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Chapter 24(1 / 1)
连着几天,谢江仍是处于半昏迷状态,邵宁每天早晨都会准时过来换蒋丽庭回去休息,见面的时候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话,多半是邵宁让人回去休息,而蒋丽庭也的确疲惫,每每想撑着开口让他不要再来,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谢江清醒过来的那一天,邵宁照例正在给他擦拭身体,谢江的手动了动,邵宁这才发现人醒了,连忙按铃叫了医生。
医生上下一通检查,点了点头,告诉邵宁情况好了不少,人至少清醒了,邵宁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谢江,发现谢江正直直的看着自己,连忙低下头听医生嘱咐,这时候蒋丽庭也拎着保温桶进了门,看着老伴醒了,激动的眼泪直往下掉,谢江轻轻握着她的手,安慰似的上下摩挲,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邵宁。
邵宁想起来自己答应蒋丽庭的话,退到了谢江的视线以外,小声的将医生的叮嘱告诉了蒋丽庭,蒋丽庭也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阿姨……那我走了。”邵宁收拾好准备离开,蒋丽庭站起身来跟着他到了门口。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蒋丽庭仍是欲言又止,不管怎么说,这几日,邵宁前前后后的辛辛苦苦的伺候着床上的老伴,无论从什么角度,总归得道声谢,但是一想到谢江完全清醒之后看到邵宁的反应,蒋丽庭还是开了口“人也醒了,你也累了这么些天……北程也快回来了吧?”
邵宁眼眸低垂,神色淡淡的,看着蒋丽庭为难的神色,自己接过了话头:“阿姨,您放心,明天我会请个临时护工过来帮您的忙,北程这周五就会回来……”
“不,不用了……”蒋丽庭看着邵宁瘦削的脸带着憔悴的神色,心里也莫名的难过起来。
邵宁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蒋丽庭怔怔的看着那个背影,又想到那天第一次在医院看到他时的背影,心里总是觉得酸楚。
“好好的……怎么就……”蒋丽庭知道,谢北程无论做什么,终归是自己的儿子,她的私心总是站在自己儿子这边的,以前总是觉得是邵家的孩子带坏了自家孩子,可是这些年过了一想,这哪是一个巴掌就能拍得响的呢?
邵宁走之前,特意去了俞楷的办公室,还没推门,就听到俞楷在里面大吼了一句:“你哪来给我滚哪去!说不可能就不可能!这还没完了!”
“砰”的一声,门被从里面粗暴的打开,整扇门砸在了墙上,吓了邵宁一跳。
出来的人,邵宁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俞楷使计耍诈想要“踢开”的骨科大夫江一炜,只是今天这场面好像是真的赶上绝裂了,江一炜的眼睛都是红的,盯着邵宁看了两眼,气哼哼的走了。
邵宁看着俞楷紧绷着身体,看到江一炜离开,这才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这他妈的都什么破事。”
俞楷的私事,他不说,邵宁从来不过问,一来他从不喜欢八卦,二来,他也觉得和俞楷还是要保持些距离,隐私的事情他不想过问太多。
等到俞楷稍稍缓过劲来,邵宁才开了口:“北程爸爸醒了。”
“哦,那就好,老师去看过了?”
“嗯,王主任说现在情况稳定了……明天我就不过来了,还想请你找个熟悉的护工临时帮两天忙,谢北程周五就能回来。”
“……你合着搁这几天都在当雷锋是吧?”
“他爸爸都醒了,我再在那晃不合适,万一……”
“万一再给他气出好歹来是吧……”俞楷看着邵宁憔悴的样子,又加上刚刚江一炜闹腾的本来心情就不好,心里没来由的一股怨气上来“真是……一个天天只知道为别人想,一个就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为别人想。”
“嗯?”邵宁给他念叨唠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俞楷有些烦躁的样子到是不多见,邵宁突然笑了一下:“你也别折腾太过了,毕竟人家也是真的喜欢你。”
“呵,喜欢?刚毕业顶着光环进了医院,要什么有什么,家里宠着惯着,事业一帆风顺,突然那一下就觉得自己是个GAY了,巴巴的就扯着你的袖子不放,非给扯了半截,上表忠心下表爱意,他知道什么叫喜欢么?完全凭着一时冲动,就跑过来和你说句我爱你,弄得人非得和他在一起,不在一起就是天理不容,他妈的他以为他懂什么叫爱情啊!”俞楷啪啪的说了一串,连邵宁都给说得愣住了。
“那你说什么是爱情?”
