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她所能做到的」（1 / 1）
黎依直到站在时空管理局的转换门前时，心中才开始涌起几分忐忑。
因为原本只是说短时间内就会回去，结果一个估计错误待了半个月以上，本丸现在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她对于没大人在家里会呈现什么情况多少有心理准备，虽然有长谷部在但是他一刀难敌众刀啊。
提着一堆土产抱着忐忑的心情穿过了转换门，传送至本丸门口时，看着睽违半月不见的大门，黎依觉得自己对于本丸似乎有了一种不同的心情，那或许可称之为……归属感吗？
因为成长过程与环境的关系，加上从高中后就过起了集宿生活，开始工作后再也没有回家长住过，与其说是有什么悲惨记忆，还不如说是那里对她来说没什么记忆，她并不觉得那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在外工作住了6年的小套房或许还比较让她怀念。
归属感这种东西，并没有在她人生中留下过实质存在的痕迹——从前的年少的她曾经以为能拥有，到头来却发现不过只是个泡影。
直到此刻她才渐渐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心情，一种带着安心、欣喜又带着几分惶恐的复杂滋味。
才刚走在前院步道时就遇到正在清扫落叶的长谷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在这扫起地，但她依旧开心的挥手打招呼：「我回来啰！」
结果长谷部抬头看到她后似乎楞了一秒，她觉得从他脸上似乎看到一丝尴尬，但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恭迎主殿回归。」他弯身执了个礼，姿势再端正标准不过。
「呃……不用这么正式也没关系。」难道都过了半个月长谷部还没从那件事中完全走出来吗？居然连初次见面那套都出现了，依照她与长谷部的熟悉程度，他后来虽然恭敬但不会如此慎重，他越慎重就代表越有距离，这是她的心得。
长谷部跟在她身后往本宅大门移动，一边跟她汇报本丸这阵子的事情。
「属下无能，无法约束其他的刀剑。」这个责任感爆棚的男人正在提前认罪，「还请主殿责罚。」他是真的很汗颜，汗颜到不敢直视主殿。
黎依头也不回，丝毫不在意的摆手，「你觉得我是会在乎这种事的人吗？」这时候一定要展现属于主人的大气啊。
但她没看到后方的长谷部脸像是黑了一大半，如果有回头的话依照她对长谷部脸色的判断大概就不会把话说得这么满了。
等到进了本丸主宅玄关她还在心底庆幸，看起来还好嘛……屋顶也还在，似乎没什么改变呀。
「我回来啰！」为什么都没人出来迎接我？难道我只回现世半个月刀都变心了吗？黎依觉得心塞。
长谷部沉默不语的跟在后面，他想他知道为什么没人出来——他们都忙着去毁尸灭迹或者躲起来了。
黎依顺着走廊往房间走去，一边自言自语，「奇怪怎么都没人？长谷部你把他们全派去远征了？」简直就空荡的可以。
直到她打开自己的房门——
「……………………」到了此刻她才发现事情绝对不是她这等愚民所想这么简单。
长谷部在后方迟迟不敢踏进房门，一向镇定的他头上挂满了冷汗，甚至看到呆立的黎依时还往后退了一步。
她默默看了房间3分钟，提脚转向其他几个地点。
浴室——还没踏进去已经看到淹出来的泡泡了。
书房——除了书架空了一半，其余没什么改变。
回廊——旁边的纸门像是用胶带拼贴起来，显得摇摇欲坠。
庭院——看似没什么变，但定睛一看池塘的鱼不见踪影。
最后她走到大厅里站定，将后背包往榻榻米上一丢发出了砰的闷响，双手叉腰深吸一口气。
「你们……」黎依的声音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般，「全部给我滚出来————」气吞山河的河东狮吼，完全看不出一个月前还躺在床上当残疾人士，看来愤怒果然会激发一个人的潜力。
作为大厅的和室现在跪坐着黑压压的刀剑们，但完全没有刀剑那肃杀锋利之感，比较像是小学生的忏悔大会。离她最近的是短刀胁差，再来是打刀太刀们，最后面才是两把大太刀。
黎依用手捏着眉心，「你们说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做了什么？」她打开房间时霎时还以为自己开错房门，「尤其是我的房间。」
现在黎依的房间已经不能称之为她的房间了，原本她走着简约风的房间现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依稀辨认出有几样物品是属于某几把刀的有的认不出来，但总之现在猛看之下根本是储藏室——而原本属于她房间的东西一件不剩！
