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埙合鸣（1 / 1）

乐舫上并不是很宽敞，琳琅满目的乐器占满了空间，诸位乐师基本无处可坐，都站在位置旁。

余光瞥见一架桐木琴，濯莲指尖颤了颤，脚步不受控制地迈向它，来回抚摩熟悉的弦，她提起裙角跪坐在琴前，白色的千褶裙铺在甲板上，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垂在脑后，纤细的手指轻轻抚动琴弦，几缕发丝随着她抚琴的动作飘动。

曲调由快变慢，直至，扬起的手无法落下，僵硬在半空。

摊开手，濯莲看着掌心的疤痕自嘲：果然是废了，右手已经根本跟不上右手的节奏了。

“用这个吧！”一支玉箫递到她的身前。

是他！

静谧的烛光流淌在苍璃玉质的脸颊上，好像所有事物都已成为了他的陪衬，再鲜亮的颜色在他面前也会显得黯淡，一袭红袍，惊绝天下。

“濯莲。”

指尖就要触到玉箫的刹那，耳边却响起青枫的声音。

“用这个。”

什么？濯莲低头，发现不知何时他趁无人注意在桐木琴旁放了一个埙①。

连别人递的乐器也不能用，他很在乎她不是吗？忽略了递到眼前的玉箫，她拿起埙朝着青枫浅浅一笑。

他的话你就这么言听计从？你……握着玉箫的手指渐渐泛白，苍璃抿起唇，长而浓密的睫羽掩盖住失去焦距的双眸。

埙吹出的旋律低沉而魅惑，蕴藏着少许忧伤的乐声随着风飘向远处，几乎整个湖面都能听到。

举到嘴边的酒盏顿住，轩辕宏竖起耳朵聆听风中若有若无的乐声。

“所有音乐都停下。”他伸手一挥，让献艺的女子全部停下动作退到一旁。

没有其它的声音干扰，乐声越来越清晰。

“是那个人。”轩辕宏寻着声音走出画舫，虽然与之前宫宴上用的是不同的乐器，可他一听就能听出是出自同一人的演奏。

“那个人是哪个人？”轩辕孑不解地嘟囔。

“想知道？”一袭深紫近黑的金丝暗纹蟒袍逶迤于地，轩辕邑半垂着头，墨色的长发披散下来。搁下茶杯，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去看看就会有答案。”

“等等我。”丢下酒盏，轩辕孑从位置上跳起来，“我也去。”

风吹起轩辕宏的长发和衣摆，他双手撑着护栏往外寻觅着什么，里面跟出来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附近几艘画舫中也有不少人站在夜风中倾听传来的乐声。

圆月被薄云时遮时现，偶现的光华倒映在水面之上，让眼前顿时一亮。

有人吹起箫合奏，原本曲中含有的淡淡忧伤逐渐消失。

“邑儿，帮朕听听这曲子是从哪儿传来的。”风虽将曲子吹得很远，可不定向的风使轩辕宏无法分别声音源头在哪里。

“诺。”轩辕邑目光扫过湖面，蓦地，瞥见水下闪过一道金光。

“父皇快看。”指着水面，他有些不可置信，“是龙鱼。”

“什么？龙鱼！”轩辕宏同样无法相信，他忙低头朝水面看去，恰好此时又有几道金光窜过。

真的是龙鱼！

轩辕宏依旧记得第一次见到龙鱼时的场景，那年他六岁……

“十一殿下你看那，那就是龙鱼曾经出现过的地方。”丫鬟淑儿指着远处的水域。

“哪里哪里？我看不到。”六岁的轩辕宏踮着脚尖仍旧不够护板高。“该死的，我一定要叫父皇把这护板换成护栏。”

“呵呵。”淑儿捂嘴轻笑，她抱起轩辕宏说：“殿下此时还小，再过个几年殿下就高过护板了。”

“说的也是。”轩辕宏揪着淑儿的衣襟望向曾经出现过龙鱼的水域，殊不知危险正慢慢的靠近。

“知道吗？所谓龙鱼以玉为鳍、金为躯、明珠为眸，据说是从天上瑶池中来的，能佑我们代国世代繁荣昌盛……”淑儿话未说完，感觉背后被人重重地推了一下。

“扑通──”落水声起。

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入轩辕宏的耳朵、鼻子和嘴巴，厚重华丽的服饰湿透后使他无力舞动双臂，他越沉越深，就在这时他的眼前游过一条金光闪闪的龙鱼。

原来，看清龙鱼的代价是──死亡。

再度醒来时是在寝宫的床上，听下人们说淑儿把他托出水面后就没再有浮出来，而害他落水的罪魁祸首也已经被就地正法。

虽然之后轩辕宏的身高早已超出护板的高度，但他依旧叫人把它换成了护栏。往后的几年他无数次乘坐画舫前往湖中，直到今日之前他再也不曾见过当日的龙鱼。

①埙：古代土制乐器，形状像鸡蛋，有六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