“我现在根本不相信,呵,连你和谢北程这么些年最后还是得走进死胡同,我这样的,还拿什么去相信。”俞楷像是在嘲笑自己,却同时也在邵宁的心尖上戳了一下。
是啊,一见钟情也好,相濡以沫也罢,最终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是横在那里,说好听点是正视了现实,实际上是换了个方法逃避,辟如现下的这种情况,虽是谢江当年怒极要同谢北程断了这父子关系,他病卧在床,身为独子怎么可能置身事外?若是回来照顾,其中会牵扯到了许多,邵宁更是一丝都不愿去想,只想着,该做的自己也都做到了。
俞楷见邵宁突然不吱声,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些问题,陪着笑道:“我气糊涂了,乱说的话你别在那想了,你好好回去上你的班,有什么事我会和你说的。”
邵宁也淡淡笑了笑,点点头,又交待了几句然后直接回队里销了假。
俞楷虽然个性不羁了一些,但是做事细致认真,邵宁知道,这些事情托付给他是完全靠得住的,只是又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回到队里就是一身的事,创建文明城市,L市这都申请了几年,年年都是这呀那啊的问题导致没评上,今年特别重视,满街的城管撵小贩,环卫工人轮班倒,他们自然也不会闲着,原来两人的岗变成了四人,主干道的路口四人岗就变成了六人,没人的就只能相互调济,通常一天休息不了几个小时,连铁人沈非都累得快趴下,王孟峰觉得这日子再过下去,队里结了婚的都要闹离婚了,没结婚的全部都快成老光棍了。
可是怨归怨,生活就是这么操蛋,没哪样会让你省心。
周五晚班的飞机还晚了点,谢北程觉着自己在德国都快变成土豆了,德国人是有多钟爱这样食物,在德国这些日子,他觉得把这辈子的土豆都吃了,还没下飞机满心就想着这第一顿怎么也是吃顿火锅解解馋。
只是这个愿望一下飞机便被邵宁的一条短信打破了。
“要事,开机后回电。”
一看日期还是三天前的,谢北程心里七上八下,立码给邵宁拔了过去,第一遍的时候没人接,紧接着第二遍响到快要中断的时候,邵宁沙哑的声音才在电话那头响起。
“你回国了?”邵宁知道这是看到他发的短信了。
“嗯,刚下飞机,出什么事了?”谢北程临行前,两个人已经处于彻底冷战状态了,如果不是不是什么急事,他相信邵宁也不会给他发那条短信。
“你等一下……”
谢北程隐约听到邵宁似乎在和同事说些什么,话筒那边似乎是略显嘈杂的地段,邵宁正在值勤。
过了不到一分钟,话筒那边的环境终于变得安静下来,这才清楚的听到邵宁的声音。
“江叔病了……”
“什么?”谢北程一愣,似乎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邵宁口中的“江叔”是谁。
“你父亲……一周前病了,诊断是小脑后下动脉闭塞……”
邵宁后面说些什么,谢北程完全无法听进去,脑子嗡成一片,直到邵宁说完,他都一直没有吭声,邵宁有些着急的对着电话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缓过来,木木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
“哪家医院?”谢北程现在整个人混乱一片,邵宁知道现在说什么他也不见得能听得进去,报了省立医院的名字科室床位,这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谢北程已经匆匆挂断了电话。
邵宁盯着被挂断的电话愣了半天,血浓于水的道理,他不是不懂。
就算谢北程当年为了出柜被父亲打得鼻青脸肿,就算说是断绝了父子关系,从此不再往来,但是那骨子里流得血,岂是一句话说断能断得了的。
那是他的父亲,看多了肥皂剧和俗本小说里的狗血情节,邵宁觉得,就算是谢江病榻之前要求谢北程娶妻生子,谢北程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做到。
他能做的,仅仅是病榻之前替他照顾父亲,却不能更往“夫妻”职责上更进一步了,从前听队里已婚男人们八卦,说是婆媳关系不好,自己做了夹心饼,就算是当爹妈的没了理,自己也是宁愿晚上回去跪在媳妇床上谢罪,也得安慰好自己父母,再加上有个孩子在中间调解,什么事最后也就渐渐淡了。
邵宁的心思越飘越远,直到同事们坚持不住隔着话机呼他出来救场,他这才从复杂的心绪中回过神,走出岗庭,一阵冷风袭来,邵宁打了个寒战,今年的冬天来得似乎有点早,风吹得他从里到外,都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