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终局(1 / 1)
天子脚下的咸阳城近日很是不太平,先是皇帝陛下在出行祭典上遇刺,好在有惊无险,只是大公子和十八世子受了点轻伤,福熙公主因为偶感风寒没有到场所以幸免于难;只是没过一天便传来公子扶苏被流放北境,永不召回的消息,据说是因为刺杀皇帝陛下的幕后指使乃是大公子扶苏;而当晚,福熙公主所居的清辉殿意外燃起大火,整整烧了一天才被扑灭,清辉殿彻底坍塌,福熙公主生死不明。
然而在这种异常的时候,即使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皇帝陛下还是在原定的日子开始了第五次东巡。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咸阳城的时候,百姓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互相谈论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八匹俊马所拉的马车奔驰在新修的官道上,嬴政丝毫不在意颠簸,专心处理着马车内一摞又一摞的奏折。胡亥跪坐在一旁,一边整理奏折,一边不时为嬴政替换冷了的茶水,而图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坐在靠外的位置,假装看不见本该属于福熙位置上的胡亥,不时瞟过来的眼神。
在这辆马车前后共有七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对于身为中车府令的赵高来说,这样的准备未免有浮夸邀功之嫌,奈何嬴政对此并未有什么异议。每当停驻休息过后,他自己都会随机选择一辆马车,因此即使身在东巡队伍中,也只有两三个近侍才清楚嬴政到底在哪一辆车上。
似乎还是受了影响,这一趟的行程走得相当安静平和,没有了福熙公主的欢声笑语,整个队伍显得寂寞而又沉重。没有人敢在嬴政面前提起关于扶苏和福熙的任何字眼,但从嬴政愈发乌青浮肿的眼睛里布满的血丝和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可以看出来,公子和公主的意外对于皇帝陛下无疑是个沉痛的打击。
返程的时候,在到达原赵国的沙丘行宫前,嬴政终究还是病倒了。
连日的操心劳累和压抑心底许久的痛苦与思念,还是将他压垮了,他已经几日说不出话来,不时剧烈地咳嗽带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头痛欲裂、疲惫不堪的嬴政,纵使觉得自己的身体重如千斤不停下坠,也依然坚持着不肯闭眼,他害怕这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他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还有许多疑问没有找到答案,还有一个人,没能跟她说句抱歉……
朕,只需要再多一点点时间,一点点……
“陛下,云中君的灵药送到了。”
赵高的声音在门外幽幽响起,嬴政动了动手指,图顺立即将赵高请了进来。赵高双手捧着锦盒躬身走到床榻近前跪下,图顺接过锦盒打开,一枚朱红的药丸置于其中,他刚准备伸手去试毒,赵高却突然缩回了手。
“陛下的灵药岂是尔等下贱奴才可觊觎的?”
赵高这话说的过重,图顺立刻转向嬴政跪下。嬴政摆了摆手,眼睛看向赵高手中的锦盒,微微点了点头。图顺会意,取过丸药递到嬴政口边,嬴政仔细看了丸药半晌,终究还是张开乐口,图顺将药丸推了进去,然后端起一边盛有温水的银碗,慢慢地喂嬴政喝下。
嬴政艰难地将药丸吞咽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赵高见嬴政服了药也不离去,随图顺一起候在榻边,时刻注意着嬴政的情况。
没过两个时辰嬴政就醒了过来,图顺正微眯着眼睛打着盹,见嬴政突然坐起身来吓了一跳,不过仅仅一瞬便立刻回过神来,拿过一旁的外袍为嬴政穿上。
“传李斯、胡亥,朕要拟遗诏。”
赵高的瞳孔在听到嬴政的话后微缩了一下,不过嬴政却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赵高定了定心神叩首离开,不一会儿李斯和胡亥就走了进来。
“父皇,您怎么样了!儿臣这几日……”
胡亥红肿着眼睛跑进来,前几日他一直在嬴政身边侍疾,直到身体撑不住晕了过去才被送回去休息,只是不到半天,却突然传来嬴政要立遗诏的消息,胡亥悲痛万分,平时略显成熟的他此刻才像个不愿失去父亲的孩子。
嬴政安抚般地摸了摸他的额顶,示意他安静,然后看向已经准备好丝绢和朱笔的李斯。
“召皇长子扶苏速回咸阳主持葬礼,并于葬礼过后即刻即位,追封福熙公主为皇后,与朕合葬皇陵。”
“父皇!不,父皇,您不会离开儿臣的……不会的!您不是已经用了灵药吗?不可能没用的,父皇!”
