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六回 爻刀出鞘(1 / 1)
刘佩的话像是一把刀子在重欢的心上撕开了一道血淋林的口子,眼神晦暗难定,她说的可是真的?重欢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句,难道多年来她以为亲姐妹之间绝对的彼此了解熟悉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还是说,曾经的确了解的彼此随着时间的变化早已改变了呢?重欢越想越觉得头疼的厉害,但又克制不住总去想,想来想去最后她只想知道一个问题---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早前刘佩给傅小北下了能抑制内力经脉紊乱的迷药,导致傅小北一点法力都使不出,总是手脚松软,浑身使不上劲,还常常精神恍惚困意难尽的样子。傅小北千方百计向她讨解药,她就是不愿给,但为了能顺利地离开四季乡他也不好跟刘佩立马翻脸,虽然他觉得对她委曲求全是件奇耻大辱的事,可现在比起以前终日被铁链束缚如板上臭肉一般的日子却要好得多。晚上,只要他与刘佩假模假样地暧昧一番,刘佩也不再强逼他药吃,折磨得他死去活来。
一日深夜,刘佩领着傅小北出了紫郡阁的后门,虽然路上早已褪尽了当初妩媚的粉装花景,树梢枝丫上只有茂密叶影层层覆盖,但傅小北还是认出了这条路,正是去往最初刘佩将自己囚禁之处的路。
“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来找重欢么?”傅小北问道。
刘佩对他露出神秘的微笑,道:“不,先不告诉你,我要给你个惊喜。”
傅小北斜了她一眼,道:“什么事神神秘秘的?你打算把重欢关到什么时候?难不成她又成了你新的试药实验品?”
刘佩放慢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一下掉了下来,语调也低了些:“你管她作甚?难道你想陪她?”
傅小北撇了撇嘴,摊手道:“算了,当我没说,”也不看她,径自往前走去。
两人自此暂无交谈。
花已谢,香徒留,只是不再是桃花香,而是清新宁神的木香。
傅小北走到潭边,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刘佩一眼,因为此时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往哪走。刘佩随之停住脚步,在地上不紧不慢地挑了三颗鹅蛋大的石子,瞄准潭心分别投了三下,当第三颗石子落水后,水面开始震动,而后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忽“哗”的一声,一个巨大的黑影顶着水帘和水花从水里冒了出来。
傅小北诧异得像吞了只苍蝇,说不出话,他将手里的灯笼提到眼前,在幽黄的灯光下,黑影渐渐破水浮出真面目。傅小北依稀地寻摸其轮廓许久,才不可置信地道:“船?”
刘佩点了点头,牵着傅小北的手登上了这条能容下七、八人浑身湿漉漉的小船,笑道:“当初,我以为我会一个人离开这里,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个你,虽然这条船很小,但很结实,船上什么东西都有,到时候我们乘着它离开四季乡。”
傅小北上下打量着这条船,船上每块木板都是用指甲般大小的铆钉固定,看来着实坚固,甲板上有个突出来似有房顶的东西,走近一看,原来是个门窗紧锁的甲板室,刘佩打开门将他引了进来,两人的灯笼瞬时把里面照的亮堂起来。傅小北又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只见这个只有两张床大的地方,竟堆满了华美不俗的箱子和各种珍物宝器,其中还包括他的爻刀和夺命锥。而上面一滴半点的水都没有,往墙上一望,上面竟严严实实地覆着一层油纸,看来这个舱内的密封性也出奇的好。
刘佩把箱子逐一打开,突然整个室内都像泛起了一层光,满箱满箱的珠光宝气让人不可逼视。
“你别瞧四季乡是个这样的小地方,但是金银还是有的,只是他们不会用而已,当天女的这段时间我巧取了一些,其它的都是以前我未脱灵骨法力之前收集来的宝贝,再加上这艘船,怎么样?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后都不用愁吃愁喝了,”刘佩道。
傅小北看着那些金闪闪银灿灿的东西,两眼都直了,他可算知道刘佩哪来那么多钱了,他拿起一块金子不停用手婆娑,不由地自语道:“这么多钱,不知道怎么花的完?”
