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终谁亡（1 / 1）
慕容冲最后对秦凌说的是如她所愿，他也确实是这般做的。
殿外是杨定与陛下分别派来的侍卫。
姚苌当着杨定的面，向圣上痛哭，称二公主被白虏所惑，已嫁给慕容冲。
苻坚大怒，当即派兵要拿苻笙，杨定出言相劝，将黑锅推到曾经投敌的姚苌身上，并称他亲自让属下请公主来当面对质。
多年前，秋景曾将秦凌的背影认为苻笙，而现在，他让她做的，也是如此，不过是让众人都认为，她就是二公主。
秦凌确实与苻笙有些相似，不过那是多年前。
岁月不饶人，如今一个处于风华正盛，一个心境已老，容颜不在。不过好在近日天气冷，便是戴兜帽，脸围纱，也不会有觉得十分怪异。
秦凌拜别慕容冲，此时她欣然的模样不像是赴死，更像是得了他的赏，“最后能为公子而死，奴婢此生无憾。”
她的背影，与苻笙的很像，慕容冲皱眉，别过头去，没有开口。
已将近门口，她忽然转过头，对着苻笙明媚地笑着，“我此刻的心情，公主日后就会明白。”
苻笙心中一跳，看着她的背影，莫名不安。
慕容冲搂着她，见她此刻脸色有些苍白，以为她是在担心等会儿的事，安慰着，“别怕，有我在。”
一刻钟后，桂宫忽然起了大火，火势凶猛，直扑未央宫。
桂宫中住的都是苻坚的宫妃，火是从最西侧的一个侧殿开始的，恰巧今儿刮的是西北风，火势忽地窜了起来，一时竟怎么也扑不灭，邪乎得很。
火势越来越大，人群中已经有喊着“天火”，“报应”之类的话，众人皆想起前段时间的血河，以及堆成山的尸体，纷纷乱嚎着，说是鲜卑族人回来报仇了！
如今，最受苻坚重用的就是杨定。他以雷霆之势迅速地将所有危言耸听的人都抓了起来，无论低贱高贵，他统统不放过，对于闹事的那几个，更是直接让他血溅三尺，以儆效尤。
人乱安定之后，要扑灭大火就变得容易很多。
只不过，这边刚灭，东北角又起了火。
他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迅速派兵将所有人控制起来，不准他们离开所在宫殿一步。果然，火势没有再起。
而等他再想到苻笙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他立刻赶过去，看到那抹身影时，松了口气，“公主受惊，臣罪该万死。”
“那你怎么不去死呢？”秦凌回头，笑得有些得意，竟然还有些妩媚。
杨定脸色瞬时大变，几步上前，一巴掌扇到她脸上，然后掐着她的脖子，“怎么是你？她人呢？”
秦凌娇笑着推开他，摘下脸上的面纱，然后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是不是很漂亮，很像她？你们都喜欢这个模样的？”
他立刻大步往外走，“关闭宫门，锁城限行，然后给我搜，从北宫开始，一个宫殿一个宫殿的搜！”
除非她现在就飞出长安，否则绝对不可能离开。
“将军留步。”秦凌娉婷地追了上去，在看到杨定凶狠的表情时，脸色露出惊恐的模样，“将军何必这般吓奴，奴只是想同你说，即便你现在找了她，也是无用的，反正她也是活不了几日的。”
杨定手中的剑瞬间直至她的胸口，“那你以为，你会活得比她久吗？”
她却没有一点闪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剑已经戳破锦衣，皮肉，“这个，就看将军您了，当年五公之乱的时候，您不就是这般，一剑杀一人吗？”
“你竟然知道……”剑更加刺进她的胸口，“那她也知道了，是吗？知道我杀了她的兄长？”
秦凌呵呵笑着，却牵动了伤口，疼得眉头微蹙，“原来您还杀了她兄长！哈哈……可是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唯一可以告诉将军的是，您与我一样可怜，他们都不会爱我们，甚至都不会恨我们，不管我们曾经做过什么，都不会！”
杨定被他一激，眼中的冷意更甚，“我与你不同，我会杀了他！”
此时慕容冲已经带着苻笙一路往北而去，刚至宫门，就见宫门在眼前锁上，而很快，城廷尉和禁卫军迅速地开始搜查，他们如今这躲藏之地，很快就会被找到。
苻笙虽自小生长在宫里，但对外边的格局，却远没有慕容冲来得熟悉。
“离这里最近的就是清明门，和直城门。阿笙，你从后门出，一直往东走，从长乐宫出，那边是废弃宫殿，如今正在修建佛堂，暂时还不会有人查过去。若是直城门有守卫，那就往南边的覆盎门。”慕容冲从容不迫地交代着她，细细地跟她说着方向，“你出去后，就拿着我的玉佩往城北的酒肆去，他们会送你出城。”
“那你呢？”她皱眉，紧紧抓着他的手。
他笑着安抚她，“我有办法……”
