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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次刷新的65级BOSS落到了轮回公会手里。
荣耀职业联盟本赛季常规赛已经进行了十一轮，轮回战队一路高歌猛进狂掠积分，其核心选手周泽楷操作的神枪手职业账号【一枪穿云】，更是无数荣耀粉丝心中当之无愧的“枪王”。
战队表现强势，网游中的下属公会也不甘人后。比如这次的抢BOSS行动，直接由总会长【三界六道】带领，并且混战到后来又派遣来一个精英团，投入了总共两个团的主力，表现得异常积极和坚决。
这次还明显不是个例。应该说轮回近来在挖掘人才、发展分公会势力、组织大型副本、抢夺野图BOSS等方面都显现出相当强势的竞争力，崛起指日可待
看来这第八赛季，轮回的野心很大啊……
许博远透过蓝桥春雪，看着BOSS归属决定后逐渐平息的战场，一边指挥着团里的人拾取自家死亡后爆出的装备，一边走到前面，摆出一副友谊第一BOSS第二、虚伪到连他自己都想吐的样子，和各家公会的领头人员联络感情的同时互相下套。
要是抢到BOSS也是个安慰，可是没抢到，还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真是够烦的！可是毕竟身处这个位置，又怎么能置身其外？
这就是人生啊……
二十出头的小青年跟个糟老头子一样自顾自感慨了一会儿，突然有种安静的不对劲的感觉。允这家伙呢？好像是自从让乖乖呆着之后，就真的一直都没动静了？
这个样子，该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抢BOSS结束了，队伍解散掉，三五成群呼朋唤友，补经验的补经验，下副本的下副本，去竞技场的去竞技场。
蓝桥春雪婉拒了几个下本邀请后，隐去头上顶着的公会名称，慢悠悠地一个人溜号了。
“喂，还在吗？”
[……在。]
这语气吧，特别委屈，像是在说“不在”一样。
允这家伙，有些时候简直就像个小孩子嘛！
许博远把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一个撅着嘴瞪着眼的光屁股小胖团儿影像努力拍碎，咳嗽了一声，拼命抑制住已经从心底泛滥到嘴角的笑意。
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像自己只是随口一问。
“哦。”
哈哈哈哈哈，叫你噎了我这么多次，终于被我反噎回去了吧。扬眉吐气，爽！
他们俩的单独频道又变得默默无语。
许博远操纵着蓝桥春雪向55级练级区迷罗古城遗迹而去，这是他抢完BOSS后就决定了要去的地方。再等等，很快就要到了啊……僵持静默的气氛中，他默默在心里念着。
哎，自己的毛病就是太容易心软了。
[你之前的情况很不对。]
正一门心思的前进时，允突然出声打破了这种静默。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这家伙难道不是被自己噎着了，要堵着一口气不理会自己吗？还有，他有什么不对？
他还没说话，允就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肾上激素分泌增多，脑内多巴胺含量增加，面部静脉血管扩张，血液流动加速，同时周身能量粒子密度呈现翻倍增长趋势。嗯，我对能量和信息引导交换的速度也翻倍提升。]
[人类把这综合现象称之为“脸红”？这是一种情绪和感性的表现吗？这种所谓的情绪和感性究竟源自什么？意识？物质？信息交换？]
“……你刚刚不说话，就是在想这个？”
[当然啦。怎么？]
“……呵呵。没怎么，就是突然觉得自己蠢毙了。”
许博远默默吐了口血。脑补是种病，得治啊！
[嗯，你的脑域开发程度和精神力的确在人类中处于中等，在该宇宙范围内水准偏低，不过还不算最差啦。只是我之前的问题，你也不可能给我相关解答了吧。]
“……真是谢谢你安慰我的智商水准不是最低了。话说，情绪什么的问题你还需要我给你解答？你智商这么高自己找不到答案？”
许博远停下了对角色的操控，把鼠标握得咯吱响。
[……我不明白。]
“哎？”
许博远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嘲讽居然会炸出这么一句话。
[情绪，感觉，感性思维。从我开始发觉自身存在起，思维即由完全理性主导，我之前几乎没有拥有过这些，只能对此进行不精细模拟。但如果我能够实现完全变化，成为拥有实体和意识的智慧生命体，大约……会懂吧。我想要明白。]
允此时的语气风格，是那种逻辑精密的平静陈述，一贯地给人一种“这货无所不知凡人赶紧来跪”的压迫感和信服力。但是这次，竟然用了一个“大约”，透着微妙的犹豫和不确定，这简直太罕见了！
罕见到许博远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你你，你说的是真的？”
[……假的。]
……
啊呸！！！
这家伙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都什么破毛病啊！
*
虽然已经第N次被允一句话就秒杀了，但是出于允之前的话带来的某种微妙触动，许博远开着蓝桥春雪终究没有半路调头，而是继续朝之前的目的地而去。
