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7.武林大会(四)(1 / 1)
这时,一名老者缓步走上擂台,手里拿着一根超过头顶一跬长的木制权杖,花白的胡须自然垂到胸前,满脸皱纹如干涸的土地,一条连着一条,露出的双手更是形同枯爪。我疑惑地看着他挪到我跟前,而后又抬起布满沧桑的眼睛看向我,“小兄弟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身手,想必今后定是世外高人,不知可否与老夫过过招?”
我正打算询问这名老者的身份时,就听虞清在台下吼道:“师父,您为何要上去?大夫说过你不宜动武!是徒儿不争气,但您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赌气啊!”
老者道:“闭嘴,我自有分寸。”随后又向我投以询问的目光。
虽然欺负老年人有点不符伦理道德,可我天生就是个没道德的人,而且,既然是他自己要求的,我又何必拒绝他呢?倘若我真打败了他,就意味着堂堂绿宝山庄的庄主也不是我的对手,那么明日,我的名字将在江湖之中被广为流传,说不定还能在史上被记上一笔。这对于一个一直平凡无为的我来说,是何等之大的诱惑?只是,面对如此苍老的长者,我还是有点……下不了手……
犹豫之间,白幻寅突然道:“辰儿,认输吧,你打不过他的。”
我皱了皱眉,我居然不是这个行动迟缓的老头的对手?白幻寅不会是眼睛出毛病了吧?以他这个样子,我三招便能置他于死地,他凭什么能够打败我?我不悦,“何以见得我不是他的对手?”
“别看他一副快死的样子,其实不然。他的内力极其深厚,即使我作为灵体,也能感到他血脉中流动的强烈内息。”
我撇撇嘴,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那么小看我,对我一点信心也没有,你还是我媳妇吗?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把别人捧上天,说得我无地自容。方才怜惜老者的心情全无,我就是要让白幻寅看看,我也是很厉害的!
我微笑地看向黄老庄主,极尽卑谦道:“前辈,您年事已高,还是先保重身子吧。”
他眼神尖锐,道:“无事。”
“只是我这样与你比试,恐怕会遭人闲话。”
他半眯着眼睛,俨然道:“谁敢说闲话?有我在你还怕那些流言蜚语?”
我含笑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失礼了。”
白幻寅面露愠色,声音低沉道:“你居然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
我对他笑得暧昧,“你应该要对我有信心呀。待我露一手给你看看。”他虽有不悦,但也不再多说,似乎默认了我的行为,我不禁有点小开心。
我与黄庄主站在擂台上对峙良久,双方都没有动手的打算。炽热的日光炙烤着地面的每一个角落,我的衣服早已浸满汗水,一颗颗汗珠从额头沿着脸颊滑落。我握着从虞清那抢来的宝剑,神经高度紧张,生怕一个走神,就让黄庄主占了先机。
起初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很容易对付的人,但经过白幻寅的提点,我还是多少对他心生警惕。长时间的对峙,我已经脸上发热,脑袋发晕,有点中暑的倾向,喘气的频率相较之前明显增大。但外界对他却似乎毫无影响,他仍旧平静地站在原处,不动分毫,额头连一点湿润都看不出来。在气势上,我显然已经输了大半。
台下的围观者基本都是些武学的门外汉,顶着烈日看着台上的人无动于衷,显然不明白我们在做什么,只觉得是在浪费时间。故有些等的不耐烦的百姓开始叫道:“快动手啊!愣着做什么?!打啊!打啊!”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惹得我心烦,也不打算继续同黄庄主耗下去,提起剑就向他击去。
我对我的剑法一直颇有自信,虽谈不上每次出招都能击中目标,但至少也会打乱对手的阵脚,对其造成一定困扰。然而今次情况却截然不同,就在剑端将要刺入黄庄主的脑门之时,他微微偏头,我刺了个空。我也不慌,立刻调整剑锋,横向瞄准他的脖颈袭去,他只轻轻弯下腰,角度恰到好处,剑身紧贴着他的衣服擦过,他依旧毫发无伤。
我不禁有些错愕,在如此快的剑速下,他竟能清晰地看出我的剑路,并以最准确的姿势躲避,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看来我确实低估了他的实力,我不自觉地加快速度,他弯腰、侧身、偏头,轻松避过我所有的攻击。
多次下来都没有收到成效,我知道我需要调整战略,便持剑向后退几步,再次回到之前的对峙状态。正在这时,我惊奇的发现,他在避过我所有袭击的前提下,竟然没有挪动半步距离!他仍一副安如泰山之势站在最初的位置静静地看着我!
太可怕了,顿时我脑中形成了这样的意识。我几乎用了七成的功力与他比试,而以此时的情况来看,他恐怕连一成的气力都没有使上,若方才他稍微借机还手,我现在恐怕已经遍体鳞伤了。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听白幻寅的话,真是自作孽。
我偷偷看了眼负手立在台前的白幻寅,依旧风华绝代,乌黑的长发犹如流动的黑墨,纯正而又充满灵动。他一脸调笑之态注视着我,眼睛弯得像一轮明月。我怒,瞪大双眼恶狠狠地警告他。他抬起修长而又白皙的右手,轻轻遮住嘴角不断上扬的弧度,红袖滑落,细长的手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我有那么好笑吗?你至于笑成这样吗?笑也就笑了,我干嘛还要诱惑我?万一我真输了,你赔偿我损失啊?我极度不满的在心中不停腹诽。
像是看出了我的分心,黄庄主低沉的声音由远处渐渐传入我耳中,“不知公子是否还打算继续比下去?”
