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存在感」(1 / 1)
這場雨斷斷續續的下了快一週,往年的春雨不曾這麼豐沛集中,這次連續下了這麼多天不隻人連刀都顯得有些懶洋洋的,最歡欣的莫約是庭院的植物們,紛紛趁著這場雨奮力的伸展著嫩枝。
以往這種天氣是黎依最喜歡窩在房間一整天當宅女的日子,現在那種生活卻像是上輩子那麼遙遠。從時生那裏回來後,黎依顯得更有幹勁了,刀劍們都能感覺出來她身上那股蓬勃的朝氣,與之前展現出來的那種總帶著急迫的感覺不同。
她之前那種亟欲趕進度的方式帶著種隱隱地絕望,如同被困在沒有終點的迷宮中,後方還有著無形的敵人在追趕,於是隻能不斷的奔跑。
當然,這隻有離黎依最近的刀劍才能有如此深刻的體悟。
不過拜幕末時代任務的關係,其餘的刀劍也察覺到了幾分不同——言語能騙人,舉止能誤導,但靈力是最誠實的。
靈力能體現一個人的精氣神狀態,身為與黎依契約的刀劍們,感受最明顯的莫約是新組成的幕末時代隊伍成員。
蜂須賀隻是低頭看了眼地圖資料,浦島已經攀上橋欄想下去一探究竟,而黎依居然也跟著站在旁邊跟浦島討論起來關於三條大橋下到底能不能通到龍宮的問題。
她不負責任的隨口建議,「要不讓龜吉下去看看?」橋上已經很昏暗了,但橋下黑的如同怪獸張大了嘴般令人恐懼。
浦島看了眼肩上的龜吉,它正人性化的瘋狂搖頭但因為動作太慢看起來就是緩慢的擺動,「說的也是哦。」也不曉得浦島是看不出來還是根本不顧它的意願,一副就要在這上演野放烏龜的模樣。
「給我住手!」蜂須賀在隊伍最前方離兩人有點遠,隻好不顧形象的大喊一聲,他一向都保持聲調平穩維持著冷靜優雅的舉止。
一邊將炮火轉向長曾禰,「你站在旁邊不會阻止一下嗎?帶你出來就隻會杵在那邊完全派不上用場。」——前提是長曾禰不在場的時候蜂須賀才能維持形象。
長曾禰隻是好脾氣的笑了下,「我隻是遵從隊長的命令『站遠點別礙事』而已。」況且他也不覺得浦島的舉動有什麼需要制止的地方,隻是放龜吉下去而已又沒直接跳下去。長曾禰認為男孩子就是要放養才會有活力,做哥哥的隻需要在旁邊看就行了。
蜂須賀低聲嘖了一下,「站這麼高很危險,他要放龜吉下去你不會幫他放嗎?」贗品就是贗品,目光如此狹隘——這也是個寵弟弟沒上限的。
重點不是龜吉的死活才對嗎?真正的主角完全被遺忘了。
黎依在旁目睹全程忍不住同情的看了眼龜吉,它還在緩慢著搖擺著頭像是無言的抗議,隻差沒含兩泡淚水來顯示它的無辜。
自從開始進行三條大橋的任務後因為地形簡單不少,隊伍不受精怪幹擾的優勢更是發揮的淋漓盡致,長谷部終於暫時卸下隊長兼地圖導航之職改由蜂須賀帶隊。關於讓他當隊長而不是讓長曾禰當這件事,蜂須賀背後如同飄了半個月的櫻吹雪。
「主殿的眼光確實無比准確。」黎依難得看到蜂須賀如此容光煥發的模樣,臉上愉悅的神情藏都藏不住,「這不是贗品能夠勝任的事呢。」不枉費他幫黎依上了好一陣子的名刀歷史課,雖然反饋的有點慢但在鑒賞的標准上果然有所提升。
之前蜂須賀對黎依曾特別指定長曾禰當近侍這件事情一直無法釋懷。
他完全不能理解這個粗野又愚笨的刀到底是哪裏入了黎依的眼,本丸三十餘把名刀任憑她挑選,偏偏就選上這把贗品。
他不會承認輸給長曾禰而因此感到失落這件事,贗品要贏他還早得很。
黎依在安排隊長這件事情是做過一番考量的,原本的確考慮過讓長曾禰率隊,因為之前長曾禰窺見過她心底所想被指為近侍而開始熟識起來。但當她與原本擔任隊長的長谷部提起時,他卻推薦了蜂須賀。
「主殿,你沒考慮過蜂須賀嗎?」他可算是本丸最早到來的幾把刀之一,雖然隊長與先來後到沒有關係,但蜂須賀肯定不願長曾禰搶在他前頭。
說來也奇怪,蜂須賀甚至比長谷部還更早到來與歌仙隻差前後幾天,但現在連一向沈浸於文學世界的歌仙都比他有存在感,似乎他總保持著一種禮貌而帶著疏遠的態度。本丸中的刀劍數量日漸眾多,若是自己不懂得爭取被主人所遺忘忽略也是很正常的事——長谷部身為大管家很明白這點,看在算是同批加入本丸的份上他決定幫蜂須賀一次。
「他呀……」黎依眼光飄向天花板陷入思索。
蜂須賀雖然很早就來到本丸,但他一向情緒淡淡也很少湊到她跟前來,隻有在長曾禰也加入後他才顯出幾分人味,甚至還主動提出要幫她瞭解日本刀劍史。蜂須賀的確有說這話的本錢,關於刀劍資料及相關歷史他不需要翻書也如數家珍,每一段都能說的頭頭是道,甚至還會串連故事來幫助瞭解——她有種回到求學時代的感覺。
如果當時的歷史老師也能講的這麼栩栩如生她歷史就不會低空飛過了。
「照你這麼說,其實長曾禰也是把很棒的名刀啊。」雖說是贗作,但讚譽之聲一點也不遜於虎徹真品。
蜂須賀難得沒有暴跳如雷,或許是因為長曾禰不在場,「……這個評價尚算中肯。」
「那你每次還把他嫌到地底去。」都快跟田裏的紅薯差不多高度。
蜂須賀冰藍色的目光輕輕掃過,「因為他叫虎徹。」明明就不是他們本家的刀卻頂著本家的名,堂而皇之的佔據了虎徹家大哥的名號,他憑什麼?就算長曾禰是把名刀,那關虎徹家什麼事?
