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是非(1 / 1)
“哎呀,怎么回事?”
许璟在后院池边喂鱼正喂得不亦乐乎,元娘忽然惊讶地叫了起来。
许璟吓了一大跳,眼看鱼也被惊散了,她就生气地责怪元娘说:“你大惊小怪作甚?看,把我的鱼全吓跑了!”
元娘慌张惊叫,是因眼尖发现许璟的头发里夹了一丝异色,她一面伸手翻看,一面不住地埋怨自己:“我真是粗心大意,郡主身上落了东西,弄脏了头发也没尽早发现!”
听说自己头发上沾染了东西,许璟蹙眉,急忙用手去抓:“什么……什么呀?”
当元娘看清究竟怎么回事的时候,她愣住了,她不甘心地用袖子擦了又擦,还管不得那么多急忙拿帕子沾水擦了好几遍,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元娘脸色煞白地垂下手。
许璟看到她这副神情,感到很害怕:“元娘?”
元娘神思恍然,颤手挽了一绺发请她自己看。
那是一绺赤色的柔软长发。
不同于满头其它黑色的发,仅有那一绺,是异色的……
许璟愣住:“这、这是怎么弄的?”
元娘惊惧:“郡主,不是沾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好像它原本……就是这样的……”
许璟声音发抖,斥道:“你胡说!先前梳头时还好端端的不听你说起,可见当时没有这回事,什么叫它原本就是这样的?”
主仆二人皆是惶惶无措,你看我,我看你,都认为怪诞妖异。
元娘的表情更像是要哭起来:“郡主,元娘不敢欺瞒郡主,梳头时的确是好好的……”
这个时候,忽从院墙那边传来了吵闹和摔东西的声音。
许璟一定,飞快回过心神,她告诫元娘说:“快,你先把这一束发藏到别的头发下面,不能叫别人看见了!我们……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娘手忙脚乱藏好了那绺赤色的发,然后扶着许璟快步往院墙那边走去。
院墙那边的一块场地,是最临近王府侧门的地方,场地里堆着谷物、柴火之类,还晾晒着许多肉和菜,采买的东西进府前,都要经过这里查点登记,所以这里建了两间高大的屋子,也置了一排小房子给那几个日常管事的仆妇住着。
“吵囔些个什么!”
元娘先许璟一步穿过院门,大声斥责了在场地里拉拉扯扯的一帮人。
仆妇们看见许璟,一个个撒开了手,管事的孙长愣了一下,急忙近前躬身问候了,其他的仆妇见状,也都慢一拍弯下腰行了礼。
场院里的柴火堆被踢散了,罐子碎片铺了满地,连竹篾和菜也滚落在四周,整个一副鸡飞狗跳过的场景。
一个穿着灰扑扑破短袄的人突兀地站在一群衣着鲜好的人中间,脸上脏兮兮的,但依稀辨认得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许璟见他一身寒酸,又是气鼓鼓的模样,便问他说:“你是干什么的?”
小伙子很不待见地瞧了许璟一眼,环起双臂张口就是一个“喂”字:“喂,你是这家的主子吗?”
元娘立时就大喝了一声:“放肆!”
“元娘,不要无礼。”许璟制止住元娘,自己踱步上前,对只高出她差不多一个拳头的陌生小伙子笑了笑,“是啊,我是这家的主子,怎么了?”
小伙子说:“那正好,你先赔我一身棉袄!”
“先?”许璟不由得惊奇,“后头还有我要赔的东西?你倒是说说看,这都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一地狼藉是怎样来的。”
一提到场院里的狼藉,孙长就气得直跳脚,指着小伙子的鼻子骂道:“都这臭虫坏坯子干的!”
“你骂谁?你骂谁呢!”
小伙子来气,就要对孙长动起手来,被许璟及时张臂拦下了。
许璟说:“你一五一十先把我的话回了。”
小伙子愤愤然退后,对许璟道:“就瞅你是个明白人!事情是这样的,我一个外乡人,没家没口的,想在长安找点活干,刚路过你家后门,看见这些人在搬米搬菜,一筐菜能多重?一袋米能几斤?这些王八羔子不上心,两个人拎筐菜抬袋米累得呼哧呼哧的,我就想,我有力气,也能吃苦,就进来说想找份活做,我问他们招不招人,不招就不招,还七嘴八舌说了好大一通难听的话,我生气,就跟他们打起来了,他们人多,拉拉扯扯把我这唯一一件棉袄都扯坏了,你说要不要赔?”
