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在不同的彼端」(1 / 1)
这几日天气开始转晴没什么下雪,但地面仍有些积雪,室内虽然温暖如春,可坐在书房里的黎依神情看来有点烦恼。
她看着桌上摊开的书信,吁了一口气——自从新年过后这已经是第三封家书了,正确来说是她妹妹写的信。
信中严重谴责她居然连过年也没回家,说老爸已经念叨她好几次了,毕竟她自从开始当审神者后都没回去看过,虽然中间偶尔有通信联络——她是用当政府约聘人员执行实验计划的借口,所以暂且无法回家也无法用终端联络只能寄信。
她与妹妹鞠亚同父异母但是感情不错,因为相差了12岁所以黎依十分疼她,一点也没有因为不同母亲而感情生分。
「啊,说来好像有一整年没见了……看来得回去一趟。」黎依下意识用手转着笔,「可是想到回去大概又要被轰炸就好懒得动啊……」她呈现无力状趴在书桌上。
上次能回现世半个月主要是因为身体问题,时空管理局给了她1个月的缓冲时间等同于放假,否则审神者照理说是不能离开本丸太久,除了累积的任务跟文书外,还有灵力不稳而造成刀剑男士出事的可能性。只要不要长时间离开本丸即可,若有需要可递交申请,通常状况下都会被批准。
听时生说,的确有审神者因为承受不住这里的压力而选择回现世,若是没有提交申请而擅自离去,会受到政府追究惩罚——至于惩罚内容为何他就不甚清楚。
大部分的审神者都是用通勤的方式来往两地,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每天去政府大楼上班,目前只要时空管理局各地分区大楼皆有转换门可使用,似乎像她跟时生这种长时间待在本丸的审神者算是少数,大多审神者都还有兼顾现世的生活。
「这次就请1星期的假吧……」她开始写起假条。
※※※
现世。
高耸的饭店大楼里,最大的宴会厅正举行着一场盛大的婚礼晚宴,众人着装十分正式,因为双方家世的关系几乎包下了一大半的饭店房间,可实际上这除了是婚宴外,还是一场鸿门宴——对黎依来说。
黎依表面维持着社交微笑,内心不断咒骂,她就知道来参加这个不知道是哪位堂妹的婚礼没什么好事啊!
她老爸居然埋伏了相亲对象在这里有没有搞错啊?!难道是因为之前她逃了太多次相亲会面所以现在学精了吗?
「姊,我就说爸的执念是很深的。」弥亚偷偷地跟她咬着耳朵。
之前弥亚就无比怀疑为什么老爸要坚持让姊穿正式和服出席,但基于黎依习惯跟老爸唱反调所以硬是挑了件艳红色的连身长礼服,前面看起来尚算保守,可背后却露了一大片,因为出门时有披肩,他老人家完全没发现,直到到现场才被气个半死——他本来是想让黎依展现女性温柔贤淑的一面,结果当事者完全反其道而行。
「他怎么还不放弃啊。」黎依刚应付完相亲对象一行人,显得格外不耐烦,此刻的她就像朵带刺的蔷薇般高贵冷艳。
弥亚看着刚刚相亲对象的家长似乎在皱着眉头,八成觉得黎依穿这样看起来十分不安于室,但相亲对象本人一脸倒是颇有兴趣的模样,但看到黎依站起来时又有点打退堂鼓了,黎依穿的那双高跟鞋可不是盖的,气势上整个压倒性胜利。
「妳一天没带对象回来,他老人家是不会放弃的。」正值大学年纪的弥亚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倒是妳不是说去当公务员,同事间就没有值得发展的吗?」公务员的话勉强能让爸点头。
黎依收起烦躁的表情,没好气的说:「同事都是外星人,妳觉得地球人跟他们有戏唱吗?」没办法说实话只好这样比喻。
「外星人?」弥亚俏皮的笑出来,露出可爱的虎牙,「长得像人吗?总不会妳是跟一群章鱼共事吧?」她一向很习惯姊姊的奇妙比喻。
黎依喝了口香槟沉静下来,「不——是人形。」只是在不同世界的两端啊,「只是外星人随时可能会回去他们的母星。」
弥亚似乎感觉到姊姊的低落,「妳怕喜欢上外星人吗?」她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如果妳要嫁到猎户星座去我也支持妳啦。」就是会有点寂寞。
喜欢上吗?或许早——
她打住脑内的想法,「我跟地球人都没办法了更别说外星人。」一口喝干杯中金黄色的液体。
弥亚皱皱眉,「姊,难道妳还没忘记他吗?」这或许这也是老爸一直很积极在帮黎依找新对象的关系,毕竟当初交往了这么多年。
黎依微楞了下随即领会她的意思,「早放下了。」成为审神者后忙碌的生活的确让她忘记很多事。
她拿了杯新的香槟与弥亚干杯,笑得豁达——如果她知道半小时后走到大厅去吹风会遇上前男友这种生物,她应该没办法笑得这么自然。
「阿离?」熟悉的昵称让她瞬间回头。
面前的男人高大挺拔,一身西装革履如同所有事业有成的男人,此刻他漏出一副极为惊乍的模样,事实上,在她与他交往的7年来很少看到他会出现这种表情,从学生时代起他就是个极难从脸上看出真实情绪的人。
「——好久不见,成矢。」在初始的怔楞后,她还是开口打了招呼。
几年没见了?3年还是4年?她记不清了,也不想记清。
