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露出马脚(1 / 1)
翌日黎明时分,步珩微还窝在草铺中打着盹儿,刑部侍郎已带人来到重刑室,“步珩微,赶紧走罢。”
步珩微揉了揉眼睛,有些懵愣,“要提审了?”
“提什么审,你无罪释放,官复原职。也不知你个傻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能得台主如此赏识。”刑部侍郎边说边命人开了锁,粗粗的嗓门里有几分羡慕也有几分嫉妒。
步珩微起身长长舒了口气,原来陆璟蕴真的说到做到,凭一己之力,救出了她这个重刑犯。
不知不觉升腾起的依赖感,让她有一种想要即刻见陆璟蕴的冲动。步珩微拢了拢散下的发丝,便急急往外奔去。刑部侍郎扔了手中的锁,喷着唾沫星子怒声道:“蹿的比兔子还快,当我们刑部是瘟疫吗?”
步珩微奔出了阴暗的牢狱,眯眼适应了一下初晨的明亮,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一抬头便见刑部门前晃着一张焦急等待的脸,瞥一眼那月白长袍,不用想也知道是秦笙。步珩微微笑着奔上前刚要张口,却见秦笙抬手猛地一扬,她也顺势抬了头,紧接着漫天的灰迷了她的眼睛。
“你个书呆子要干什么?”步珩微呸呸吐着嘴里的灰,恨不能将身上拍打下的灰尽数撒到秦笙嘴里去。
秦笙又将一小荷包的灰尽数撒到了步珩微身上,在步珩微怒目圆睁之时,他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是为了驱除你身上的霉气,让你开始迎接新的生活。”
“人家都是跨火盆,你怎么还撒灰?”步珩微愤愤,使劲拍着脖颈处袍袖里的灰。
这次轮到秦笙瞪圆了眼睛,“咱们越州的习俗一向如此,难道步大人忘了 ?”
“没忘。”步珩微小声嘟囔着,眼里全是幽怨。本来这几天就没洗脸,现下倒好,又添了一层灰。
两人步下台阶,步珩微边四处打量着边低声问道:“我的案子是怎么破的?”
“具体不清楚,只是听闻陆台主亲自面见的圣上,还有六皇子妃也带丫鬟去作了证,万贵妃松口说是自己曲解了步大人的意思。”
“六皇子妃?你是说念筠?”步珩微停住脚步,脑袋里一片混乱,这怎么可能?
“啊,还有,六皇子回皇城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秦笙面上不自觉的带了骄傲,仿似出乎所有人意料如神祗降临的是他自己,可下一刻他又忧思起来,“只是没想到静公主……唉……六殿下只是去见静公主最后一面,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以为他回不来了……”
步珩微听他啰嗦了几句,眼角也终于瞥见了停在街角处的那湛青色马车,整辆马车与青石墙融为了一体,若不仔细瞧还真瞧不见。步珩微拍了拍秦笙垂下的肩膀,劝慰道:“想太多没有用,还是回你的国子监罢。”
“诶?”
步珩微往前奔了几步,又回过头笑道:“谢谢你独特的接风洗尘方式。”
秦笙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心下里一阵荡漾,步大人笑起来还真是好看。
街角处的湛青色马车前,陆璟蕴并没有探身迎接,只是伸出了手,修长手指在暖阳下泛着光泽,步珩微一手搭了上去,瞬间温热包围,而后一股强劲的力道便将她拉了进去。
由于重心失衡,步珩微一个踉跄跌进了陆璟蕴的怀里,清新的香气萦绕在鼻间,她还没调整好,身前的人便将她环在怀中紧紧箍了起来,“这几日让你受苦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温热的气息在头顶上方蔓延着,步珩微极力压制着自己的紊乱的气息,轻声问道:“你是怎么跟圣上说的,竟能让他翻案?”
陆璟蕴不经意的勾了勾唇角,依旧一副高冷姿态,“这么幼稚的陷害,也只有幼稚的人相信了。”
步珩微嗤了声,“在你眼里谁不幼稚。”
陆璟蕴又搂紧了她,没有言语,步珩微闭眼享受了片刻的温暖后,忽而又睁开眼睛道:“我还要把父亲入殓下葬,耽搁了这些时日,太罪过了。”
“你不用自责,六皇子妃已经着人将步青入殓下葬了。”陆璟蕴解释道。
“念筠?”步珩微甚是凄苦的笑了笑,“我忘了,她才是亲生的,她大概不想再让我见父亲最后一面了。”
“以后与她少来往些。”
步珩微低头沉默着想了会儿,紧接着挣脱了陆璟蕴的揽抱,目光炯炯,“我想过了,既然我已经官复原职,便不能放任不管了,我要弹劾太师刘寅年,这次决不再拖沓,新账旧账算在一起,他也该偿还了。”
“上次的金吾卫赌场案不了了之,这次父亲被害,他又是最大的嫌疑人,我知道他一直辅佐二皇子。”步珩微振振有词的分析着,陆璟蕴忽而皱眉打断她的话语,沉声喝道:“你不要命么?”
