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1 / 1）
十八年后。
莲山脚下。莲花村。
这是名符其实的莲花村，村中人家家护种莲。还能一边养鱼。正值六月炎天，正是采摘莲子的时节，我将麻代放进小订船中，刚踏进一只脚，就听见高呼声。“娘，你等等芙儿啦！”
我抬头望去，远远看见一个黄衣的少女，如彩蝶一般飞舞着跑了过来，一张小脸在艳下晒得红通通的，她抹了把汗跳上了小船来。脸如青莲般清丽动人。性格却是教人不敢恭维。
“娘啊，你又不叫我，每次都是这样！”
我一边划着小船，一边听着她夜莺般的清声。
这孩子，能不能总这样咋呼啊。
她手里拿着一根竹棍，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清可见底的水面。
这些鱼儿倒是长得快，只怕又要被小妮子□□一番了。我剪下一支莲蓬放入袋中，回头笑道：“娘是怕你晒着了，这大六月的，中暑了可不好。”
她乖巧的帮我划着船，好奇宝宝一样的问道；“娘啊，为什么邻家的叔婶都说我长得不像你，又不很像爹，我是不是你捡回来的？”
这孩子，哪里听来的谬论。
“白芙，你可见胡家的小子长得很像他爹娘的？还有那林家的宝丫头？”莲香阵阵，若没有这丫头的聒噪声，青天碧水里，小船悠悠该是多么唯美的画面。我在心里喟叹一声，要这丫头成为气质女，路程很艰难啊。
她摘下一支含苞欲放的粉红花骨朵斜插在鬓边，噘着嘴唇嘟嘟囔囔的道：“可是会不会相差的太多啊。”
这丫头什么意思啊。
我伸手揪住她耳尖，压低声发出巫婆一样的谍谍怪笑来。“好啊芙丫头！感情你说了半天，是闲老娘长得丑是吧？”
“娘啊，快放手，很痛哎！”她吃痛的娇呼一声，呲牙咧嘴的说道：“娘啊，你总说我不像淑女，你看看你一幅虎姑婆样，我哪还能成气质女啊，你不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我一听，气歪了。
这丫头，说一句顶十句。都怪她老爹和牧伯伯宠坏了。
“娘啊，听爹说，几天后大表哥成亲，我们会去吃喜酒是不是啊，我都没去过京都，这次定要好好玩玩！”她说得眉飞色舞我听得稀里胡涂。“你哪里来的表哥？”
她翻了个白眼，一幅无语问苍天的样子。
“娘啊，爹早就说过有个表亲在京都做官的，你怎么又忘记了？”
我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几十年没有来往过，怎么突然就热络起来了，肯定有猫腻。
虽然我态度不怎么热衷，但是小妮子期待的眼神还是让我无法拒绝，几天之后就起程赶路，准备去会会那所谓的表亲。趴在车窗上看外面快速后退消逝的风景，这个十八年都没离开过的地方，心里总升起莫名的伤感来。
“娘子，又不是不回来，你就不要伤心了。”白玉翎握住我的手，神情从容的看向窗外，我看着这些年愈发慊慊君子的他，总觉得眼中有些我看不透的深沉。
“娘啊，这次出城，你可不要再当我是小孩子东管西管，我已经十六岁了。”芙儿抱着我的臂膀撒娇，小嘴翘得可以挂茶壶了。
我同白玉翎两人相视一笑，他目光注视着芙儿拨壳鸡蛋般的小脸，嘴角涔着笑意，又看向我，眼里柔情满载。
三日后，马车在那朱姓表亲的府坻前停了下来。
朱姓表亲原来是朝庭的礼部尚书，此刻府中正是门庭若市万头攒动。那朱尚书闻得我们已到，匆匆迎了出来，一张圆脸让我看了纠结了好久，这家伙哪里有半分白玉翎的俊俏影子。
那成亲的少年郎倒是生得清清秀秀的，眼神也干净，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有其老子的精明样。我被那锣鼓声吵得头痛欲裂，拉着芙儿就要离开，小丫头嚷嚷着要看热闹，朝我挥手道：“娘啊，你自个出去走走吧，爹被姑父拉去问话，怕是没时间陪你去的。”
我没趣的摆摆手，示意她放心。
这京都的街道可谓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见多了农村的小城小镇，却是与这京都的繁华无法比拟的。我从花街逛到古董街再到卖衣服的，看中的多，买的少。
贵的很哪，就说那一支珠花的价格，在那村里的小镇上可以买好几支了。
我爱不释手的把珠花看了个够，买不起，过过眼瘾也好啊。
“姑娘，喜欢的话就买下吧，这支珠花做得精致，也很称你的气质。”老板娘热心的介绍着，笑容灿烂得快赛太阳了。
我摇摇头，道：“好看是好看，可是太贵了。”
她似乎也早已看出我囊中羞涩，倒没有一般店家会有的势力眼。“没关系，若真喜欢，我可以给你预留着，等你哪天银子够了，再来买也是有的。”
我将珠花放回柜台，笑道：“怕是没有机会了，我不常来京都的。”
又朝老板娘微微一笑，转身想要离开。也该回去了，不然芙儿该要担心了。
“买不起就别进来嘛，你也真是厚脸皮哎，明知道没钱还跑进来，这里看着像是慈善堂吗？”清亮好听的声音，却配上带着轻蔑的讥讽声。