面前的男人看了看她的装束,一向淡然温和的脸闪过惊艳,「没见过妳这样打扮,差点认不出来。」
她宁愿他永远认不出来,这样省事多了。
他们相识于高中,相恋于大学,一起走过许多年的时光,曾经以为能走到终点,最后也只剩沧海桑田。
说实在,她与成矢分开并不是什么狗血剧情,很大部份就是未来的想法与步调不太一致,加上这男人有极为明确的人生目标,其余事物在他眼中大概都属于可以舍弃的部份吧——包括当时跟他交往的她。
她也是到后来才渐渐摸透这个男人外表温和可内里冷情的性格,也为此伤透了心,虽然他不曾自始至终都极为专情不曾花心,但最终两人还是走上了渐行渐远的道路上。
「你(妳)怎么会在这?」两人极有默契的同时询问。
这该死的默契——认识太久实在太清楚对方习惯。
赶在他再度开口前她抢先说,免得又要讲同样的话,「来吃喜酒,顺便相亲。」没什么不能说的,哼。
成矢向前一步,那种成熟男人的压迫感隐隐逼现,「相亲?」他只抓住最后一个词汇。
黎依拢了拢往下滑的披肩,十足挑衅的笑,「是的,相亲。」那狡诘的神情是他从前也未曾看过的。
「你应该是来开会的吧?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她刚刚就看见他手上还拿着公文包,大概是从楼上会议厅下来的。
她摆摆手准备走人,实在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着。
没想到成矢居然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她略转头扫他一眼想看他有何贵干,但他只是皱着眉头像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这样也好,她想他们之间也无话可说了。
她轻启红唇,「再见。」再也不见——
黎依头也不回的挺直腰杆,踩着脚上的高跟鞋朝着大门外走去,鞋根在大厅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扣、扣的声音,柔软的群摆在脚下飞扬,如同一路盛开的荆棘蔷薇,此刻她不自觉的展露出审神者的气势,就像个骄傲的女王——从前的她从未有过这种神态。
出了饭店大门外被寒风一吹那种热血上头的感觉退了点,但怎样都不想回饭店里去,一想到回去可能又会遇上成矢她就没来由的抗拒。实际上今晚的宾客都将在饭店楼上过夜,房间也早就定好了,最后她只请服务员留言给弥亚说她会晚点回去。
而她则是打了车直奔最近的时空管理局大楼——现世遇上的事情让她极度想逃到一个远远的地方,一个可以让她感觉安心的地方。
并不是旧情未了,实际上在和平分手那刻她早就死了心,只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被迫重新揭开过去的回忆,让她如哽在喉般的难受。
直到她跨过转换门后才开始有点后悔,现在跑回来晚点还不是得回去,更别说本丸现在还正飘着细雪呢。
黎依这时候就开始觉得长裙摆有点碍事,还有脚上穿得那双三吋高的高跟鞋——她本来就打着用身高吓退相亲对象的主意,这么一穿她至少175cm,配上她纤长的身形男方没180cm以上气势都会输她一截。
小心翼翼的踩着脚步往本丸大宅前进,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来个滑铁卢,前进速度简直跟蜗牛有拼。
「嘶——好冷!」她拉紧了羊毛披肩。
这时大约是晚上10点左右,大部分的刀剑应该都回房去了,除了出来慢跑的同田贯。
「妳是……主殿?」同田贯从另一边步道过来时充满戒备,他远远就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等看清楚后他差点认不出来。
「你来的正好,快来扶我一把。」黎依看到他简直痛哭流涕,她好怕滑倒啊,她没练过穿细跟鞋在有薄冰的步道上走路的技能。
同田贯小心翼翼的靠近,万分迟疑的伸出手后立马被黎依一把抓紧,瞬间他浑身僵硬了起来。
平常他面对黎依该怎样就怎样,完全不假辞色,之前运动放宽标准也是因为石切丸的叮咛,可现在面对妆容精致,十足女性化穿着的黎依他超级不自在。
短短一段路同田贯走得满身是汗,还一直闻到身侧飘来的淡淡香味让他更别扭。
「呼、呼……谢了啊。」好不容易终于走到步道尽头,黎依就像平常一样十分爽朗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后者瞬间像炸毛的猫。
「……没事我先走了。」他觉得他再去跑个10圈好了,瞬间就又消失在她视线里。
没注意到同田贯的紧张,黎依毫不在意的提起裙摆从缘侧爬进本丸,一手还提着她那双高跟鞋,一回本丸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她决定先去厨房找点热的喝,简直快冷死,之前这身穿着在现世时,因为几乎都在室内根本不觉寒冷,但一回来就马上打回原形。
