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凌迟(1 / 1)
再次做回阮丹霞,我没有明显的大喜大悲。独自坐在病房,有种死寂的平静。
张劲龙没死,那天苏晴晴魂兮归来后,我将我满手的鬼魂灵气全部撇在他身上,我告诉他要坚强,苏晴晴这样的美女需要很多很多的爱,这些爱,只有他这个小情圣才给的了。
我从骨科病房转到妇产科病房,终于不用轮椅也可以行走,绷带拆掉,我的脸彻底被毁。医生安慰我说等生了孩子可以做整形手术,手术后会变的漂亮。但我只觉意兴阑珊,虽然只有短短不到1个月的时间,但我总算是做过真正的美女。
我的肚子大了很多,产检报告上的指标说明,我肚子里是一对龙凤双胞胎宝宝,我快生了,做B超的时候拍下孩子的照片,腹中的宝宝有一张奇异而陌生的脸,男孩大大的鼻子像极了公孙璃,但是女孩子的身形很模糊,医生照不到她的脸。只说很健康。我想起苏晴晴那不为人知的的秘密,很不喜欢这个女宝宝。
预产期是在冬天,我不知道孩子们降生的日子会不会也挑一个风雪夜。
我希望不要,我手上戴着亡夫的戒指,想着在萧瑟冬日降生的双生子,无比悲凉。
夜里公孙璃出现在我梦中,模糊的身影,模糊的表情。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违背誓言将他留在异界,就是默默的看着,相对无言。我甚至没有勇气问他恨不恨我。
爱恨都是相对的,他再世时,我也很少问过他爱不爱我。我想我大概很久很久以前就不爱他了,只是我自己不明白。为什么要明白呢。他对我眼神暗淡,无视我的付出的辛劳,甚至挑剔我的厨艺和我的体力。我何苦一定要他说出那四个字,然后做一个肠肝寸断的怨妇。
我永远不要做怨妇。我一个人回了家,换了鲜亮的衣服,然后去发廊做了新的发型,遮住脸上骇人的伤口。接着去公孙璃的学校,说他意外摔伤了腿,请了年假。
当我重新路过天桥时。我努力的不去想那个死别的人。但不经意间一分神,面颊就被泪水打湿。
夜里胎儿的压迫,让我的腰部十分酸痛。病房的窗永远都在漏风,树叶尖叫着不肯离开枝桠,成群结队的抗拒着十一月的夜风,最终彻底落败,集体下坠而亡。我整夜整夜睁着双眼,听冷风和落叶的哀鸣,迎接未知的生命。
我整整三天三夜没有睡着过。我害怕在梦里遇见惨烈的血月和异境的爱人。如果一定要选择,我情愿一切都没有发生。——我没有踏足过血月下的天桥;也没有做过真正的美人;我没有怀孕没有拉上着两个无辜的生命;也没有在风雪夜接受公孙璃的求婚;最好也从来没有见过公孙璃,那个面容英俊过分温柔让我受尽生死离别的男人。
我努力保持平静的模样,期待东方亮起的苍白,捱着一日又一日的酷刑。直到孩子们出世、长大、拷问我关于他们父亲的一切。想到这里,我再也没有勇气想下去了。
东方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但不是我期待的天亮。而是我最痛恨的月光。我吃力的撑起身子,爬下床用窗帘把月光阻挡在视线之外。但是,一块碎金一样的月色还是刺伤了我的眼睛。我又看见公孙璃搀着我去公园品七月荷香的身影,他搂着身材臃肿的孕妻,悠然自得的沉浸在月光下。4个月前的阮丹霞,手里捧着甜豆花,一脸甜笑,耐着性子听他唱着走调的荷塘月色。两人看起来真是一对恩爱夫妻。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吗?
我错了吗?