我摇摇头，真是浪费一幅好嗓门了。
“站住！本少爷在跟你说话呢！”嚣张的声音里有了些怒气，我不用回头也知道定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只有这般的少年才会那般的肆意莽撞。
“少爷——”掌柜的焦急唤道。
“你，你敢无视我？”我的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耳边是他的怒气冲冲的话。
很无奈的转头，对上一双让人晕眩的双眼，清澈洁净，发着钻石一般的光芒。
他仰起骄傲的下巴，神情让我想起了公孔雀。“我就说嘛，有谁能逃过本少爷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
“丑人，收起你色眯眯的两眼，否则我把他摘了拿去喂狗！”
“孔雀少爷，你该收屏了！”这是哪家的孩子，这性子，我家的那位和他一比，简直就是完美了。
“你……你叫我什么？”他瞠大眼，过分的明亮，看得我有此恍惚，有些熟悉。
他突地一击掌，眉开眼笑起来。“你还真有先见，你也觉得我像孔雀是不是？我觉得孔雀也没我漂亮！”
我有些好笑，这孩子，其实还是很单纯的。
“你是男生，最好不要用漂亮来形容。”
他一脸不以为然，忽地拿起珠花对我道：“你喜欢这珠花吗？这可是我设计的哦！这京都的夫人们可是抢着买呢，看你很合我意，你若喜欢就送你了！”
一旁的掌柜笑得合不拢嘴，调侃道：“少爷，他们不是喜欢你的饰品，是冲你那张脸儿来的。”
少年瞪了一眼过去，掌柜忙转身假装擦拭柜台。
“喂，接着啊，本少爷的礼物，还没几人能收到呢。”他抓起就要往我手里塞，我退了一步，道；“小鬼，无功不受碌。再说我有事要离开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拜！”
我朝他挥挥手，冲出了人群中。
刚回到朱府人安排的厢房中，芙儿便追了进来，抓着我问东问西。“娘啊，京都的集市好玩吗？有没有碰到有趣的事？”
我随手拿起一本古书看了起来，听了她的话，脑中浮现少年水晶鎏玉般的眸子。笑着摇了摇头，又道：“你爹呢，怎么不见你人影？”这天都这么黑了老早就不见人。
“爹被表姑父拉去，说是有事相谈，我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开门而入的正是白玉翎。
他不吭一声在八仙桌前坐下，兀自倒了杯冷茶水饮下，表情有些沉重冷凝。
我看他有些不对劲，担忧的问道：“出了何事，为何你眉头深锁？”伸手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心，这人就是心事太多了。
他握住我的手，语气有些无奈的道：“表兄前日得皇上之命，要为太子殿下找一武师，表兄向皇上谏言推荐了我，娘子，你也知道我已多年不曾动过刀剑了，自退隐以来，我早已忘记江湖人的身份，可如今……”
话未说完，就见芙儿拍手笑道：“好啊好啊！这样我就可以留在京都了，爹你还能看见皇上呢，太好了！”
我瞪了一眼过去，这孩子！
“我没有别别的想法，权看你如何定夺了，我都会支持。”夫唱妇随嘛，大部分时候，我还是很贤惠的～～
“自是不愿的，但表兄既已出口，若是不应，他怕是难以向皇上交待。我思量再三，最后还是应允了他的请求，他已禀明皇上，明日便带我上殿觐见，娘子，我怕以后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了。”他满是欠意的说道。
第二日果真宫里来了位公公，尖细的嗓子读完了圣旨，二人整理了一番便风风火火去了宫里。
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白玉翎告知我太子很满意他的表现，而皇上也赐了一座雅致的俯坻在京都，以后便要在这落脚了。
最开心的莫过于白芙这丫头了，搬到新房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在村里忙惯的人，突然这么闲了下来，我都觉得甚是无聊。白玉翎如今也是个太子少师正三品官员，这皇帝一高兴便赐了好几个下人进了府里，弄得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暴发户的味道。
“娘啊，我本来觉得京都好玩，原来比乡下还要无聊呢，我有些想念宝儿他们了。”她兴致索然的拉着我在闹市中瞎逛，表情像焉了的茄子。
“你啊，不知道开始是谁拍手称好的？怎么，就一个月时间，就按捺不住了？”再好玩的东西，天天看，也腻了。
“不管了，要是再这么整天无所事事的话，我还不如回采莲子去呢。”她娇笑着将头靠在我肩上，还不忘朝一些惊艳她美貌的男子投去一个眼刀。她又附耳生气的说道：“这京都的男人可真好色，要是有人敢对我心怀不轨，我就让他永垂不朽！”
