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双莲(1 / 1)
水墨双莲
浅蓝色的衣裾垂至地面,墨发如瀑布倾泻在背后。
莲步轻移至窗边,推开窗户,清新的缓风拂过面庞。睁眼,外边的风景一览无余。
濯莲深吸一口气,好干净的空气。
“该回去了。”青枫站在他身后,“他们会担心的。”
对了,她一夜未归哥哥和无心怎么没来找她?秀眉略颦,濯莲根本不知道昨晚是谁送她来的客栈。绝不是青枫,因为只有极少数的人能看到他,而且他真的要送也会送她回威远将军府而不是送她来客栈。
‘青枫,你知道是谁送我来客栈的吗?’犹豫再三,濯莲还是开口询问。
“是谁?”青枫将她意思完全理解错了,他还以为她是要告诉她。
他也不知道吗?濯莲低下头,任发丝遮掩双眸。
替她将发丝捋到耳后,青枫问:“在想什么?”
‘没有。’濯莲摇摇头,眼中迷蒙的雾气让他看不透她的想法。
‘走吧!我们回家。’她绽开笑颜。
真如她所说的一样没事吗?为什么他此时心里会如此不安?隐隐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那时,她还会是那个她吗?未来,谁也无法探知,只希望她还是最初的她,他依旧不曾改变……
水袖划出一道弧,拂落少许蔷薇花瓣,倾泻直下的青丝铺在裙裾上随着脚步一路拖行,腕间披帛飞舞,似天仙羽衣欲携人飞升。
不要走……青枫朝着濯莲远去的背影伸出手。
当最后一点蓝色消失在转角处时他猛然回神,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他这是怎么了?在挽留什么?濯莲离开他追上去不就成了?心底那抹悲伤为何而生?从何而来?
走出客房,青枫站在走廊上往下俯瞰。
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十年,更有不少死于非命者,要怎样才能让生命更长久些?脚步一滞,濯莲缓缓转身。
青枫,该如何才能让我们两人分别的日期延后?忧伤的眸子对上金色的眼眸,她一怔,迅速移开目光。
她又在难过什么?不知道他会担心吗?一步一步走下楼梯,青枫在她面前停下。
撇过头,濯莲不敢与他对视。
执起濯莲的手,青枫带她走到一条无人的小巷,将她扯入怀中,他搂住她说:“我不知道你在难过、担心些什么,不过你记住,无论如何,即便是天会塌、地会陷、海会干涸,我都会不离不弃陪在你身边。”
将头靠在青枫的胸膛上,濯莲垂下眼帘,泼墨似的睫羽投下一片阴影。无论此话是真是假,她都会把它牢记在脑中、印刻心里。
风夹杂着细雨,微眯眼眸,用指腹揩去眉梢旁的水滴。
又下雨了,看这越下越大的晚春雨,没伞岂不是得淋成落汤鸡!
“……永久恒温的玉液,你赋予我不灭的生命;鲜美清甜的琼浆;你赐予我不变的容颜;艳红明晰的甘露,你给予我不竭的力量……”低低的吟诵声由远至近,逐渐清晰。
一个男子撑着把白绸伞朝濯莲、青枫的方向慢慢走来,纯白的伞面只用简单的水墨描绘出了一株并蒂莲花……
莲花?濯莲微愕,虽然花开并蒂常被称为并蒂莲,可她从未听说过莲花真的可以开出并蒂花。
“姑娘,可要共把伞?”绸伞稍稍抬起,一直隐藏在伞下的脸显露出来。剑眉星目、削尖的下巴,满头乌丝只是用木簪子盘起,肤色是病态的苍白。
濯莲迟疑地回头看了看青枫,见他无异议才钻入伞下。
‘谢谢!’她打着手语说。
握着伞柄的手瞬间绷紧,他侧过头,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你……不会说话?”
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濯莲本能的后退。
雨,打湿青丝和裙裾。
他亦随她后退,为她挡去雨水。
点点头,她算是回答他的问题。
“为什么会这样?哪里出了问题?不可能的……”他喃喃自语,在旁的濯莲只能断断续续听清几个字。
“铃……”
熟悉的角铃声传来,马蹄踏出朵朵水花,车轮旋转前进,帘幕晃动,车厢内的人影时隐时现。
是司徒娜的马车。濯莲驻足,目光随着马车移动。
“吁──”驾车的徐老勒住缰绳,他抹去脸上的雨水问:“公孙小姐这是要去哪?现在雨下着那么大,不如您上车,我家郡主正准备去您府上。”
要去威远将军府?司徒娜不是说不想再见到她吗?拢了拢袖子,濯莲看向车厢。
“上来吧!”司徒娜撩起帘幕,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
绯唇微抿,濯莲撇过头,袖下的十指纠结地绞在一起。
眸子逐渐黯淡,司徒娜浑身被称为落寞的气息笼罩。
“你在和我怄气?”她问,声音之中竟显带着一丝嘶哑。
这不是怄气,是自尊。既然昨日说的如此决绝,她今日又如何能与之同撵!
静谧,除了雨水声外再也听不到其它声音。
濯莲和司徒娜两人就这样一个在马车上一个在马车下僵持着。徐老在自家郡主与濯莲之间来回瞧了瞧,深知眼下的状况是自己造成的,可他却始终猜不透这平时好的一个人似的俩人为何闹起了别扭。
“姑娘。”终于,撑伞的男子打破了僵局。“你还是上车吧,在下的伞不大,一路下来总有一个会淋湿。”
濯莲一怔,余光瞥见男子左半身已经被雨湿透,衣料紧贴着肌肤,把他消瘦的胳膊印了出来。对啊!她扯开嘴角。他俩素不相识,她凭什么占着别人的伞让他淋雨。
‘抱歉!’打出一个手势,濯莲趁男子愣神的瞬间冲入雨帘。
冰凉的液体顺着颈项滑入衣襟,湿漉漉的青丝粘在背后,一路拖行的裙裾染上了泥泞。
“濯莲!”司徒娜惊呼,掀开车帘就要下车。
“不必去追。”男子出声阻止。
迈出的脚定在原地,司徒娜半弯着腰,不出亦不退。
“呵呵!”许久,她扬起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笑的诡异莫测。退回车厢,她吩咐道:“徐老,去威远将军府!”
“是。”发愣的徐老立刻回魂。
车轮开始慢慢转动,挂在边翘的角铃发出一阵清脆的铃音。
透过牕窗,司徒娜凝视着那个雨中撑伞的男子,眼中惧意与恨意迅速堆积。人影愈远愈小,放下帘幕,她靠在车壁上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
持着伞的手往外一挥,绸伞被抛向空中……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不管选择哪条路,最终,依旧会回到起点,而我,只是加快了大家的脚步而已。不过……”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他勾起嘴角,森白的牙齿衬得薄唇越发的红润。“也许我的出现会是一个意外的转折!”
身体变得透明,如雾气般模糊不清……
旋转的绸伞缓缓落在地上,风起,被掀开数米,再看时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整条宽阔的街道唯有一把白绸伞孤零零地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