊,“辰儿生气了?”
“没有。”老子是生火了!
“没有怎会黑着张脸?”
“我的脸本来就黑!”
“你是生气了。”
“我没有。”
“有。”
“没有。”
……
“你快从我背上下去,你很重,知不知道?!”我觉得此时,我的脸一定已经黑了。
“不要,我喜欢靠在辰儿的背上。”白幻寅耍无赖道。
“下去!”
“不要。”
“下去!”
“不要。”
……我真恨不得把他摔下去!
一路闹腾到别院也不见消停,白幻寅就像八爪鱼一般死赖在我的身上,双手双脚缠着我的腰,一颗脑袋不停地在我颈间蹭,完全没有一个教主应有的样子,我真怀疑他是怎么得到教众的信服。
推门进入房内,我顿时僵住了动作,疑惑地看着屋内举杯畅谈的三人。而同一时间,他们也放下酒杯,鄂然地注视着我。
我问:“你们怎么会在我房里喝酒?”
“雨辰(萧兄/萧雨辰)你的背怎会驼得那么厉害?”那三人异口同声道。
我朝白幻寅飞了一记眼刀,这次他倒挺自觉地从我背上下来,只是末了还不忘在我胸口处摸了一把。我强装镇定,慢慢直起身,道:“病了那么几日,突然能直起腰身,还真有些不习惯呢,不知不觉又弯了下去。”
柳遗风了然,起身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又十分殷勤地为我斟酒,“幸而不是旧伤复发,来,同我们喝一杯。”
我接过酒杯,含入一口醇香清酒,细细品味,“好酒。”又品一口,我才道:“怎会想到来我这里喝酒?”
柳惠生道:“裘空很久以前就吵嚷着要同遗风喝酒,只是遗风身重剧毒,在毒素清理干净前不宜饮酒,故拖到今日。想到萧兄也是爱酒之人,便来找了你。”
我是爱酒之人吗?于我而言,喝酒仅是礼仪之举,若无他人,我定不会独自饮酒。一壶酒,溢满惆怅,饱含情深,饮之,沉醉其中,留恋虚幻,不可自拔。
“萧雨辰,俺听说你的酒量颇好,俺今天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不醉不归!”一直忙于豪饮的裘空突然勾住我的肩,举起酒壶,眉飞色舞地扯着嗓门道。
我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退出他的环绕,我不习惯与外人有亲密接触,“裘前辈说笑了,晚辈的酒量实在见不得人,怎能与您相抗衡?”
“欸!何必那么多礼数,叫俺裘空便可。俺可不信你酒量差,这结实的身板,简直就是为酒而生的!”一边说,他一边还伸手来拍我的脊背,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拍得我不禁呛了一口口水。
我咳嗽两声,简直无语了,身材好与酒量好有什么关系?我斜睨着他:“我看你的身材也不差。”
裘空摸了摸鼻子,低头看了圈自己魁梧的身材,嘿嘿笑道:“你为酒而生,我为酒而活。”他的眉毛黑又粗,笑起来时会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眼睛圆而明亮,眼神十分纯粹,让人看着,很舒服,有种说不出的朴实之感。
柳惠生抬起酒杯,对我道:“萧兄,此次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敬你一杯。”
不知我哪根筋出了问题,脱口而出道:“遗风也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你们又是兄弟,你应该先敬他才是。”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柳惠生僵硬地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转杯与柳遗风伸出的酒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悦耳的音节,而后双手握杯,仰头饮下。两人看着彼此,却久久没有说话,裘空似乎很是受不了如此沉默,捞起酒缸为他们满上酒水,拧着眉毛,招招手大声道:“愣着干嘛?继续喝呀!别扭扭捏捏的,搞了像个娘们似的,你们丢不丢脸?!”