刘佩乐了,道:“咱们可以买良田美宅啊,还可以买地啊,然后男耕女织,养些小猫小狗,锦衣玉食的,多惬意啊,或者你想开个餐馆,买个官做做都是可以的,我呀夫唱妇随。”说完,她自己都捧着脸陶醉着。
傅小北试着用手抬起爻刀,果然不出他所料,比起以前更加吃力了,他又拿起夺命锥静静端详着,刘佩还在一旁自顾自的地说着:“咱们还可以买些丫鬟仆人,起个大宅院,以后生了大胖娃娃·····”
忽然她觉得身子一沉,被拉入了个温暖的怀抱,刷的一下,脸不自觉地就红了。
“高兴吗?你看我说话可是算数的。”
“高兴,我知道,到时我们一起远走高飞,买良田美宅,男耕女织,以后你也不用害怕,因为我会保护你,若是可以我现在就想带你走。”
刘佩听了感动不已,自从认识傅小北以来,从未见他如此主动过,她亦紧紧拥住傅小北道:“嗯,咱们再等等吧。”
傅小北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道:“我可以等,不如现在你就给我解药吧,我不想老是被你保护着。”
“没关系,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
傅小北把头往她脖颈里埋了埋,语气极其轻柔,像是哄一个婴孩似的:“不,还是现在给我吧。”
刘佩也往他怀里蹭了蹭,娇嗔道:“你怎么这么倔呢?不过我还是蛮喜欢你这个样子的。”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着,却看不到对方的脸。
蓦然一把寒光□□了刘佩的腹部,鲜血顷刻流出。
“快!快拿解药来!不然我,我就杀了你!”傅小北移开身子,咬着牙发狠,说话还有些微微颤抖,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偷袭暗算别人,过去他手刃过野兽,小妖,恶鬼,再不然也是凶悍高大的汉子,对于把夺命锥刺进一个女孩的身体里他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不过,他实在没有办法,他只想赶快结束掉这场噩梦。
刘佩的脸渐渐没了血色,眼睛像是定住一样,睁得悚人,僵硬的表情显得异常扭曲,她一只手按住伤口,看着伤口周围一点一点地变黑,瞳孔更是暗了几分,“是鱼兽的毒。”
“没错,”傅小北一把扯出夺命锥,刘佩疼得不禁叫了一声。
“快把解药拿出来!”夺命锥顶在她眼前。
看着泛着寒光又沾着自己血的锥刃,刘佩眼里不禁溢出泪意,但嘴上还是费力地扯出一抹笑,“我死了,你也休想拿到解药!”
“拿不到也没关系,至少,我的东西都到手了,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任你摆布吗?哼,别自欺欺人了,我是永远都会喜欢上你这种女人。”
仿佛心里也被狠狠地插了一刀,刘佩不住往后踉跄了几步,先是一阵迷茫,转而大笑,笑得撕心裂肺,“你以为区区一个鱼兽的毒能难得倒我吗?”
傅小北平静道:“难不倒你,至少你也好不了那么快!好,你不拿解药也可以,快把重欢放出来。”说完,他反手擒住刘佩的咽喉,拿锥刃抵着她的脖子。
毒刃近在咫尺,刘佩也有些心里发怵,道:“好,我带你去。”
两人一步一步挪出船外,随着刘佩的带路,两人先是来到潭边一个非常高大的树后,拨开草丛,傅小北万万没有想到树干上竟有个洞。他把刘佩的双手用夺命锥上的银索绑住,自己牵着她一前一后地钻进了洞里。洞里的隧道又窄又潮,大概只能容一人行走,傅小北让刘佩走在前面,自己则拿着锥刃指着她,走在后面。
感觉路段正往下,穿过不长的隧道后,空间豁然变大,傅小北提着灯笼瞅了瞅,马上便认出了这个地方,这不就那日刘佩拉自己出洞底的石室吗?如此一来,重欢便是被关在这底下的石洞里,这里也必定有那日的石洞口。可是傅小北搜寻了很久,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石洞口,他擒住刘佩用锥刃比着她的脖子道:“这里是不是有机关,快把入口打开!”