她马上打断他，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话，“你没办法，你要是有办法，你便不会与我分开！你不会放心！”她踮起脚，紧紧地抱住他，摇摇头，“我们一起走！”
慕容冲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我们一起。”
话落，苻笙就晕了过去，慕容冲看着她，将她交给了莫石。
他用斗篷将她穿上系好，对着莫石道：“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
莫石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从始至终，她对他从来都没有好感，总觉得公主会因为他受伤，事实也是如此。但是如今，他能用自己的命，身后的江山来换，已经无需她再多说什么。
“公主定会安然无恙，还望公子保重，如若……公主怕是熬不过去的。”
“朕命数未尽，大仇未报，自然不会这么容易死。”慕容冲展眉一笑，如睥睨天下，“如若真是那般，你就想办法骗骗她吧，怎么样都好，骗她活下去就行！”
他细细地理着苻笙的额发，看着她此刻的睡颜，转身大步离开，他必须将人引到朝门的方向。而且，那边普通百姓群居，更易引起混乱。
莫石一直静静地等着，直到看到一批又一批的禁卫军朝公子离开的方向去，她才小心地背着公主往东走。
这边才是真正的冷宫，整个长乐宫毁于前朝战乱，陛下迁都长安后，只启用了西边的两大宫殿，未央宫和桂宫。
长乐宫很大，莫石一直回忆着刚才慕容冲的话，这是“品”字格局，沿着中间最大的宫道，一直往东，就是直城门。
她听到外边的喧闹声，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却无暇顾及那些，只管埋头往前走。
一个大的分叉，她知道往南的是覆盎门。
在她犹豫之时，她看到两道身影从前面的废殿里穿了出来，看到她，似乎吓了一跳，却立刻朝她扑来。
莫石根本来不及想太多，背着苻笙往南跑，后边的人紧追不舍。
跑了一段路，她开始气喘吁吁，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她知道再这般下去，势必会引来更多的人。
最东南角是个未完成的佛堂，她将苻笙藏在佛像之后，自己拿着她的斗篷披上，将门从里面锁上，她才从窗口跳出去，继而往反方向的西北口去。
两个男人的穿着有些奇怪，直到退无可退，莫石才开始认真打量他们的模样，他们不是侍卫，只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正好被她给碰上了。看着他的着装，还有年龄，她大概直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着锦袍的，更壮一些的怕是四王子广平公苻熙，而另一位，则是陛下的男宠。
莫石握了握拳头，在他们向她扑来的瞬间，率先找准时机先攻了过去。
苻熙显然没想到这么个看似娇弱的女子竟然还有一身功夫，瞬间来了兴趣，朝身旁的男子使了个眼色，准备左右围攻。
只可惜莫石是个硬骨头，还有一身大力气，被她一拳打到的男子顿时哀嚎着退到一边，却激起了苻熙的狠劲儿。
他故意引开莫石的注意力，“方才不是还有一个人吗？怎么，藏哪儿了？”
另一个男人马上会意，“肯定就在这附近，随便一翻，就找着了。”
莫石果然大乱，对苻熙的步步紧逼有些吃力，不攻反躲，追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去。
那男人也是个聪明的，他见所有宫殿都是门窗紧闭，唯有最角落的一座开着个小窗，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正当他推门的时候，莫石一掌劈向他，将他扔至一旁的石阶上，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流血身亡。
莫石只觉得一痛，低头之际，就看到剑从心口拔了出去。她伸手拦住剑，一把将剑折成两段，不顾血流不止的伤口，冷笑地抓着苻熙，将血淋淋地剑刃插入他体内。
苻熙脸色的得意转眼变成不敢置信，至死还睁着两只眼睛。
莫石靠着柱子滑倒在地，衣服上已经都是血，她看着开着的那扇窗，咬牙爬了起来，将窗关上，慢慢地爬着。
是日，长乐宫最北的主殿起火，火灭时，只发现一具烧焦的女尸，时统领禁卫军的杨定大恸，大呼“公主”。
这一日，长安宫的东西南北四角，均受大火所侵。
史官将之称为天火示警，大秦将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