烛台切拿着杯子走进厨房的时候就是看见了这幅场景,就此定格在他心中再也没有散去过。
女子穿着一身艳红色的长裙,柔软的布料贴着修长身形而下,完美的展现穿着者的身材,她赤着一双脚站在炉台前正在倒热好的姜茶。原本及肩的黑发向后挽起用珍珠发饰固定着髻,几绺碎发沿着白皙修长的脖颈垂了下来,而身上披着的毛料披肩正滑落到手臂上,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看到她从后颈到光裸细致的背形成一道诱惑的弧线——
他突然觉得身体燃起一股莫名的燥热感。
烛台切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将她的披肩拉好,黎依回头笑了下,她刚刚就发现他走进厨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说话。
「妳怎么回来了?」此刻他的声音格外低哑。
黎依双手捧着热姜茶,小口的啜饮着,「喜宴太无聊,晚点还得回去。」她随口抱怨了句。
烛台切双手覆在她捧着杯子的手上,果然手指冰冷着,「妳穿这样就跑回来了?」他知道她一向怕冷。
说到今天的穿著她就来劲了,她在本丸可从来没这么「仪容整齐」过!
她把杯子跟披肩让烛台切拿着,拎起她的高跟鞋穿上,在烛台切面前转了一圈像在献宝,「怎么样?这样总有符合你的仪容标准吧。」她可是很久没这么盛装打扮了。
虽然厨房一直都没开灯显得有些昏暗,但烛台切还是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何止符合……已经超过了太多。
他发现他一点也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这样的她,包括其他的刀剑——他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想法。
或许是他沉默太久,黎依走近了些问,「难道穿这样不好看?」她有点紧张。
居然没称赞她?今天这身打扮在宴会会场回头率可是挺高的呢!还是这穿着不符合刀剑的喜好?刀剑们大多应该是喜欢像大和抚子的穿著吧。
看来这身装扮不只能吓退相亲对象,还可以吓退刀剑男士。
烛台切这才缓缓开口,「很好看……就是太露了点。」背部根本露了一大半,该不会就这样让其他人看光了吧?他金眸瞇起闪烁着危险的光。
她恍然大悟,「哦,你说背部吗?这就是这件礼服的特点,不过我今天几乎都围着披肩。」其实要一直让陌生人盯着她的背看她也不甚自在。
烛台切将披肩张开替她围上确认不会露出一丝春光,同时弯下身子头靠在她的肩上,闷声说,「别让其他人看到。」他怕他会想挖了其他人的眼。
黎依呆了下,烛台切以前从来不做这么亲昵的动作,还有这像是撒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最后她只好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权当安慰。
「不过我等等还得回去——」弥亚还在饭店等她呢。
烛台切靠在她肩上的动作不变,但大手一捞将她牢牢固定在他怀中,直到两个人之间彷佛毫无空隙后,他才缓缓抬头。
「妳还没答应我。」他就像个蓄势待发的凶兽,却忍耐着不在她面前露出利爪。
像是被这动作吓了一跳,她直楞楞地抬头看着烛台切,一时搞不清楚是要答应什么。他这姿势配上这台词她差点以为他是在求婚——噢,够了,她是喝喜酒喝到昏头了不成?还是今天冲击太大产生幻觉了?
黎依吞了口口水,「你是说我的背?」她终于定下神抓回重点,但耳朵不受控制的发热起来。
「妳的耳朵红了。」他伸手摩挲了下她小巧的耳垂,原本粉红的色泽立刻变得像是要滴出血来般的红润。
对比她羞窘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的脸色,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这就是她总是不绑头发的原因?
黎依马上用双手摀住耳朵,这下连脸都开始有点发热了,她耳朵很敏感不要乱摸啊啊啊啊!
「时间有点晚了,我该回去了。」她这时终于感觉到些许不妙的气氛。
烛台切只是金眸微瞇没有说话,扣着她后腰的手也始终没有放松力道——他根本不想让她回去。
直到此刻,他终于懂了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是什么了,终于体会鹤丸所说的「留下她」是什么意思,终于了解心中所关着的那头凶兽所求究竟为何。
终于明白那是一种称之为恋慕的心情——不是刀剑而是以男人的身份。
思之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