此时,刘佩体内的毒素已经侵得越来越深,脸上白得像一张纸,满头是汗。傅小北也好不到哪去,擒着她的手也越来越没劲,这不光是因为刘佩迷药的作用,而是这片林子的木香也和当初的花香一样有毒,闻久了脑袋会渐渐变得不清醒。
“你在那个地方,用脚用力跺五下,入口就开了。”刘佩用下巴指了个方向,有气无力道。
傅小北迟疑地瞥了她一眼,抓着她的手走过去,“你跟我一起。”
“不行,我中毒已深跳不动。”
傅小北没理会她,抓着她在她所指的地方用力跺了五下,结果第五下,突然他脚下一空,整个人就是失重地掉了下去。紧急时刻,他用力一拉手中的长索,眼见刘佩也跟着要滑进来,不料,她及时刹住惯力,双臂奋力一振,力道带着长索从傅小北的手中挣开,她又快速在地上跺了三下,石关口迅速合闭。
“扑通”傅小北坠入洞底的声响打破了周围原本静得发虚的环境,惊得重欢一下站起身来,她扶着木柱不停地向外张望,可是傅小北的灯笼早已被压灭,洞底黑漆漆的一片,她唤不出声,只能眼巴巴地干望着。
是谁?谁又被抓了进来?她正这样想着。
傅小北吃力地支起身子,道:“愣子,是你吗?我是傅小北。”手一软又倒了下去。重欢一听到傅小北的声音,忙嗯嗯地回应,心里又似有了点光亮,原来在这冷寂的潭底,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在心里便不再那么害怕了。
傅小北觉得浑身酸痛,朝重欢这边无奈道:“对不起,愣子,说好的救你结果我自己又被关了进来。”重欢心道他是救我才又被关进来的?可是他掉下来得好仓促,似乎还跟谁发生过口角。
黑暗里傅小北没有听到重欢的回应,心想是不是上次自己骗了她,还丢下她自己先逃出来,她因此还在生气?可是刘佩说重欢已经被她毒哑了,现在怕是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一想到这他就好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急得出去,况且之后的日子还不如呆在这潭底的牢里好过。
刘佩喘着大气,费了好大的劲才解开手中的长索,而后又忙从身上摸出一颗药丸吞下,捂着伤口,踉踉跄跄地走出洞口。药效起了后,她血止住了,体内的痛苦也减轻了许多。她来到船上,凝视了爻刀许久,阴暗的眼中猛地闪出狠冽之色。她用一架小小的木车,把爻刀拉近石室里,在地上跺了三下,石关口开了,她朝着关口下面,愤怒中带着讥诮地大叫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你的刀和银锥吗?我现在就把它们给你!”说完,将木车上的爻刀推了下去,只听“嘭”的声音和傅小北的惨叫纠结在一起,洞底瞬间像是受刑现场,异常惨烈。刘佩的心不由地跟着傅小北的叫声抽搐了一下,不过她没有回头看,而是心一横,关上了石关口离开了。
傅小北顿时觉得胸口涌来一股热力,鲜血喷出。爻刀是何等重量,再加上从空中坠下直直砸在傅小北的腰上,那痛感和伤势可想而知。傅小北吐血之后重欢便再没听到动静,她顿时害怕得心脏都快停止了:难道傅小北被砸死了么?
第二天,趁傅小北和重欢都还没醒来,刘佩早早地来到洞底放下了食物和药,然后悄然离开。待傅小北醒来时,闻到香味,顿时胃液翻滚,首先看到身旁的食盒,不加多想,打开盒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忽发现食盒旁还有个药箱子,打开一看,瓶瓶罐罐的膏状药,药水,药沫,纱布一应俱全,傅小北冷着眼,其实他醒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腰部的脊梁骨已经被砸断了,若不得救治,此生他将永无法站立,面对罪魁祸首送来的药,他怎还会欣然接受?他拿着一个药瓶鄙夷地瞄了一眼,狠狠地砸向石壁上,“假惺惺!”
