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相识(1 / 1)
春暖花开的时候,一路磨磨蹭蹭的濯莲和雨寰终于抵达了京都。
换下冬季厚实的绨袍,濯莲一袭藏青黑边直裾袍更显飘逸。宽大的袖子几乎垂到地上面,石青色的腰封上扣着一枚篆刻着类似文字纹样的墨玉。
雨寰不改她的艳丽风格,一件异族的斜襟琵琶袖裙装穿出无限风情。由于衣服的样式问题无法绣上过于华丽的花纹,她就在颜色上选择了大胆鲜丽的色彩,黑与白、红与蓝、黄与紫,襟摆和袖口处更是用了金丝银线勾勒,多种反差极大的颜色被她奇异的融合在一起。头上佩戴的纯银额饰镶嵌着散碎的宝石、水晶和玉石,中央垂下的松石恰巧处于眉心处,珊瑚、玛瑙制成的耳环随着她的行动晃动,象牙串成的项链泛着柔和的光晕。
一个风华绝代,一个美艳无双,两人一进城门就成了众人的焦点。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炙热目光让濯莲不舒服,她取下马背上的黑纱帷帽戴上,将面纱递给雨寰。
脚下一滞,濯莲痴痴的看着不远处的身影。鼻尖一酸,眼眶隐隐发热,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淡紫色裙裾拖行于身后,帔帛挽在臂弯处,七尺长的黑发全数盘起,三根步揺斜斜的插入发中固定,脸颊两边留下的一小绺发丝更为她增添了几分娇媚。
拿起街边小贩贩卖的脚铃,虞鸢又想起了女儿濯莲,如花绽放的笑颜似乎还在眼前,最后一次见面好像就在昨天,而她,早已经消失不见,了无踪迹。对于她,虞鸢有说不尽的亏欠,十多年来她从未履行过一个母亲的责任。
“铃,铃铃……”晃动脚铃,清脆的铃音缭绕在耳际。
一阵风吹来,另一个货架上的风车飞快地旋转起来,风车旋转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在回应虞鸢似的。
她顺着声音看去,余光瞥见一抹藏青。
“莲儿……”怔怔的望着濯莲,虞鸢无意识地朝她走去。扇睫轻颤,衣袖和裙裾被风扬起。
就在虞鸢指尖碰到黑纱的瞬间,濯莲出声了,“夫人,您认错人了。”温润的声线绝对不是女子能拥有的。
“你是男子?”瞳孔收缩,难道她真的是认错了?可是,为什么她觉得他如此亲切。虞鸢收回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却怎么也不舍离开。
不会的,她不会认错的。他在伪装,对,他一定在伪装。“你,能不能摘下纱帷?”她恳求。
隔着薄薄的黑纱,濯莲看到虞鸢眼底的悲伤和祈求。垂下眼眸,她伸出修长的手摘下纱帷。
隐藏在黑纱下的容颜一寸寸慢慢显现,长眉深入浅出,墨染的羽睫之下是一双狭长的挑花眼,英挺的鼻梁和微抿的嘴唇无一不显示他的俊美。
半束的青丝在风中纠结,衣袂猎猎。
不是她,真的不是她。虞鸢失望的低下头,后退几步。对啊,怎么可能是莲儿,莲儿已经死了,虽然云峥没有说出口,但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他又怎么会是她呢。
黑色的身影穿过人群,越走越近。濯莲在那个人和虞鸢身上来回打量一番,突然,她笑了,拉着雨寰无声无息地离开,深沉的藏青淹没在人海之中。
“鸢。”虞鸢的失意云峥看在眼里,他牵起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虞鸢摇摇头,垂下的碎发掠过唇边。
“是吗?”若有所思地朝人流里看了一眼,云峥轻语:“虞鸢啊虞鸢,我的三十多年默默守候还换不来你的信任吗?你还是不愿意向我倾吐心声。”
“什么?”虞鸢侧首,云峥的声音压得很低,她只隐隐的听见他在叫她的名字。
“没什么。”淡然一笑,云峥将粘在虞鸢唇上的碎发挑开。
道路越走越幽静,探出高墙的桃枝开满粉色的花朵。嗅着空气中微甜的香气,濯莲仰着头,任未束起的那一半发丝散落在肩头。
雨寰踩着舞步,华丽异彩的裙摆旋转成一个圆,挂在胸前的象牙项链互相碰撞,耳际的耳环划出半个弧,纯银打造的额饰在阳光下光芒璀璨。
“莲,我们接下来去那里?”挥舞着琵琶袖,雨寰眨了眨眼睛。
“无枫居,我们去无枫居。”开始想念了,那铺天盖地的扶桑花。莞尔一笑,现在想起来值得她回忆的事与物竟然少得可怜。
扶桑花,热情如火的扶桑花,还有,那个清冷的人。
熟悉的花香,熟悉的庭院,可惜……没有了那个熟悉的人。
大气磅礴的大字,朴实无华的木匾。无枫居无枫居,是没有青枫存在的居所吗?抚摩着“项坠”,濯莲紧抿双唇,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眸隐晦莫测。
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闲巬。”嘴角愉悦的扬起,能见到熟悉的人真好。当初是没有恢复记忆,如今忆起来闲巬竟是唯一一个从天上追随苍璃到人间的仙仆。
“你是谁?”闲巬浑身戒备,负在身后的手已经幻化出了兵器。
读懂他的防备,濯莲右手一挥,袖子拂过脸庞,再看时,男子刚毅俊美的脸已经恢复了女子柔美的面容。
“点灯仙子?”闲巬一怔,握在手中的兵器咣啷落地。
“是我。”直裾袍无风自动,藏青色的面料似有生命一样生长开来,不过瞬间,男子的直裾袍变作了女子的曲裾深衣。拖地的裙裾染上纯白,逐渐逐渐,藏青色褪尽,一袭曲裾,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