被众刀首先推出来的是最会跟黎依撒娇的今剑，「主殿……我们只是太想妳了。」红色的大眼睛眨呀眨的。
再接再厉的是五虎退塞进她怀中的小老虎，「别、别生气。」像是快哭出来一般，黎依也只好摸摸他的头表示自己没有生气。
栗田口家的短刀们马上一拥而上将黎依团团包围，清光与鲶尾连忙跟上挤进人群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算让她把事情经过拼凑的差不多。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她当时算是匆忙的离开结果忘记锁门，然后也没来得及跟长谷部多交代几句，而他头两天没管事，结果其他刀剑们发现她房间没关跑进去玩，还在那边轮流睡了几天。后来被长谷部发现斥责后，众人只好偃息其鼓各回各房，但私下分别拿了她房间的东西以便「睹物思主」，但还懂得以物易物所以又附上了各自的物品替代……于是她的房间就变成四不像了。
她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刀剑们各自拥有的东西也不少，之前经济稍微宽裕后，每把刀都各自有零用金可以采购一些个人喜欢的物品，现在大概都集合在她房间里了。
其实黎依的房间里也没什么太多私人物品，因为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书房那一大柜的书，剩下就是有一些以前在租屋处的摆饰以及小东西。
身为主人要有宽大的心胸……看着眼前刀剑们忏悔的模样她实在很难大发雷霆，人上了年纪就是容易心软啊！
「……你们把属于自己的物品拿回去吧，把房间恢复原状就好。」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实在用不到。「各自拿去的东西不用还了，但书房的书看完要归位。」她对这一向没什么执着，当初也只是想着可以装饰空荡的房间才放的，但书架空荡荡她就不能接受。
众刀暗自稍稍松了口气，看来主殿还是十分大度。
「再来……」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并没有。「能说说浴室跟走廊是怎么回事吗？」
短刀们倒是干脆的认错，因为下午在那边玩泡泡浴还来不及「毁尸灭迹」；至于走廊的纸门，是因为和泉守跟清光上礼拜吵架结果两人等不及去手合道场就在那打得天翻地覆，后来连安定跟堀川都加入了。
「哦——」黎依挑眉拉长音，视线分别扫向这四把刀，目光之凌厉就像在他们身上刮一遍。
清光泪眼汪汪的望着她，和泉守一脸心虚的看天花板角落，安定跟堀川看来倒还镇定，如果别注意他们都把刀握得紧紧的话。
「纸门维修费用请洽长谷部，各自掏钱出来公中不出哦。」她笑咪咪的宣布，很高兴的看到四把刀的肩膀像是垮下来一样，那排纸门修起来他们大概这个月的零用金就没了。
「那池塘里的鱼去哪儿了？」她可是养了至少半年啊！
此话一出，众刀们都低下头，看来很是心虚。
「回主殿，鱼被吃掉了。」因为没人敢开口，长谷部只好硬着头皮回话，因为连他也吃了不少。忘记是谁开的头，在池塘钓起鱼来，后来歌仙说刚好拿来做生鱼片寿司，他还示范了一手华丽的切片技巧……池塘的鱼养到秋天极为肥美，结果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什么？！黎依脸上出现了前面不曾出现的惊怒，彷佛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我—没—吃—到—啊—！！！」当初她养那些鱼就是当储备粮食啊！是后来本丸经济好转于是那些鱼就当赏玩用。
原来这才是重点吗？！众人看着似乎打击过大而显得摇摇欲坠的主殿。
乱跟药研拼命的给自家大哥使眼色，一期叹了口气只好来帮忙救场，他走到黎依身旁，温柔但不容拒绝的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先坐下冷静一点，并且端了杯茶放进黎依手中。
一期身为栗田口的大哥，声音总带着种安抚的温柔，「主殿，妳回来后都还没喝口茶呢。」虽然鱼他也有吃，但他表情完全看不出心虚。
她好不容易从鱼被吃光的打击中振作起来后，最后再威胁众刀剑一句，「什么时候把本丸恢复原状什么时候发土产，包括她没看到的部份」以此激励他们补救的效率，她可不信只有她看到的那几个地方有问题。
黎依觉得才刚回来就好像老妈子一样，难怪现代人小孩越生越少，一两个就够受了，本丸可是超过一打啊。
因为她的房间还呈现仓库状态，只好趁他们各自去补救的时候，将盘起来的头发放下，坐在大厅的矮桌前摆了个镜子拿着剪刀就准备修剪。
上次梦见剪了一截头发去，以至于她现在发尾一边高一边低，最重要的是，她发现头发在褪色，变得像深灰色一样，目前只有发尾有这情形，她想顺便剪掉免得被问东问西。