两人同时回过神,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再次喝光清酒。
裘空是个挺会活跃气氛的人,不出一会儿,方才的尴尬一扫而空,四人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嘻嘻哈哈指着彼此相互讽刺。脸上晕满潮红,说话也开始有些颠三倒四,但却仍舍不得放下酒杯。
烛光摇曳,觥筹交错,酒香弥漫,举杯豪饮,不亦乐乎。谈天说地,诉说心声,得此友人,此生无憾。
我趴在桌上,唠唠叨叨地说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抓起一只酒杯,摇晃着手臂张大嘴,往口中倒酒,但我却意外地没有尝到酒香,一缕清酒从我的脸颊划过,落在桌上,滚到衣角。旁边立即传来哈哈大笑,柳遗风半趴在桌上,抱着酒坛,眼神迷离,食指指着我,调笑道:“雨辰,你喝……喝醉了……嗝……连自己嘴巴都找不到在哪里,哈哈……嗝。”
裘空坐在地上,靠着墙边的红漆木柜,他满脸通红,鬓间浸了一层细密汗珠,两只眼都找不着焦点了,但仍旧举着酒壶咕咕灌酒,很没自觉地对我说:“萧雨辰,比起传言,你实在是太弱了,算我看错了你,扫兴扫兴啊。”
这两个没人性的家伙!我哪里醉了?!我还能喝!边想着边举起酒杯欲饮,不料酒杯再次一偏,酒洒于桌。柳惠生忙把歪歪倒倒的我扶起来,眼底隐着一层笑意,他说:“萧兄,若不能喝便不要勉强,别伤了身子。”
好你个柳惠生,连你也笑话我。我一扭头,哀怨地看着站在一旁表情严肃的白幻寅,“你为何要把我的酒洒了?第一次当你无意,原谅你,你居然还敢来第二次。”我动了动嘴巴,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喝得够多了,该停停了。”
“我的事不要你管,我开心,所以要喝,要喝到尽兴!”我又胡乱抓起一只酒杯,把酒满上,仰头欲饮,结果再次泼了一地。我凶巴巴地瞪了一眼白幻寅,不甘心地又想喝,可毫无意外的,我仍没有尝到清酒的醇香。
我负气地把酒杯扔在地上,柳惠生见状,迅速把我拉开,生怕碎片伤到我。温言相劝道:“萧兄,别喝了,快去歇息吧。”说着就把我往床边带。喝了那么多,柳惠生居然还会如此清醒,果然他才是酒量最好之人,我迷糊地想着。
脑袋刚碰上方枕,我便与周公相会了,睡梦中,隐约感到有人把我搂进怀中,而我也顺势缠在他身上。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
日出东方,天边泛红,晨光熹微,惠风和煦。一群飞鸟结伴离巢,划破天空,年轻壮士扛起锄头,踏着清风,哼着小调,悠悠闲向稻田走去。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像八爪鱼一样抱着白幻寅,脑袋窝在他的胸口,嘴角还挂着透明液体,样子甚是猥琐。我如触电般连忙放开他,但一想到昨日之事,我就不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往他衣服上一蹭,把白色带有泡沫的液体全蹭在了他的红袍上。
我对着自己的杰作满意一笑,心情颇好,悠然下床。我的脑袋还有些发晕,我捏了捏太阳穴,环顾四周,地上一片狼籍,瓶瓶罐灌随处可见,桌子掀了,椅子也掀了,好生生的檀木柜上多了几道划痕,似乎,一个青花瓷花瓶也碎了……柳惠生、柳遗风和裘空更是东倒西歪的睡死在地上,抱在怀中的酒坛仍有酒水流出,散发清香。
邋遢,一群邋遢的男人!我穿好衣物,顺手把杂乱无章的房间收拾干净,摇醒仍在打着呼噜的三人。柳惠生和柳遗风不约而同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柳惠生道:“萧兄,你起了?”柳遗风坐在地上伸了伸懒腰,把酒缸放到一旁,道:“雨辰,来,拉我一把。”裘空朝我翻了一个白眼,咂咂嘴,又睡了过去。
我拉起柳遗风,浅笑道:“昨日睡得安稳,今日精神较好,醒了便起来了。”
柳惠生用手拍了拍脑袋,满脸愁容,似有些痛苦,“唉,我睡得可不安稳,头疼得厉害,我得回去再好好补眠,就先走了。若你饿了,便让厨子炒些好菜来裹腹吧。”
柳遗风也是呈萎靡不振之态,杵着腰揉了揉屁股,又打了个呵欠,长舒口气,“雨辰,昨晚如此嘈杂,也亏你能睡得着,简直和死猪无甚区别。我现在酒劲还未全消,就不陪你了。至于裘空,就让他坐在那儿继续睡吧,反正他皮糙肉厚,不碍事。”说罢柳遗风伸手搭上柳惠生的肩,轻轻环住他,而柳惠生也很自然地靠在柳遗风胸前,迈开脚步欲出房门。
一瞬间,我真觉得他们是相爱多年的恋人,相互搀扶,相互依偎,全然不顾周遭之人的目光,他们的世界中只有彼此。不过转念又想,或许此时只是酒精作用,让他们暂时忘了之间的羁绊,做了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