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Chapter 22(1 / 1)
陆嘉敏一个星期出了院,谢北程忙前忙后办完了出院手续,又给人送回了家里。护工是不用了,但是陆嘉敏是四个月的身孕出了事,怎么也得将养一两个月才能恢复元气,出了院谢北程自然是顾及不上的,赶紧又上巾帼家政给请了个四十多岁的保姆,管洗衣做饭。
临出院的时候俞楷又过来了一趟,本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的,却是给谢北程黑着一张脸给“唬”走了,陆嘉敏觉得俞楷这人不错,只可惜,谢北程的脸阴得乌云密布,搞得大家气氛有些尴尬。
俞楷并不知道他和邵宁后来的争执,只当他还是平常的别扭,也没在意。陆嘉敏到是忍不住了,上了车不禁埋怨:“俞医生人挺不错的,你干嘛没事总是给人脸色看。”
谢北程气不打一处来,忍着没说话,陆嘉敏看他那神情,猜着和邵宁多少有关,也就没再多问。两个人刚到家,邵宁就给陆嘉敏打了电话,说是让她好些了到交警队来签事故认定书,陆嘉敏看了一眼低头帮他收拾屋子的谢北程,慢慢踱到了阳台上小声问:“你俩这又是怎么了?谢北程天天和吃了枪药似的。”
“……”邵宁犹豫了一下“我暂时住在队里……”
虽然没有说透,大致陆嘉敏也明白了意思,心里暗骂谢北程是头猪,谈出这么个结果:“多大的事儿啊,他那个人就是一根筋,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有什么你和他说啊,干嘛和他置那个闲气。”
“嘉敏,谢谢你,我们真的没事……就是想给彼此一点时间冷静冷静。”
陆嘉敏明白这里头的意思,冷静冷静,可是多少人就是这么一冷一静直接拆了伙散了场。
扭头看了一眼弯腰在那拖地的谢北程,陆嘉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邵宁,这小子十几年就你这么一个人,拧是拧了一点,可是,他对你真的是全心全意的,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情挺麻烦,他刚到投行,很多事情才上手,老总又重视,人际关系上也有些不愉快,你都忍了他十几年了,何必在这个时候和他计较。”
“嘉敏,你说的我都知道,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自己本身也有问题,我不是一时冲动闹别扭,也不是有其他什么想法,就只是单纯的想给彼此一点时间适应一下这段时间。”邵宁无法和陆嘉敏去详尽解释这其中的许多,原本他就是因为迷茫才会有意识的采取这种方式躲避,他单纯的觉得既然是时间出了问题,那么就让时间去解决,冷静一下才是对彼此最好的解决方法。
不过,这只是他单纯的以为,谢北程显然不这么想。
陆嘉敏知道自己身为一个局外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没说几句也就挂了电话。
谢北程大致收拾好了屋子,叮嘱了几句就要离开了,陆嘉敏看着他一脸颓相,下巴上都是青色的胡渣,忍不住说了一句:“谢北程,你能把自己拾掇拾掇成个人样么?你就这样子天天去上班?你糟践的是你自己,看笑话的大有人在。”
“……”谢北程低着头穿好了鞋子,抬头看了一脸怒其不争的陆嘉敏,头一扭就出了门,留下陆嘉敏干瞪着他的背影。
谢北程回到空荡荡的家里,什么也不想做,一周以来的疲惫全部在此刻侵袭,他无力的靠在沙发上,捏着手中的手机发呆,一个星期,邵宁一通电话也没打来,他唯一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还是在陆嘉敏的电话里。
他不知道这样的冷静还需要多久,和邵宁在一起十二年,前无未有的挫败感正在自己心头涌动,他几乎有冲动冲进邵宁的单位给人直接掳回来,好在他还有点清醒,既然邵宁决定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退步,他再怎么紧逼都只会把人越逼越远。
好在这种状态终止于韦向东让他再次出差德国,工作责任心这种东西,谢北程还是有的,更何况这次的项目正是证明自己,然后给那帮老人看看自己实力的业绩,或许下次回来,这个屋子里还有着那个人许久未见的笑颜,还有着那个人的等待。
邵宁知道谢北程出差的消息,不是来自与谢北程本人或是陆嘉敏,而是一个电话,一个来自于他想也未曾想过的人打来的电话——谢北程的母亲蒋丽庭。
蒋丽庭不知如何百转千回找到邵宁的电话,电话里头仍是客客气气的问了声:“小邵么?打扰到你了吧,我是北程的妈妈……”
邵宁的心顿时的都揪到了一处,这么些年来,他什么都没怕过,甚至面对自己父亲的斥责漫骂都没有害怕或不安,唯独不能看到或听到来自于谢家父母的消息,这两个老人压在自己心中的重量甚至比自己父母的,更要沉重。
不因其他,只因他们是谢北程的父母。
“阿……阿姨……”邵宁涩涩的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啊,小邵,打扰你了,我,我就是想问问北程换了手机号么?怎么一直都打不通?”蒋丽庭虽不像邵宁母亲方绾那般的大家闺秀,却也是江南书香门第的小家碧玉,年轻的时候也是逆着家里人硬是嫁给了当时还一穷二白天谢江,两个人离开老家来到L市开始经营小卖部,逐渐到如今的社区连锁超市,日子过得也是和和美美,若说有什么不如意,便是唯一的儿子二十岁的时候当着她和谢江的面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告诉自己他喜欢男人。
蒋丽庭不反对儿子过早恋爱,她觉得只要不影响学习,小孩子那点青春期的小心思要防也防不住,可是她千想万想也没能想到,儿子是恋爱了,也确实没影响到学习,反而成绩优异考了个一本回来,可是……他却说自己喜欢的是男孩子……
她更没想到的是,那个男孩就是邵宁,那个温顺清秀的小男孩,每次来家里都会脆生生的叫着自己“阿姨”,夸自己做的饭菜好吃,还会帮自己洗碗……
她当时差点昏过去,眼睁睁看着谢江把桌上的茶杯扔到了儿子面前,水和碎片溅了一地,接下来就是不知从摸出来的棍子,一下下的招呼在儿子身上,她浑身发软,说不出话,连叫谢江住手的话都说不出口,每一下不是打在谢北程的身上,而是打在她的心上。
儿子走了,拎着简单的行李,牵着那个男孩的手,离开了……
这一走,十二年……
蒋丽庭一开始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哭瞎了,她骂过谢江,说是他打走了儿子,她骂过谢北程,放着年轻的小姑娘不喜欢,偏偏喜欢上了个男人,这是什么冤孽?