“你难道让我看着父亲含冤屈死吗?”步珩微更是血气上涌,“只要刘寅年下狱,十四年前的案件就会再次浮出水面,三法司必定会追查下去……”
“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陆璟蕴又打断了她的话语,简短有力。
步珩微撇过头平息着血气,最红缓声道:“你说过等合适的时机,我相信你。那你告诉我,这合适的时机是在什么时候。”
“等他自己露出马脚,而不是你去推理分析出来。”陆璟蕴淡淡说着,紧握步珩微的那双大手愈加温热。
步珩微回到御史台,并没有直接去官署,而是去了察院,她想再梳理一下所有的案卷,好为以后合适时机的到来做准备。窝在案卷堆里,她早忘记了时间,满脑子全是陈案文书。
直至黄昏时分,一声凄厉的惊呼贯穿御史台上空,“察院走水了!”
察院案卷库失火,火势凶猛蔓延至了隔壁的台院,小吏仆从提着水慌乱的灭火。从官署奔至而来的陆璟蕴抓着侍御史问道:“步珩微呢?”
“步中丞应该还在里面,我们这就差人去救……”
侍御史话还未说完,陆璟蕴便径直闯进了火海,侍御史大呼‘台主‘之时,官署侍卫也随之跟了进去。初冬的天气甚是干燥,火势也愈加得势,噼里啪啦门庭横梁落下砸出了耀眼的火星,侍卫们强行将陆璟蕴从火海中拖了出来。
陆璟蕴摇摇晃晃的推开了随行的侍卫,提溜起一桶冷水兜头泼下后,又往火海里奔去。
此时,步珩微正端着一小碗粥愣愣的站在面目全非的案卷库面前,不可置信的瞪着大眼,随后又转头四处望了望,“这,这是怎么了?”
她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斜岔里一个人奔上来紧紧将她搂在了怀里,用的力道之大前所未有,粥碗啪叽摔在了地上,步珩微张着双手,嗽了几声,甚是心疼的问道:“你怎么浑身黑乎乎的?”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陆璟蕴也不回她,只一直重复着嘴里的话语,热热的脸使劲在她的小脸上摩挲着。
“我只是去吏厨那儿讨碗粥喝,没想到一回来……”步珩微小声嗫嚅着,眼睛四处瞥着那些不断投递目光的侍御史们,大庭广众之下,步珩微才想起自己还被陆璟蕴抱着,她蠕动了下被箍的紧紧的身体,低声道,“快放开罢,有人瞧着呢。”
“啊呀,你脸上怎么有血?”陆璟蕴手一松开,步珩微就惊叫了起来。
“走,赶紧去包扎。”也容不得陆璟蕴再说一个字,步珩微拖着他就往官室走去,结果在官室里一阵翻腾也没有找到备用的药膏布巾。步珩微恨恨的跺着脚,“你等着,我去太医署拿些,一会儿就回来。”
她刚转身,就被陆璟蕴一手拉了回来,进而一头抵进了那温热胸膛里,“不用了,等会儿回家回家包罢。”
“这怎么行。”步珩微抬起头,仔细查看他脸上的伤势,眉黛蹙成了山川,樱唇抿了又抿。官室微弱的光线下,陆璟蕴垂眸打量着那张担心焦急的小脸,忍不住低下了头,温热的唇瓣霎时覆在了她的樱唇之上,步珩微一个激愣,身后大手已揽住了她的后脑,唇齿相触,舌尖相抵,起初还是细致的缠绵,最后却愈加疯狂起来,他啃噬着她的柔软,无止无休,步珩微只觉身子酸软,无力的往陆璟蕴怀里靠去。
翌日朝堂之上,因案卷库被毁,察院的涉事侍御史被判了杖杀。退朝之后,刘寅年在前方迈着八字步,优哉游哉,陆璟蕴负手随在了他身旁,“你太着急了。”
“哦?陆台主说的是去吃朝食吗?”
“本官说的是那些案卷,还有步珩微。”陆璟蕴侧眸瞥着那方正的脸,冷声道,“刘太师表现的也太明显了。”
刘寅年倒也不避讳,只是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她只是一个无知小儿,本官让她几时死她便要几时死,台主拿何保她?”
“若我以蕴南王的身份保她呢?”陆璟蕴挑了挑眉,浑没将他的狠戾放在眼里,同样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以更低的声音道,“八路藩王皆以蕴南为首,我欲立谁为新皇谁便是,你也不过是一颗棋子。”
刘寅年显然没料到陆璟蕴会如此说,片刻的惊愣后又冷笑了起来,“陆台主当时是以自愿削藩为代价换出了步珩微那条小命罢。”
“可这不是还没削吗?”陆璟蕴难得的露出了一个平和的微笑。
刘寅年一阵恶寒,甩袖啧声道:“当年你父亲挣得的‘世袭罔替,永不降爵’的承诺,还真毁在了你手里!为了一个言官,你还当真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