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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了束缚,我快步跑到窗前,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因为没有衣带的固定,灰色的外套随风飞舞,遮挡了我的视线,我烦躁地伸手按住衣摆。随后向街道深处快速跑去,眼睛四处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小白!小白!你在哪里!?”嘶哑的声音传遍大街小巷,却无人回应我。
不知跑了多久,我的力量几乎耗尽,希望也渐渐变为绝望,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陌生的街上,沙哑的喉咙难以发出声音,但我仍旧固执的小声重复着,“小白……小白……我……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回来……”
心情越来越低落,眼前的世界于我而言顿时失了光彩,而我则独自在黑暗中徘徊……一瞬间,我所有的狂妄与嚣张都化为乌有,变得卑微,我不敢再指天怒骂,我怕白幻寅真的从此消失,现在,我唯有祈求……
一道闪电划破无尽的夜空,紧接着雷声四起,震耳欲聋,树叶在大风的作用下簌簌作响,不一会儿,倾盆的大雨落下,无情地洗刷着这片土地。
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摇摇晃晃地走着,任凭大雨浸湿全身,最后残存的一点□□也被彻底浇灭。冰凉的雨水让我全身发冷,但却不及心中泛起的凉意。
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他的一颦一笑?什么时候开始考虑将来的事情?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乎他对自己的想法?这些连我都不清楚,或许我只知道他于今日带着我的心消失在了这个茫茫雨夜。
有些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它却要被永久封存,有些人,即便只是萍水之交,也会深刻于心。白幻寅说的没错,我的心始终是到了他那里。
一滴滴液体从脸颊滑入嘴角,带着微咸的苦涩与淡雅的气息,或许是雨水,抑或是我的泪水,我不在乎……我只希望白幻寅能够回来,从小到大,我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愿望想要得到某人……即便他是一个男人,一个灵体……
我不知道为何短短几月我就对白幻寅有了肝肠寸断般的感情,曾经只当是一时春心萌动,并没有刻意挽留他。然而,今天他的离去让我莫名的有种异常熟悉的疼痛,牵扯着每一条神经,每一分记忆,疼到心底深处。他会死,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他!或许这泪,不是为今次所流……
我双脚麻木地向前迈着步子,总觉得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见到满脸邪魅笑容的白幻寅。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突然脚步不稳,我一头栽进了水潭,浑浊的泥水顺着鼻孔进入咽喉,让我一时喘不上气,猛地一震,我半跪起身,蜷缩起手臂,不停地干咳着。
从来没有想到我竟会有如此落魄的时候,真是应了古人的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我嗤笑着自己如此邋遢不堪的样子,却希望白幻寅能够因为我这样而心软,再给我一次机会。
时间概念渐渐在我的意识中模糊,我只觉得我走了很久,却永远走不到尽头。狂风骤雨已经停歇,干枯的树枝上落下点点雨滴,昭示着之前的那场“灾难”,世界再次回归宁静。
放弃吧……放弃吧……
脑中骤然出现这三个字眼,我心惊地控制住之后的胡思乱想。我从没有认真对待过一件事情,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弃,我不能。
天边泛起了鲜红的光芒,格外刺目。
原来我找了一夜……居然毫无结果,我暗自嘲笑自己的无能,却依然只能继续这样大海捞针般找下去。
我迎着光芒缓慢移动着,难以言语的疲惫慢慢地吞噬着我的意识,难道我和他真的要相忘于江湖……?我紧紧握住了拳头,愤恨地一拳打在还有些湿润的泥土地上,埋头痛哭起来,所有的感情终于一并宣泄出来。这种深入骨髓的爱意,我想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积累的。
累了,我干脆躺在地上尽情发/泄心中的苦闷,想我堂堂一大色魔,居然连个男人都抓不住,真是无能!风流了大半辈子,居然把到手的幸福又送了出去,真是白痴!从来都是游戏花丛,花草不沾身,如今却把自己赔了进去,真是愚蠢!