许璟含笑点头:“要赔。”
小伙子看她态度很好,气消了一半,竖起两根手指再说道:“这第二,就是要给我道歉!这些人,都要给我道歉!”
许璟仍旧点头:“这也是可以的。但是,你动手打人怎么算?还有这些被你砸烂的东西又怎么算?”
听到最后两句,孙长悬着的心踏实下来,偷偷抹了一把汗。
小伙子瞪大了眼:“是他们先骂我的!”
许璟说:“他们骂你,你也可以骂回他们啊,为什么一定要动手打架?”
小伙子的眼睛睁得更大更圆了:“我……我一张嘴怎么骂得过这么多人?你!你这个人根本不讲理嘛!”
许璟说:“蛮不讲理的人是你。”
小伙子气得涨红了脸。
许璟瞧他样子有趣,问他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小伙子瞪她一眼:“不就是有钱的人家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安城里比你家有钱的多了去了!”
“嘿,你……”孙长仗着东靖王府的权势,撸了袖子就要上前收拾他。
许璟瞥了孙长一眼:“有你什么事?”
孙长气焰马上消了,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许璟对小伙子说:“你说你想在这里找活干?”
小伙子道:“是啊,我比别人能吃苦,活也干得利落。”
许璟说:“好吧,你跟我到前门去看看,要是万一还愿意留下呢,我就给你一份差事做。”
小伙子不知道面前这位衣着华贵的大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糊里糊涂就跟着她去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瞧着许璟言行举止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孙长再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他和被晾在场院里的一干人你望我、我望你都有些傻眼……
小伙子跟着许璟往王府正门走去,王府年久失修,里面不见得有多华丽,府门口却依然是威严如昨的。
许璟站在府门口,问:“识字吗?”
小伙子答:“认得几个。”
许璟指指头顶:“那你瞧瞧匾额上的几个字怎么念。”
小伙子抬起头,望着匾额上鎏金生辉的几个大字,一个一个认过去,“东……靖……王……府……”他惊忙地眨了眨眼,“东靖王府?!”紧接着就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里是王府贵地,请、请这位……”
小伙子不知道许璟是王府里的什么人,张口结舌了半天也闹不出一个合适的称谓来,他着急得抓耳挠腮的,窘极了。
元娘好心提醒他说:“这是安乐郡主。”
小伙子忙拜:“请安乐郡主恕罪!”
许璟让人拿来了一袋碎银,交到小伙子手里,扶他起来道:“不知者不怪。我家仆人扯坏了你的棉袄,这是一定要赔的,我给你钱,你自己重新去置办一件,可你也动手打了人,要论道歉,你们彼此都要向对方道歉,所以依我看,这道歉就免了吧?”
小伙子受宠若惊,连说“不敢”。
许璟微笑:“那这事就结了,你去吧。”
小伙子抬眼,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说:“刚刚郡主不是说,如果我愿意留下,就赏我一份差事?”
原本以为他肯定是要被吓住不敢再要求什么的,因此许璟觉得很意外:“你还愿意留下?”
小伙子虔诚地点头:“愿意啊,干啥不愿意?到哪里不是一样的,有口饱饭吃就成!”
许璟就问:“你叫什么名字?会些什么?”
“我……我叫……”一问到名字,他却“腾地”脸红了,人也开始变得扭扭捏捏,“我叫梁、梁……”
“梁什么?你怎么连自己名字都说不出来?”许璟打量着他,见他的手很不自在地摸上项间,捏紧了脖子上挂着的一块小小木牌。
难道他的名字刻在牌子上?
许璟给元娘使了个眼色,元娘会意,上前掰开小伙子的手,细看了牌子的两面,回禀许璟说:“郡主,他叫梁二添!好土气的名字!”
岂止是土气,听上去还很二愣子啊,跟他的人真是出奇的般配……
许璟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梁二添的脸红得更厉害,握紧了小木牌辩解道:“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爹给我取的这名字寓意好得很,是添财添寿的意思,你知道些个什么!土?你名字才土!”
元娘气道:“你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就是骂着我顺带把郡主一并骂进去了?梁二添你好大的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