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1)
“居然又上你当了。”翔风没好气啐了一口,闷闷问道,“那我记得重伤躺床上时,你让姚黄给我弄的那啥玩意?”
“说到这个,你先别急。”顾倚楼偏头正色看她,“姚黄给你检查时,发现你体内不知什么时候有了逍遥散,而且份量过多,所以一直头脑混沌,神志不清。我实在没法了,只好让她死马当活马医,想着用相思蛊虫以毒攻毒给你试试看。”
翔风一怔,仔细想了想,那天蝶舞院遇袭,怀里的瓷瓶被打碎,逍遥散会不会就这样混着血钻进了伤口。只听顾倚楼继续安慰道:“碾了几条蛊虫喂你,又种了一只在你体内,好像还有点效果。你最近也没有什么不适,短期内应该没大碍的,不过你也别担心,姚黄已经在研究怎么解相思蛊虫了。”
“我呸,还不都是你非要折腾那个什么逍遥散惹的事。”翔风白他一眼,越想越气,“你才是死马呢,那个什么蛊虫肯定有后遗症的,这下可被你害死了。”
听到她嘀咕抱怨,顾倚楼也是无奈苦笑,牵起她手,“走吧,我们出去散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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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那条青石板路,依旧是皎洁的一轮圆月,依旧是成双的两个人影,只是如今十指相扣,却是相对无言的光景。沉默着走了一会儿,顾倚楼终于缓缓开口:“听说你在查侯府的帐和我日常起居情况?有所收获没有?”
翔风点头,见被识破也不掩饰,“不该知道的,现在基本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说着倒转身来停下脚步,“比如像小侯你中的‘发如雪’,其实是大内秘药,北蛮人怎么会用?而且,这毒也有解药的,姚黄就会解。可你却一直装中毒,蒙蔽世人,为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下毒?!”
“这个你只猜对了一半。”顾倚楼望向远处,在朦胧月夜下他的脸显得愈发半明半暗,似乎陷入了往事回忆中,“当年打北蛮时的确受了伤,可这毒却是在军营里中的。御医和军医全都信不过,我拼着最后一口气回了洛阳,幸亏姚黄恰恰识得毒药也给我把毒解了。谁要杀我,自然是心里有数,所以我装作一切毫不知情,让姚黄继续给我下了分量轻的‘发如雪’,用内力压制着毒性,随身带着解药,实在撑不下去时就服药解毒,然后再继续服毒,就这么反复着过了几年。”
他说得轻描淡写,翔风却能感受到当年那平静之下隐藏着的暗潮汹涌,如果不是实在迫不得已,谁又能做到如此隐忍不发,宁愿以身试毒疾病缠身。“那,是谁要杀你?”
“自然是当、今、天、子了。”顾倚楼一声苦笑,“顾家几世显赫,功高盖主,已经封无可封,狡兔死走狗烹,没有哪个皇帝愿意这样一个眼中钉存在的。害死了我爹,当然就轮到我了,明的不行,自然就只有来暗的了。”
“啊?你爹不是病死的吗?”翔风心一软,握住他手,忽然想了想,恍然大悟,“难道……难道你家小后妈……”
“不错,她其实是皇上派到侯府的探子,可笑我们都被她的贪婪跋扈外表迷惑了,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棋子,往往却也能坏了一整盘棋局。”顾倚楼低低说着,语调已渐渐带有杀意,“直到我爹死后几年,我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网,才慢慢查到她的真实身份。现在想来,当时爹临终前对我说的话其实都别有深意,他叹着气说,顾家一直是能忍则忍,能退就退,可是,如果实在忍不了了,也就无须再忍。看来,他老人家当时已经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可惜一切已经太迟了。”
翔风拍了拍他手以示安慰,只听顾倚楼继续淡言道:“爹过世后,侯府没人支撑岌岌可危,我不能发难不能抱怨,明知当时朝廷虎视眈眈,也只有一边示弱顺从,步步小心,不让他们捉到把柄,一边暗地里培养势力以求自保。”
“所以,那个牡丹门……”翔风接下话头,“其实你才是牡丹门的真正幕后首脑对吧?平时大家看到的那个女人门主是谁乔装的?也是魏紫?”见顾倚楼颔首承认,她脑中顿时一阵清明,“其实魏紫不是内奸,你们是早就设计好了的,反间计对不对?小后妈自以为收买了魏紫谋害你,你就将计就计,引她入彀,顺水推舟把魏紫送到小后妈身边监视她。”
顾倚楼再次升起一抹激赏的眼光,轻轻拨了拨她发丝,“沁夫人是面双刃剑,皇帝用她来监视侯府,我自然也可以利用她来向皇上传递我想让他看到的表象,为我争取更多的时间。”
“唉,那我当时还真是歪打正着,无形中帮你推波助澜了一把,让小后妈一点都没有生疑就相信了魏紫。”翔风笑嘻嘻地讨功着,偏头瞧向顾倚楼,“那现在呢,你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示弱麻痹敌人,也不需要再利用小后妈传递假消息了是不是,所以才这么放心,索性也懒得伪装中毒了。”