休息够了,我又翻个身准备起来继续寻找,却意外的,迎着温和的朝阳,我竟看到了红色的衣摆随风摇曳,及腰的黑亮长发随意搭在胸前,属于白幻寅的修长身体正向我缓缓靠近。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眼前出现的人影,几乎燃尽的希望再次冒了出来,我的心跳开始变得不规律,一阵一阵地敲击着我的心房。
他站定在我的跟前,皱着眉头反复看我,最后无奈道:“哭得真难看。”
现在我可以肯定这是白幻寅,他没有抛弃我,他回来了!一夜的疲惫瞬间消失无踪,无法克制的兴奋让我本性暴露,靴子一脱,猛地扔向白幻寅,愤恨地吼道:“你他妈还敢嫌弃老子!也不看看老子是因为谁才折腾成这样的!”
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忍不住跟着靴子冲了出去,张开手臂想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而,靴子穿过了他的身子,而我,也扑了个空,一头栽进了泥土地里,满是红泥的靴子正好落在了我的前方……
我愣了愣,一时激动竟忘了他只是一个灵体,心头不免泛起一点失落,即便再怎么喜欢,始终只能默默地注视着,碰不到,得不到……
白幻寅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含笑道:“待找回肉身,我让你怎么抱都行。”微微一顿,又道:“起来回去吧。”
我爬起身,近乎自虐式地豪迈道:“要让我抱痛快了!把现在的都补回来!”
白幻寅轻笑:“一定。”
一路上我们只静静地走着,对于昨夜之事,谁都没有开口。
我知道这事错在于我,我不可能厚着脸皮对白幻寅说:昨天你怎么了?也不等等我,害我找了你一夜。思索了良久,我才梗着脖子说:“那个……昨天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白幻寅扭过脑袋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而后明眸一弯,笑道:“恩。”
明显的敷衍态度,我停下脚步,他不解地转过身回望我,柔声道:“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与他对视,把积压已久的话吼一般地说了出来。“我做错事,你可以生气,可以骂我,甚至可以记下来以后找我算账!但为什么要这样一声不吭跑了?!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有多担心你?我知道你看见那些东西会难过,也会伤心……眼不见心不烦,你选择回避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你有想过老子的感受吗?!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你当老子这里是客栈,随你来去自如?……有事你可以告诉我,我改,但求你不要再这样考验我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痛苦地别过头不再看他,老子这辈子树起来的威名算是彻底毁干净了。
他明显地愣了神,紧接着是长久的沉默。我以为他正在整理思绪,或许一会儿也会像我一样宣泄内心的苦楚,不料他却露出了一个玩世不恭的笑脸,凑到我的耳边,调笑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是,老子是喜欢上你了!但见他那副得意的样子,我暗自咒骂了一声,硬生生地把到口边的话咽了下去,狠狠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往前走去。
他也快步跟了上来,与我并肩而行,脸上挂着的笑容在我看来特别欠抽。
这事暂告一个段落,我才想到柳家兄弟,不禁怀疑他们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要带我去妓院?真的只是为了给我找点刺激?还是在试探什么?我挠了挠脑袋,找不到头绪,把目光投向白幻寅,问道:“我们现在回柳家……?”