“啊?”我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待我回过神,发现方才那句阴阳顿挫的声音真是丢脸丢到家了,难怪台下的气氛突然又变得热闹起来。我尴尬地干咳一声,“黄庄主果然武功了得,看来我该认真对待了。”
黄庄主惊奇,“哦?原来公子并未与老夫认真,老夫还道你就只有这点水平。”台下又是一阵哄闹。
我黑着脸看向他,让你几分,你就想要猪飞天了?本以为你会是一个大度之人,想不到也是锱铢必较,我不就是把你心爱的徒弟打下台而已,你至于这样在众人面前挖苦我么?我也不打算再与他多说,提剑击去。
对于他不动半步便能接下我所有招数,我还是有些许耿耿于怀,所以我这次的目的变得特别单纯,我就是要让他动!不再攻击他的要害部位,而是对准了他的大腿及脚踝,虽然我也知道这样的手法用来对付一个老人,着实是有些卑鄙。不过,我也从未说过我是正义的化身。
姓黄的似乎是打定主意不愿动脚,他挑起权杖,抵住我的剑击。不过让他动手也不错,我继续维持这样的攻势,并不断加快剑速,姓黄的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与我如此僵持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渐渐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动作明显慢了不说,力道也降了不止一点。我邪笑着想,对付这样的人,果然持久战再合适不过。看着姓黄的杵着权杖半跪在擂台上,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再次提剑攻去,胜利的笑容浮现脸庞。胜负马上就要分晓,虽对这位庄主有些愧疚,不过这是比试,没人会因为你年过花甲而自甘落败,况且你我素不相识,我更没有让你的必要。不过比试结束后的慰问还是需要的。
眼看姓黄的即将倒地不起,我一鼓作气,打算一举夺得此局的胜利。我飞身跃起,凌空施展幻影剑法,不过所使用的并非幻雨剑,效果自然不佳,但要令姓黄的失去战斗力已绰绰有余。电光火花之间,突然一股强烈的气流从姓黄的体内涌出,源源不断的内力汇入权杖之内,不待我思考,他大喝一声,所有的真气一并朝我袭来!
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回避这一招,即使有性命之危,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挥剑欲劈开气流中心,减小杀伤力。不料剑身刚刚碰到那股气流,立刻碎成铁片,我甩掉独留下的剑柄。迅速凝气,想以气抵消他的回击。
气流相接之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我慌乱地用袖摆遮住脸,同时想借机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我从没想过我的内力会如此之弱,仅眨眼的功夫,我制造出的气流球就被姓黄的强大气流完全吞噬了。虽逃离了一小段距离,但我还是重重地承受了这一击。
充满浓重血腥味的液体猛地从我口中喷出,随着被打出去几丈远的我划出一条美丽而又残忍的弧线,通红的擂台上洒下点点血花。倒地之时,剧烈的身体撞击让我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身体就像被重组一样,拉扯着我每个痛觉神经。
白幻寅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担心与恐惧之色渐渐占据他的面容。也顾不上曾经与我的约法三章,直接从擂台的另一头飞到我面前。伸手想要把我抱起来,却抱了个空,他怔了怔,惨淡一笑,静静地注视着我,看不出情绪。良久,他才淡淡地开口道:“回去吧。”
我脑子嗡嗡作响,痛苦地趴在擂台上挣扎,全身叫嚣的疼痛让我几乎失去意识。然而白幻寅的话却犹如当头棒喝,让这钻心的疼痛迅速蔓延。连一句关心的话语都没有,只是让我回去,承认了我的失败,承认我不如他,冷漠的态度如同一切与你无关一般。这就是你的喜欢么?还是连你也看不起我么?懦弱地倒在这里无病呻吟,满心渴望得到白幻寅的关怀,我也有些看不起自己了呢。
远处,姓黄的状态明显恢复了很多。半眯着眼,有意无意地缓缓捋着花白的胡须,沉声道:“本以为遇到了个武林高手,想不到只是虚有其表。若不是清儿前些日子受伤尚未痊愈,今日你怎可能会占有先机?”说着他摇摇头,拉开脚步准备离去。
一股莫名的怒气从心中涌出,虽我一直不曾认真习武,但也没有差到可以任人评头论足的地步。我勉强撑起身体,言语间充满尖酸与刻薄,“黄庄主何必要为那个不成才的弟子辩护呢?败了便是败了,再多的借口也改变不了结果的。”
姓黄的瞪大眼,凶狠的目光剜向我,“萧雨辰,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我冷笑道:“黄老前辈,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您。趁着最后的机会,好生和您那不争气的徒儿告个别吧,往后可别怪我亏待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