似乎知道傅小北不会乖乖接受自己的心意,刘佩用来装药的瓶子是金属做的,砸不坏,只听见“乓”的一声,药瓶滚落到重欢旁边,重欢被惊醒了过来,看到傅小北还活着,她出乎意料地感到异常的高兴,又看到他在愤愤地砸东西,和脚下的药瓶,她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拿起药瓶打开闻了一下,虽然她不懂药,但多年来跟着双临也耳濡目染了一些,为了再三确认药的可靠性,她还试喝了一口,觉得没什么大碍,便敲打着木柱指着药瓶向傅小北拼命示意,这个药没有问题,叫他安心服用。傅小北也很高兴,因为他发现重欢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而记恨他并且还为他试药,顿时感激之情升起,起初自尊心在作祟他就是不愿喝药,可后来他又马上想通了,一是因为实在是疼痛难耐,二是因为前些日子也没少受屈辱,现在吃点她的药也不算什么。对于用法,刘佩都写在药箱底的板上。
上了药后,虽然傅小北还是动不了下身,但痛楚却减少了许多,他轻轻挪动着,面对着爻刀,他眼中是有难以言表的苦涩,果然主人这个东西是不可以强求的,不过傅小北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真正找到适合自己的兵器,而且比爻刀要好上千百倍。他伸出修长的大手在它精致的刀鞘上抚过,闭上双眼,神情立马转为坚毅。
他抱着爻刀,一点一点一点万分艰难地爬到重欢身边,刀鞘在石地上划出吱吱低沉的摩擦声以及傅小北的喘气声,像把铁锉刮着重欢的耳膜,她不忍又很怜惜,真心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会做此举动,只能茫然又焦虑地看着他。
傅小北用力过度,嘴角又止不住地淌出血来,但他还是坚持地把爻刀拖到重欢面前,他使劲把刀的一头推向重欢,重欢也马上接了过来。
“愣子,你抓着刀鞘不可以放手,要使劲往你那头拔,知道吗?我在这边扯。”重欢点点头,可傅小北咬着刀柄刚一用劲,重欢就松手了,傅小北惊诧地看着她,她亦惊诧地看着傅小北。
他这是干什么?他准备要用嘴拔出刀鞘吗?可是爻刀这么重,她自己又是用手拔,他如何能受得了这个力?况且刀身□□了有何用?他用不了,莫不是叫她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子用?
傅小北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淡然道:“不用担心,这点伤对于除妖师的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尽管使劲,一点点就好了,只要拔出指甲缝那么大就好了,只要□□我们俩才有救,我向你发誓,这回绝对不骗你。”
重欢半信半疑,虽然没有怀疑他要救出自己的用心,但是他这样真的使的上劲吗?还有拔刀之后为何就有救了?而如今之境,重欢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听了他的话,两人共同使劲,刀身却比想象当中要难拔出的多,拔了许久丝毫都没有出鞘的迹象,重欢起初还以为是因为刀本身的重量才会如此,可她越来越意识到不是那么回事,仿佛刀柄就长在刀鞘上,凭他们二之力怎能将块又厚又重的玄铁扯断呢?
看见傅小北咬牙拔刀的样子,重欢难以狠心全力以赴,傅小北一旁怒目圆瞪地着急道:“别放弃,拔呀!不然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
这一厉喝,震吓了重欢,这回她打量了一下刀鞘,换了个好用力,能减少傅小北负担的姿势,她一手抓着刀鞘,一手把着刀格,两人再次拔刀,这回两人都使出了全身力劲。重欢的双手都勒得通红,傅小北更是牙齿都渗出了血,两人青筋直爆,满头大汗。
可刀身依旧没有出鞘,重欢看着傅小北,自己不敢松懈,只见他满口鲜血,看不出是吐出来的还是从牙齿里流出来的,忽一小小“咯嘣”的声音响起,傅小北磕掉到了两颗牙。但他力劲丝毫不减,重欢见状心里微微一疼不由地觉得若现在又松手的话,自己也太不争气了辜负了傅小北的努力,于是更加用力拔,顷刻,她的双手也勒出了血迹,顿时两人的汗水和血水交混着滴在了爻刀之上,血迹斑斑。
当傅小北不晓得磕掉了第几颗牙齿后,刀鞘和刀格终于奇迹般地走露了一丝微弱的金线,傅小北眼看着就快要成功了,豁了命一般地向后扯,随着又磕掉了几颗牙后,一股气流从刀缝中涌出来,蓦地一道扎眼的流光从刀缝中射出,灵力涌动,刀鞘开始“晃晃”地颤抖发热,两人被灵压振地冲开几尺之外。
重欢彻底懵了,心里又是新奇又是害怕。只见刀鞘里飞出一道光,周围的空气都如冲开似的,一股劲风扫过,刀鞘内顿时少了一把刀柄。
傅小北口吐鲜血,虚弱无比,绷着的神经也一下松懈了下来,他只感觉头里晕得要呼吸困难般,眼珠忍不住直往上吊,望着径自浮在空中浑身泛光的爻刀,他勉强露出了微笑,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朝重欢断断续续道:“愣子,我只能做到这样了,后面的听天由命吧,谢谢你还相信我。”而后视线一朦,重欢来不及反应,他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