迷罗古城遗迹。
这个神之领域55级练级区之一，资料设定里是一座千年前因为火山爆发和地震而毁弃的古城，大部分已沉入地底。
将近五年前，荣耀神之领域开服，一至五区荣耀玩家通过神之领域挑战后，纷纷涌入这片崭新的地图，55级练级区热闹程度堪称如日中天，这里的大型百人副本“迷罗古城”当年更是虐得无数玩家死去活来，当时还算是个荣耀新手的许博远也是其中的一员。
相关记忆是无比惨痛的。
但是这片区域，也有一个属于他的愉快的小秘密。
神之领域的地图十分复杂，各种地形环境多种多样。之前说了，这里曾经火山爆发过，大约由于这个设定，漫溢的熔岩将流经此处的河道阻塞，使原来的河床上形成了一个新生的岩坎，河水从岩坎上翻落跌下，形成了一处瀑布地貌。
而蓝桥春雪，此时就站在了这处小型瀑布前。
本就玩家稀疏的55级区域，这边缘地带此时更是只有他一人。
潭水幽静，却有瀑流宛若数道白练自上方山岩倒挂而下，轰然击落，溅出飞沫如雪。而不远处，迷罗古城遗迹的断壁残垣散落四处，透出一股饱经风霜的灰暗味道。
景色十分逼真，细节处极尽考究。荣耀果然是游戏界的良心。
蓝桥春雪在潭水岸边转了两圈，终于找准了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位置。一个跳跃上到岸边那根弯向水面的枯木，在上面谨慎地移动到最前端，瀑布的水沫仿佛都能溅到屏幕这头许博远自己的脸上。
“你等着，我给你看个东西。之前可能只有我知道哦！”
他紧盯着屏幕笑了笑，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再配上带点得意和炫耀的兴奋表情，看上去居然如青葱少年一般活泼和稚气。
只是微一停顿，许博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指尖迅速在键盘上飞舞起来，按键的声音配合着鼠标有节奏的点击声，像是一曲和谐的奏乐。
蓝桥春雪自枯木顶端跳起！
视角转到脚下，一处岩石在潭水中露出小小的一角，他控制着跳跃的距离，精准地落到了上面。借力，再跳，过程中凌空迈出一只脚，成功落在另一块稍高的岩石上。
几度跳跃后，蓝桥春雪已经离瀑流的水幕极近了，水花四溅声清晰入耳，可他已经顾不上这些噪声，眼中只有一处地方。
升龙斩！
自立足处拔地而起，蓝桥春雪提剑向空中急升，半空中跟着一个拧身，一个银光落刃施展出来，身体斜斜朝一边直坠而去。眼见着就要撞到瀑流半空中露出的一块岩石时，急急受身操作，向瀑流的方向翻滚了进去！
一次成功。
许博远看着屏幕中光线昏暗的视角，手搭在键盘上微微发颤，发了一会儿呆后，猛地抬起手来擦一把额角渗出的汗，一口长气终于嘘出。
难得啊，这一系列的操作看似不多，但对于时机和精准度的把握都要求极苛刻，他还想着这么久没来过，今天不知多少次才能试成功呢。
“快看，我在游戏里的秘密基地，是不是很像水帘洞！”
许博远放松地哈哈一笑，操纵着蓝桥春雪回转过身，视角调整向前方，屏幕中光线突地一亮。
耳畔依旧是水流坠流的声音，与之前仿佛隔了一个世界般，清晰在耳却又沉闷的好似直接轰响在心头。而眼前是薄薄的水幕，像是流动的绢纱、抑或纯白的云彩，一些透明纯净的水珠蹦跳着落进来，如果蓝桥春雪不只是个游戏角色，大概能嗅到属于丰沛水汽的清新、感受到溅到身上的沁凉？
斜照的阳光透过瀑流洒进来，色彩柔和而宁谧，甚至在靠近洞口的地方，有一道因为光线折射产生的，小小的彩虹。
这个岩壁中的洞并不深，走个两三步就到了头。
但这个小小的地方，却营造出了一种近乎封闭的空间，一个在玩家无数的网游地图里，隐秘到私密的氛围。
很安静。
也很放松和闲适。
“我发现这个地方也是个意外，本来还以为瀑流就是这块地图的边界了，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暗藏乾坤了一把。很有意思是不是？
“我啊！当初其实也没那么喜欢荣耀这个游戏，当初神之领域挑战任务时还是个菜鸟呢，被虐的可惨，都快不想玩儿了。后来发现了好像只属于自己的这个地方，有点不舍。然后，黄少出道了，和我一样的职业，可那神级操作！每次他比赛我都激动地不行，从此就是蓝雨的死粉啊！
“再后来……我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荣耀了。
“在这片天地中，欢笑那么多，泪水那么多，感动那么多，回忆那么多。这是我的偶像们追逐荣耀的战场，也是我为之奋斗的土壤。
“我想要，一直走下去。”
戴着耳麦的青年坐在电脑前、房间里，却好像和自己的游戏角色一样，置身于那片荣耀的世界中。他的表情、目光如出一辙的专注而温柔，声音低低的，像是自语，却有种不容忽视的坚定力量。
*
这一切景象细节的信息都无一遗漏地传递到允那里。
——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类这样。
允一如既往平淡冷静地分析着，计算着他身周密度激增的能量。这能量的形态，像是一座平静的火山，内里涌动着炽烈到快要喷射出的岩浆。
——但是。
允引导数以万亿计信息交换的速度渐渐变缓。
——……似乎，稍稍有点不同。
明明没有实体，怎么也会有神经震动、心脏被撞击的错觉呢？
明明……这会儿并没有模拟感性情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