他说:“柳家兄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们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目的。你现在跑了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不如当面对质清楚。”
我心虚地点点头,犹豫片刻,缓缓道:“如果……如果他们又拉我去那种地方,我没有把持住,你千万不要再跑了……”
此时白幻寅的眼神中透着些许温柔,含笑道:“同样的事情我相信他们不会做第二遍。若发生了,这次我自然会相信你并非出于本意,你的心向着我,只是你的身体太好色罢了。”
“什么叫身体好色?我有那么不检点?”我懊恼道。
白幻寅坚定地点点头。“每次见你都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不是好色那是什么?不过……以后我自会满足你,让你满足得醉仙梦死。”
我浑身一颤,他嘴上不说,但很明显的,他是在报复!倘若我再有类似行为,我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我悄悄地从他身边移开,保持安全距离,避免任何意外的发生。
到了柳家大门,我看了一眼白幻寅,而后轻轻敲响了那道厚重的大门。
半晌,被刷得通红的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了,前来开门的是小蝶,她见到我之时,脸上闪过了瞬间的诧异,不过很快便被掩饰了过去。她恭敬道:“萧公子,少爷找了你一夜,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能否带我去见你家少爷。”
她道:“是。公子请随我来。”说罢便领着我向里屋走去。
来到柳惠生和柳遗风面前,他两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而后同时开口问:“萧兄/小辰辰,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会如此狼狈?”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肯定像个路边的乞丐,衣冠不整,到处沾满了泥渍,头发凌乱不堪,有几撮发丝还在滴水,估计脸上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我冷哼一声,对他们的问题置之不理,冷冷道:“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两位从一开始就另有目的,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暗地里算计,你们不嫌麻烦,我都觉得累。”
他两怔了怔,柳惠生连忙道:“萧兄你说的是什么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瞥了他一眼,“猫哭耗子假慈悲。”
柳惠生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欲说什么,被一旁的柳遗风阻止了。柳遗风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而后露出了一个疑似赞赏的笑容,说:“这件事是我一手策划的,与生儿毫无关系。你与那个恶棍同名,我不可能因为惠生几句话就放下对你的疑虑,毕竟惠生对你有特殊的感情。虽然他不承认,但我看得一清二楚。稍微试探你一下,实属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挑起嘴角,“哦?既然如此,柳大侠有没有发现些蛛丝马迹?”
柳遗风摇摇头,说:“对于这件事,是我判断失误,我向你道歉。”
我道:“柳大侠怎会知道我不是那恶棍?不怕这次搞错了日后后悔吗?”
柳遗风说:“那恶棍成日和那魔头流连于欢爱之中,世人都说他因此不举。不过我看你昨夜那么能耐,怎么可能会不举?况且那恶棍是出了名的庸才,不会任何武功,昨夜你伤的那几名女子到今日依旧昏迷不醒,可想而知你武学修为不错。与那恶棍差距甚远,我信你所说,你们只是名字相同罢了。”柳遗风说的坦荡,丝毫不认为昨夜之事是何等不堪,难登大雅之堂。
我心虚地偷瞄了白幻寅一眼,他回以我冷冽的目光,“你居然真做了。”
我特无辜地看着他,做口型道:“我被人用了□□,其实我一点都不愿意!”
“你说什么?!你居然领着他到那些烟花场所?你自己风流也就罢了,怎能带坏他人?”不等我发威,柳惠生已经跳起来为我打抱不平。
柳遗风打了一个呵欠,满不在乎道:“男人不风流,女人要了做什么?忙了一夜也该歇息了,我先回房睡觉了。”说完便摆摆手离开了。
柳惠生有些尴尬的看向我,说:“萧兄也早些去歇息吧,一会儿我让小蝶打水给你洗洗身子。”
一次又一次被柳家兄弟误会,我就是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忍受这般侮辱,我冷冷道:“多谢柳公子好意。不过我看还是算了吧,万一你们又突起疑心,说不准今夜我就要暴尸床头了。虽然我贱命一条,但怎么说也是命,要好好珍惜,你说是吧?”
柳惠生显然有些无措,没了以往的风度和镇定,忙拉住我的手道:“萧兄请相信我,有我一日,我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在有什么用?你手无缚鸡之力,靠你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还想讽刺他几句,白幻寅却说:“你也说过瘾了吧?若你真的离开了这里,谁领你去武林大会?”
我顿时醍醐灌顶,对啊,一时气急,竟忘了留在此处的目的,险些误了大事。
我故意甩开柳惠生的手,说:“我姑且最后信你一次。你们要抓要杀都行,但请你们不要再在暗里做小动作,这和卑鄙小人有何区别?”
柳惠生低下头,样子看着有些委屈,闷闷道:“恩。”
他的性格怎么和初次见面时差别那么大?现在看来一点骨气都没有,欺负的欲望瞬间消失殆尽,我漫不经心地抖抖满是泥渍的衣摆,道:“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