我一个爆粟赏了过去。“一个黄花大闺女的，脑袋里想什么呢？”不过心里却是得意的很，这丫头的某些地方还真是尽得我真传哪。
我狠狠一口咬下酸甜酸甜的冰糖葫芦，又递给她：“好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芙儿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抱胸皱着五官，说道：“娘啊，有时候我发现你比我更幼稚哎？只有小朋友才会喜欢这东西！”
我愕然，不服的反驳道：“你的想法很有问题，何况你娘我还很年轻，看我这皮肤，可一点不比你的差！”我炫耀似的将脸凑近，还摇晃着脑袋说道：“看看，是不是连你也嫉妒了？嘿嘿……”
她猛翻着白眼，一把推开我，“娘啊，以后见到别人千万别说你是我娘，很丢脸哎……”
我听得心头冒火，老娘很丢脸吗？
正想挽袖，发挥着所有父母的特权。揍人。
却听得一熟悉的趾高气扬的声音传进耳中。“丑女，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回头看向那个兴奋异常的小子，遇上我有这么开心么。
不对，我哪里丑了，明明白玉翎还说过我是天下最美的！！
果然还是老公有眼光。
“小鬼，又是你？还敢说我丑？你哪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没有教养？”要不是看你一后生小辈的，不然看我不揍你丫的连你妈都认不出。
芙儿早已扑了过来，八卦的问道：“娘啊，他是谁啊？”
我横她一眼，没好气的道。“不认识，就一路人甲！”刚说完就见她不依的扯着我袖摆，看着那小子的双眼闪闪发亮，我嗤笑一声，又不看到金子了，果真是女大不中留，看见男人就忘记我这娘了。
少年见我不理会他，表情有些不悦，瞥了我一眼又哼哼道：“本来就很丑了，现在和一个美女在一起显得更丑了！你们两姐妹也差太多了吧！”
我听地很来火，非常冒火。这小子，一口一个丑字，以为长了张不错的脸就很了不起了。嘁！
我两只手猛地伸向他脖子紧紧掐住，将他抵在墙上，阴恻恻的笑道：“小子，老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今天我要代替你那失败的父母，好好修理你！”
又转头朝呆楞住的芙儿说道：“丫头！这小子屡次羞辱你娘，你过来，将他的衣服扒下来，老娘要把他捆绑在城墙之上，让这京都的老百姓，好好看看这纨绔子弟出糗的样，让他以后再不能见人！”
“喂，丑女，你可知本少爷是谁？要让我爹知道了，必让你死无全尸！”少年想要挣脱，却被我手脚并用压得紧紧的，我看着他因生气而贲张的鼻翼，狠狠的张口咬了上去。
“啊——”
“你这疯女人，丑女人，竟敢咬本少爷高贵的鼻子，我一定要让爹爹杀了你！”他一双黑眸里燃起熊熊的怒火，双颊气鼓鼓的像青蛙。
“芙儿，你发什么楞，连娘的话也不听吗？”
“娘啊，你这样欺负一个晚辈，是不是不太好啊？！而且你说了我是黄花大闺女的，男女有别的。”
“什么？明明是他先欺负我的，要不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老娘的名字就倒过来写，你不帮是吧，老娘自己来！”我邪恶的双手正慢慢地伸向他镶金嵌玉的腰带。
此时，一道带着薄怒的声音传了过来。“住手！”
少年一听来声，面上一喜，冲我哼了哼，“我爹爹来了，你再不放手，会死得很惨！”还示威性的朝我瞪了一眼。我心想，来得正好，那我便可正大光明找你老子的麻烦了。
回眸转身，看像那施施然走来的人。
红袍如火，珠玉满身。
披散的长发只着一根青色丝带松松垮垮的绑着垂在胸前，额前挂着一颗湖绿色宝石，腕间是数串叮咚作响的珠玉银链，他的每一步，都像猫儿一般优雅，表情却是淡漠无波。
我猛地捂住胸口，为这急来的揪痛，还有不规则的心跳。
芙儿忙上前扶住我，急声道：“娘啊，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我摆摆手，又深吸口气。“没事。”
少年欢快的抱住红袍的男子，又指向我，傲然的说道；“爹，这个丑女人欺负我，你替我好她修理她！让她还那么狂！”
我双手插腰，下巴一抬，不屑的道：“黄口小儿，老娘便不与你计较！让你爹来说！”
那人看向我时，眼里分明有着深深的震惊。
他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去，刚走不到数步，又突然折回。
鹰爪般的双手突然就袭了过来，我骇然大惊，空掌和他相对，不下十招便被他掐住了脖颈。我困难的呼吸着，看他一张阴沉沉的脸压了下来：“鎏儿说得没错，所有欺负他的人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