我没有错,我只是累了。我痛恨下班拖着酸胀的小腿去菜场买菜、我痛恨刚刚擦亮的地板被他踩脏,我痛恨在我忙的天昏地暗的时候,他问我东西放哪了。虽然都是琐碎的小事,但细细碎碎的加起来,早已堆成须弥山飞来将我压垮。以后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娃娃,加上他横在沙发上要东要西,我简直就是生活在地狱。所以在我进入地狱之前,先变成了地狱的恶鬼,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公孙璃,都是你逼我的。
我身心俱疲,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妈妈来看我,劝我吃一口饭,喝一口水。营养针和安神药水天天打个没完。一日我上厕所,居然晕倒在卫生间。护士发现时吓得大叫,而医生也严肃的警告我,如果这样下去,龙凤胎变成一对流产死胎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已濒临崩溃。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并不喜欢这对孩子。哪怕我只有一个孩子我也不爱。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我曾经残忍的恐吓过苏晴晴,——“我会在她是婴儿的时候虐待她!病的时候离开她!在她小的时候当着她的面吵架!我还会在她刚刚长大的时候送到乡下老家,忙我的工作和事业!”那些恶毒的字句,夜夜如刀,凌迟着我的灵魂。如果我还拥有的灵魂的话。
当医生给我的药单上又加了一剂强心针后,我拿起电话给秦大师联系。我现在身背亡夫人命,且又是一尸三命。我想知道,在见多识广的秦大师眼里。我该何去何从。
秦大师的电话接通了,我简短的将苏晴晴和张劲龙从异域带回以,及将公孙璃留在异域的事情都告诉他了。他说他很为难,因为真正应该留在血月异域的不应该是公孙璃,而是我。我当时在异域肆意创伤亡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成魔了。成魔的我,根本就不应该留在人间。这个也就是我为什么回来后备受煎熬的原因。
而要摆脱这些魔性。我需要的是赎罪。
我根本不承认我有罪。
秦大师开解我,基督徒们祷告“免了我们的罪,如同我们免去了别人的罪。”我身上魔性的怨气,是我的罪孽无虞,但归根到底是我自己造成的。我不肯原谅别人,因此我也因怨而成魔,导致现在这个让我备受煎熬的局面。
我问大师,如果赎罪?大师说哪里开始,哪里结束。
我勉强吃撑着自己委顿的身躯,来到张劲龙的病房。张劲龙刚刚离开特护病房,木乃伊一般缠满绷带。看见我进来后,嘴里呜呜的发出“晴晴”的声音。我叹了口气来到他身边,冷冷的告诉他,我不是晴晴。橙粉色的是我的披肩丝巾,不是苏晴晴的外套。
他依然缠杂不清的对我伊伊哦哦。我勉强听明白是要苏晴晴去他的空间博客之类吧。我看并答应见到晴晴后一定替他转告。
我忧心忡忡的打量着他,他壮硕的身体现在可怜兮兮的靠着药水和绷带夹板支撑。让人同情。就算能将他架上轮椅,我也不敢冒险推他上天桥了。
离开张劲龙的病房,我忍耐着不适,努力喝完燕窝粥。休息了一下,打算去公孙璃的学校看看。
北方的冬天日日阴霾。透过灰尘和雾霾,我仿佛看见雪花正悄然向人间偷渡。周末了,行为艺术家们在路口寂寥着唱。
“杀了诚实吧,
或者杀了爱情吧。
爱情来的时侯,
你就会背叛你的诚实主义。
杀了真理吧,
或者杀了谎言吧
千万不要让他们站在敌对的那一边”
——原来是陈升的歌,很久很久以前,我喜欢听那些深情却不流行的歌曲,尤其是艺人吹起布鲁斯口琴,那凄厉的音色,总是让人联想起爱情的百转千回;那低沉煽情的嗓音让我又想起了那个死别的人,想起公孙璃向我求婚时的风雪夜。我厌倦的拭去泪痕,最近我总是流泪,真是讨厌。
我找到了苏晴晴,她穿着蓝黑色脏脏的外套。我难免替她觉得浪费她那身架子。我转告了张劲龙的话。匆匆离去。苏晴晴拦住我要去网吧看张劲龙留给她的博客。我懒懒的不想去,但是还是去了。
“如果我不幸要和这个世界告别,希望这个世界我没有白来一趟。这是我在个世界上留下最骄傲东西。”——张劲龙。
苏晴晴进入张劲龙的空间后,看着整个空间铺天盖地的照片,全部都是自己,从13岁认识张劲龙开始,直到现在,表情或者甜美或者天真,都散发着一个被人宠溺后才有的光彩。我看着照片上的少女,光滑的皮肤,饱满的苹果肌,浓密的头发,饱满的胸,修长的腿。但最让我羡慕的是她那双晶亮的眼睛,那里面有我从未有过的光彩、深爱中的女人才有的光彩!
是啊,这个世界最美的就是爱情,它太美了,所以我们为此费尽心机,伤痕累累。
而我更无耻,如果一开始,我就没有欺骗公孙璃,从不遮掩我讨他的欢心疲累。现在何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境地。
再或者,在他求婚的那个夜晚,我直言我对爱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强,能坚持到有了孩子还能忍耐他的自私懒惰。
再次路过天桥,天色昏暗。北风凛冽,再也坚持不住的我晕倒在路上,下身一热,我觉得有血迹涌出。而我回天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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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播歌曲为《爱情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