“有一半原因,至于另外一半嘛,因为你。”顾倚楼无奈长叹,“你的莫名其妙出现,几乎毁了我一切布局和努力,查琴妖、偷账本、烧逍遥散,连我也差点被你折腾死。”他每说一样,翔风就心虚着低下头对手指中,“如果我还继续服药并压制武功,指不定哪天就真的死在你手里了。唉,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还不如就下狠心除掉你算了……”
“我算过你们侯府的大致开销,照目前收支看,压根就是入不敷出,你其实另有财路对吧。”翔风避开他的注视目光,掰着手指一一数来,“牡丹门的杀手是条生财之道,同时也可以帮助你除去一些敌对势力,比如端王和太子的暗线。还有,蝶舞院的满鸨和暴发户包炯,也是你的手下对不,只不过你从不亲自出面与他们接触,任谁也猜不到什么都不缺的小侯爷竟然会暗中做这些勾当。”
没等顾倚楼开口,她又自言自语道:“满鸨负责兜售逍遥散敛财,包炯……他买下了小刀他们那座矿山,铸造兵器,你究竟想做什么?”顿了顿,望向沉默的顾倚楼,“谋、朝、篡、位?!”见他只是微笑不答,又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对,依你这么老谋深算的,应该不会笨到这种程度……”突然拉住顾倚楼的衣袖,“你扶植的是哪一派?”
“皇三子,还年幼的皇三子,皇上最疼却又没法立他的那一个。”顾倚楼应得爽快,跟着冷笑出声,“老皇帝一直心心念念就怕顾家夺了他的江山,只可惜他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就连势单力孤没有外戚支持的贵妃,为了她儿子也站在我这边了。哼哼,我要他跪着亲手把他最最在意的权势和幼子,双手奉到我面前,至于那帝位嘛,我还真不稀罕。”
闻言,翔风张开了嘴发呆中,半天才回过神来,走过去轻轻圈住了他腰。顾倚楼一愣,随即拍拍她肩,幽幽道:“我告诉你这些事,不是指望你同情安慰我,这条路是我自己当初选的,无论牺牲多少也得咬牙往前走。”他松开手背转身来,注视着那条从侯府方向走过来漆黑一片的石板路,“我身后是侯府的百年荣辱,是我妹妹和侯府上下千百条的人命,是那些追随左右的部下的唯一生机。所以,我不能退,也实在无路可退。”
他牵起翔风,指尖传来炽热的温度,一直烫到她心里去。“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无论对错,也没有什么理由和苦衷可以用来解释原谅。明知道你答应留下成亲是骗我,明知道你给你哥的那封家书有诈,可我还是宁愿自欺欺人一回,这样也好,我骗过你,你也骗了我,两相抵消罢了。”
他顿了顿,淡淡扫过略微有些不安的翔风,声音渐渐放低,“所以,这一次,我不欺骗你,也不威胁你,只是恳求你。”说罢,紧紧握住她的双手,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语气是道不尽的期冀,“留下来,并肩站在我身旁。因为,前面这条路太过漫长,也实在太过寂寞,我想和你携手一起走。”
翔风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最后长叹一声,垂眸轻轻说道:“我很感动,甚至有点动心,也相信你这番真情实意,但是,这一次,我不能再骗你。”说着,她缓缓摇头,一点点抽回自己的手,一步步往后退,明亮的眼眸盯住顾倚楼,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轻声言道:
“只可惜,你的路,不是我的路。”
(这张剧照取其意境,只能背对背,无法心连心的翔风和顾倚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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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六日,月下携手再一程,从此天各一方。我心匪石,奈何庙堂江湖,所求不一也。——《翔风回忆录》
小侯建议曰:你我强强联手,资源整合,武林朝堂俱在脚下,何乐而不为?
小凤撇嘴说:一山难容二虎,你又何曾见过狮子与老虎和平共处?道不同不相为谋,陌路殊途,江湖别过。
观众大喊道:现在还有狮虎兽呢,更何况一山也能容二虎,只要一公和一母,我们要看HE不要悲剧。——《江湖那点事儿》
第四十四章 刀光剑影
翌日中午。侯府一片宁静,东北小院的墙边,翔风蹲在地上把一排罗汉红拔起扔掉,一阵乱刨,终于露出了上次自己在侯府里和小灰狼一起挖的那条地道。她吭哧吭哧四肢并用钻出来之后,抖抖衣裳,便径直朝蝶舞院方向跃奔而去。上次二探蝶舞院时,落入水中隐约看见水下似乎有什么方形物体,还是去看看吧。而且,这侯府实在不能留了,否则,自己还真是会越来越心软了……
再次顺利地混入蝶舞院(满鸨简直是安全意识低下,吃一堑还不长一智),偷偷潜到了上次遇袭的那个假山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