黎依盯著蜂須賀的臉,腦中開始上演虎徹大宅門的劇情。
在她理解起來就是,身為豪門世家的繼承者某天突然知道他家有個私生子,而且其實還沒有血緣關係卻實力堅強到足以威脅他,讓這個本家正統繼承人無比忌憚,偏偏親弟弟還認賊做兄,於是他更氣了——就算這個大哥一片日月可鑒的拳拳之心,蜂須賀還是如哽在喉。
那陣子的確是黎依跟蜂須賀走最近的一段時期,卻在長曾禰被指為近侍、而他勸說失敗之後降至水平線之下,但她那時光煩惱自己的事情心力都不夠用了,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之後又接連遇上了鶴丸失蹤與大阪城戰役更是忙得腳不沾地。
黎依有點躊躇不前,但長谷部的建議一定有他的道理,「但他可能還在生我的氣。」她不太擅長與蜂須賀這樣的高嶺之花打交道,尤其他們交情並沒有深到這種程度。
長谷部這句話講得鏗鏘有力,「身為主殿你隻要下令就行了。」蜂須賀高不高興從不在他考量之內,難不成還讓黎依去低聲下氣?別鬧了,真有那種事情他會先拔刀相向。長谷部隻是提供一個能露臉的機會,如果這樣的機會都不懂得把握那他真是看錯刀了。
事實證明能入的了長谷部的眼,蜂須賀的確無愧他的名刀之稱,那等愚昧之事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當機會到他手上時他還是會好好把握,更別說是出陣第一大隊長這種榮耀。
鄭重接受隊長之職的蜂須賀仿佛現在才真正綻放屬於他的光採,從他臉上完全看不出黎依擔心的狀況,就算最後成型的隊伍虎徹家三兄弟全在裏頭也依舊無損蜂須賀的愉悅心情。
關於將虎徹三兄弟全放進隊伍的建議是燭台切提出的——原本黎依想將長曾禰編成另一隊輪替幕末任務的隊長,藉此將他跟蜂須賀分開,但這樣浦島要安排在哪一隊就有點棘手。
「將虎徹家全排進同一個隊伍吧。」燭台切看著正在苦惱隊形安排而遲遲無法下筆的黎依說道。
「可是……」蜂須賀對上長曾禰時簡直就像吞了火葯一樣。
燭台切知道黎依擔心什麼,但他有不同的看法,「你不覺得讓他們在同一個隊伍中反而能起到良性競爭的作用嗎?」競爭一定有,但是不是良性還有待商榷。
自從蜂須賀接任一隊隊長後,這個一向內斂的男人像是睡虎蘇醒般的張揚起來。他的舉止如常,但不同的是他展現的氣勢,如同蒙塵之刃終於擦去覆蓋於上的陳污,開始隱隱綻放光華。
雖說依照燭台切的瞭解,蜂須賀並無踏入戰局的意思,但他還是絲毫沒有放鬆戒心,反而大哥長曾禰還不會讓他這麼警戒,那個男人直接了當的不屑於隱藏——畢竟以前不會想的,不代表以後不會想。蜂須賀來到本丸這麼長時間,算是他少數沒真正摸清楚想法的一把刀,他驕傲疏離、對贗品的排斥與厭惡,何嘗不是一種刻意展現的姿態?