就在她正在摆弄镜子角度，考虑从何下刀之时，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主殿，让我来吧。」带着黑手套的大手接过她手中的剪刀，速度快的她还来不及拒绝。
黎依从镜子中看着身后的烛台切，看他从带着微微地笑意到渐渐皱起了眉头。
看来被发现了，她在心中叹气。
不过在烛台切什么都还未开口之际，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
鹤丸笑嘻嘻的说：「终于肯回来啦。」这时远征部队也回来了。
「没想到我不在你居然也会乖乖去远征啊。」她还以为这半个月他会偷懒。
「我可是说到做到。」鹤丸盘腿在她对面不远处坐下，「妳回现世事情办好了？」他原本就已经知道她不是回去健检，因此对于她拖了这么多天才回来也不感到太意外。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因为正在被修剪头发而动弹不得的黎依忍不住瞪他，她到现在还没跟烛台切提过她回现世的真正原因。
原本响起的剪刀喀嚓声停了下来，黎依不知为何紧张起来，鹤丸看了她的脸色，又看了看在后方的烛台切，玩味的笑笑。
你没跟他说？鹤丸用口形说。
我没来得及说。这是她用口形的回答。
就在他们两个在无声交流的时候，烛台切开口了，「需要我回避吗？」语气听起来很平常，但黎依却嗅出某种危险的信号。
鹤丸似乎与烛台切对望了下，随即站起身来，「我回房休息去。」他摆摆手示意要离开了。
眼看这位姥爷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被留下的黎依正在绞尽脑汁的想要怎么跟烛台切解释，她直觉烛台切不会想知道她做了什么。
「主殿。」烛台切在她身后执起一束发，发丝在指尖交错间缓缓落下，「妳做了什么？」原本黎依的发色黑的发亮，现在从发尾开始却像是被晕染开一般，呈现深灰色的色泽。
午后的阳光从和室的门口斜晒进来，堪堪只映在烛台切的胸口以下，其余的部份被薄影垄罩着，显得他的脸色有点肃然。
黎依掏出一个御守递给他，「我回去是为了这个。」迟早得让烛台切知道还是早点坦白。
烛台切并没有马上接过来，只是追问：「这是妳发色变淡的原因？」之前她行动不便时也没发生这种情况。
「算是吧，不过对身体没什么影响。」她努力淡化这件事，「就当我染了头发。」幸亏她有多待了1个礼拜，虽然也做了1个礼拜的光怪陆离的梦境……大多是恶梦就不说了，夹杂了一些平静的梦，最逼真的大概是梦到自己在跟刀剑们学习剑术，甚至还能感觉到挥刀时的力道。梦见说她现在身体支配没问题但精神力不太稳定，而山里到了晚上各种灵气汇集于神社里，更容易被影响，之后稳定下来会慢慢好转。
烛台切深深叹了口气像是十分无奈，伸手接过御守，「这是做什么用的？」他看着这个平凡朴素的小布包猜不透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黎依头发褪色。
黎依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真话，「这是御守，出阵保平安的。」还是挑了个相对安全的答案，她可没说谎。
「这是我亲手做的，」她重点强调，「每次出阵一定要带哦，绝对不能忘！」这是最重要的事。
「是、是。」烛台切带着点宠溺的语气，「我就算忘了刀都不会忘了御守行吗？」虽然她并没有详述，但他想这个御守应该得来不易，看了眼手中小小的御守，像是承载了制作者执着的心意。
「忘了带刀还出什么阵啊！」她忍不住从镜子里嗔了他一眼。
她已经跟梦见说好了，等之后灵力恢复会再去多做几个，被梦见骂说她是疯女人，把替身御守当大白菜做，一般灵力者若是能黎依的达到这程度根本不会用在这上面，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她还没说她打算本丸全员一刀一个呢，怕会被梦见列为拒绝往来户。
浪费又如何，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刀剑们的安全更重要了。为了能达到这点，她会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做一个真正配得起这些刀剑的主人。
想来除了主人这个身份外，其余的她也无能为力……那至少得在这个身份里，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黎依对着镜中黑发及肩的女子露出微笑，却带着一丝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