蒋丽庭恨过邵宁,她觉得如果不是邵宁,自己的儿子不会平白无故的变成同性恋,可是怎么恨都于事无补,谢北程说了,除非有一天他们承认邵宁,要不然自己不会踏入家门一步。
这便断了二十年的生养之恩,蒋丽庭哭得心酸,想着这便是报应,自己当年义无反顾的出走家门,无法体会父母的心酸之痛,如今全让这个冤家一把还了回来,还回得如此痛彻心肺。
邵宁接到蒋丽庭的电话的时候,大约有那么两三分钟,整个人都是蒙的,蒋丽庭说什么,他听得都不是十分真切,最后终于听到蒋丽庭哽咽着说的那句:“要是你能联系上他,就告诉他,他爸爸病了,在省立医院……脑……脑梗塞。”
邵宁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挂完蒋丽庭的电话就开始打谢北程手机,打过去果然是关机,打去单位才知道是出了国。
邵宁努力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半,如果现在给谢北程打过去,那边应该刚刚开始工作不久,或许正在和客户谈判,或许正在参加重要的会议,邵宁攥着手机,迟迟没有拔通谢北程的海外号。
和王孟峰要了两个小时的假,邵宁换了便装匆匆赶去了省立医院,进了俞楷办公室等了半天才等到人。
俞楷刚下一台手术,神情疲惫,看着邵宁一脸紧张,水也没顾上喝,抽屉里就拿出了谢江的病历。
“前天晚上送来的,突然性脑梗,还在昏迷,目前初步诊断是小脑后下动脉闭塞,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大问题,还要等患者清醒了再做进一步检查。”
“你说的太专业我听不懂,你现在就告诉我,最坏的结果是什么?”邵宁进了医院之后反到是比刚接到电话时冷静的多。
俞楷看了他一眼:“脑梗的情况有很多种,每一种的情况造成的后果也会不一样,最严重的后果也是你们最不想看到的后果,不过,他送医及时,如果确症为小脑后下动脉闭塞,很可能会导致侧面部以下痛、温觉缺失……”
“简单一点说……”
“简单的说就是可能会偏瘫……”
俞楷看着邵宁明显渐渐发白的脸色,知道刚刚的话还是把人给吓到了,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不要太担心,年纪大了难免身体机能会出一些状况,主治医生是我的老师,是这方面的权威,我也和他说过了,再说治疗及时,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邵宁握着水杯,却觉得手冷的仍是一点温度也没有,心里反复想的,就是怎么和谢北程说。
“你没联系上他?”
“没……现在就算联系上了,他也赶不回来,还不如让他安心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
“那他妈妈那边怎么说?”
“……我不知道……”邵宁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无助和不知所措,俞楷认识他这么久,一直以为都觉得这个男人清冷不多话,甚至不会为外界的波动心情会有什么起伏,可是,他却第一次露出这样的情绪。
“病房在几楼?”邵宁喝了一口水,才发现水是烫的,一口下去喉咙都烫得疼。
“我带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吧……”
邵宁站在ICU外,透过玻璃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虽然隔得那么远,邵宁却依然能够看清他已花白的头发,不由的一阵心酸。
那是谢北程的父亲,如果他知道了,该会如何难过。
他们离家十二年,一开始有心探望双亲却次次被拒之门外,渐渐的,便不再尝试,就这么淡淡的疏离了……
可是就像是前段时间在家居城看到自己的父母一样,那种真正面对父母时的愧疚,能生生绞碎了自己本已经脆弱不堪的内心。
现在看来,自己和谢北程的争吵毫无意义,他们为了什么走在一起,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背离父母?他们从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父母无助的躺在病床上,他们在哪里?
邵宁庆幸自己还有一个哥哥,而谢北程……
他的父母只有他……
蒋丽庭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远远的看到一个背影离去,愣愣的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经流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