蜂須賀最好還是繼續維持他高傲淡薄的態度,因此將能吸引他註意力的虎徹全放進隊伍也是一個好選擇,至少這樣他絕對沒有多餘心力想東想西。
也不曉得燭台切是料事如神還是運籌帷幄,將虎徹三兄弟排進同一隊伍中對於戰績的成果簡直刷新而達到一個嶄新的高度。
就連二刀開眼三把刀也能接連出擊,營造出一種仿佛是三刀連擊的攻擊與衝擊力,就是浦島累了點,得分別跟兩個哥哥同時搭配,但他似乎樂在其中的模樣。
明明是身為最小的弟弟,卻能在二刀開眼上成為指揮者,也隻有他能大言不慚的要求哥哥們要如何如何配合他,兩個傻哥哥隻會點頭應允根本沒想過拒絕。一向充滿冒險精神又十分具有想像力的浦島,在幕末戰場上無疑是最閃亮的那顆新星,黎依也從他的奇思妙想中得到了啟發,在靈力的調配上更顯靈活。
幕末三條大橋就在虎徹兄弟的猛烈掃蕩下完成了所有修正點任務,還遠比黎依預估的早上好幾天。
「你們這就叫做兄弟齊力可斷金吧。」黎依正開心的與他們擊掌。
先是教了栗田口家的短刀们如何玩花式击掌后,浦島就迫不期待用力拍上黎依的手,長曾禰隻是笑著舉手等著她,等輪到蜂須賀的時候這個男人略皺了下眉。
「我隻有跟浦島齊力而已。」別把那個贗品也算進來。
「是是是。」不顧蜂須賀一副不想擊掌的模樣,黎依抓住他的手用力的拍了下去,啪的一聲之響亮。
「我就說她是個好女人吧。」歸程路上長曾禰與蜂須賀並肩走在隊伍最後方,看著黎依搭著浦島的肩兩人正在唱著浦島最新編詞編曲的龍宮之歌,浦島莫名的有創作天份,放在現世妥妥是名走在潮流尖端的創作型歌手。
蜂須賀撇了他一眼,默默的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了幾步,「我們沒這麼熟吧。」他沒興趣跟長曾禰談這個。
「你從一開始就站在局外,是因為早料到今日的情況了嗎?」長曾禰絲毫不以為意的自說自話,「這的確是聰明人的作法。」不淌混水,不沾泥濘,超脫世外。
「但一點都不像個虎徹。」這才是他想講的話。
「你……」蜂須賀像是被激怒的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沒資格提起虎徹之名!」
長曾禰收起總是溫和包容的眼神,露出一絲凶光,「藏頭藏尾的算什麼虎徹?」蜂須賀的問題根本不是對黎依有沒有興趣上,而是他自始至終都寧願站在圈外,搞得自己在本丸中的存在感也低的可以。
「你懂什麼?」蜂須賀眯起的眼中也露出了同樣的凶光。
「我懂虎徹的精神。」長曾禰繼續捋他的虎鬚,「你根本是不敢靠近吧。」蜂須賀太過傲氣了,他打聽過蜂須賀剛到本丸的情況,無法在開頭得到她的賞識這點讓蜂須賀寧願退居後方,如果不是黎依主動找他,他根本不會湊上前去——但她可是主殿有誰能尊貴至此。
「沒膽。」長曾禰嘖了一聲。
砰的一聲悶響,蜂須賀直接給了長曾禰一拳,他毫無留手卻也隻能讓長曾禰略略退了兩步。
長曾禰抹了下嘴角的血蹟,「看來你真的睡了太久,才這點力道。」他早就有被打的准備下盤可是站得極穩。
蜂須賀那拳揮出去後立刻恢復冷靜,他發現自己真被長曾禰有點撩到火起,「你到底想說什麼?」他不再用贗品稱呼,像是終於扯掉那塊遮掩的黑布露出真實的他。
「想讓你對得起虎徹二字。」長曾禰看不慣蜂須賀那副明哲保身到極端的模樣,連浦島都比他放的開。
「我可從來沒抹黑過虎徹二字。」蜂須賀原本內斂的驕傲瞬間像是張牙舞爪起來,「更何況——」他像是想到什麼將視線從長曾禰身上移開。
「她不是我欣賞的類型。」他偏好優雅高貴聰穎含蓄的名門閨秀,黎依還差的太遠。
長曾禰挑了下眉沒再繼續刺激他凡事點到即可,他隻是不想看見弟弟一副寧願當透明人的模樣。
是說,她不是你欣賞的類型那你躲這麼遠不是很奇怪嗎?他發現蜂須徹根本就是陷入了一個詭異的誤區。
「你們要聊天也回去再聊吧,要准備傳送回去啰!」黎依與剩餘的隊員站在傳送點遲遲等不到他們兩個隻好跑回來看,卻發現他們根本站在那兒不動。
「長曾禰你嘴角怎麼了?」等他們走近黎依突然發現不對勁,她記得長曾禰臉上沒受傷。
「他剛臉上停了隻蟲我幫他打掉。」蜂須賀搶在長曾禰開口前先聲奪人,「贗品,不用太感謝我。」這句話像是在威脅他,敢將剛剛對話說出去他就死定了。
長曾禰隻是包容的笑笑不做辯解——他寵的可不隻浦島,連蜂須賀都在範圍內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