胡亥突然像崩溃一般扑向嬴政,汹涌而出的眼泪打湿了嬴政的袍袖,嬴政看着他悲伤欲绝的模样,却展眉笑了起来。
“朕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清楚吗,灵药不过也只是给朕拖了些时间罢了,朕知足了,你要好好辅佐你大哥,不要让朕失望。”
嬴政此话似有深意,胡亥没来由地心虚了一阵,而一旁静静跪着的赵高和李斯却面色不明各怀心事,不过有一件事两人却想到了一起,那就是嬴政的遗诏说明了一件事,福熙真的死了,而嬴政为了补偿她,将皇位留给了扶苏。
李斯将拟好的遗诏呈给嬴政,嬴政看了看便将玉玺盖上了,随后将遗诏和玉玺递给了赵高。
“命人快马加鞭送到大公子手中,不得有误!”
“诺!”
“朕累了,都退下吧。”
嬴政长长舒出一口气,重新躺回榻上,闭上了眼睛。胡亥还想说什么,赵高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对他微微摇摇头,胡亥纵使不愿,还是随赵高和李斯一同离开了。
图顺也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一如既往地守在门外。
当门合上的一瞬间,嬴政的眼睛再次睁开了,从锦被里伸出的手微微摊开的手心里,赫然掉出一枚朱红的药丸。
千里之外,即将与蒙恬会合的扶苏被人拦下,随后马不停蹄地调转方向返回咸阳。
与此同时,从桑海城前后离开的两队人马,也正寸步不停地奔向沙丘。
伏日的沙丘酷暑难耐,行宫虽然修建在避暑的位置却也没有凉爽多少,嬴政的寝殿更是因为其病不能见风而格外闷热,由于中暑而倒下的近侍越来越多,不过图顺倒依然稳稳地守在榻前侍候着,这让胡亥和赵高都觉得有些异常。
连续的酷热终于迎来了一场暴雨,整座行宫的上空电闪雷鸣、狂风阵阵,不到酉时天色已然黑压压的,偶尔一道闪电劈下,映得整座行宫阴森可怖。
这样的天气令人非常不安,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当赵高站在空无一人的寝殿时,这样的感觉尤为强烈。说空无一人有些牵强,毕竟床榻上还躺着嬴政,只是从那毫无起伏的身形和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的气息来看,嬴政已然不能算是活人了。
为了验证他的感觉,赵高一步一步缓慢地靠近床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嬴政安详的模样,平日里一向谦恭的表情有了些许裂痕,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颤抖,渐渐靠近了嬴政的颈边,在探到那没有一丝跳动的冰冷后,立即惊得缩回了手。
赵高的脸从惊喜转为痛快再到茫然最后化为镇定,这中间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却觉得好似过了很久很久。他冷静地退后了一步,不确定般再次探了探嬴政的鼻息,半晌才终于放下心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过笑意还未传达到眼底,他又警惕了起来,为什么寝殿这里会空无一人,寸步不离守在嬴政身边的图顺此时不知去了哪里,皇帝驾崩这么大的事情,身边侍候的人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是不想殉葬所以逃走了吗?
赵高疑虑难消,立刻走出寝殿,唤出了罗网亲信去寻找图顺等近侍的下落,并让六剑奴死守在寝殿周围,任何人靠近杀无赦,然后向着胡亥下榻的寝殿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赵高带着胡亥重新回到了嬴政寝殿,看着就像睡着了一样的嬴政,胡亥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还是高兴。
他说过自己像他,却从未有一天对自己有过真心的关爱,他不过是个幌子,纵使做得再多再像他,他的一切终究还是留给了扶苏。可是现在他死了,他却很伤心,虽然他对自己的好源于利用,他还是喜欢上了那样的宠溺和关怀,但一切都没了,假意的关爱没了,皇位也没了,他到死还是更偏爱自己的长子,扶苏。
不过,皇位属不属于扶苏还不一定呢。
“世子不必担心,一切可按照计划进行。”
“那父皇的尸身怎么办?行宫的人多口杂不能全部灭口,近侍又全都消失不见,要怎么去解释?”
“我已派人运来大量鲍鱼,此物味道甚大,会压过尸身腐烂的味道,至于那些奴才,就说他们蓄意谋害陛下已被处死就可以了。”
赵高面无表情淡淡地说着,胡亥心中突然涌上了一丝怒气,嬴政在他心中原是神一般的存在,如今却要落得如此不堪,他有些不忍。赵高看出了他的不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世子纯善,但现在应已大局为重,大公子还好好地活着呢,一旦他与蒙恬大军赶过来,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胡亥没有再出声,转过身不再看向嬴政,紧紧握了握拳,终究还是离开了寝殿。
赵高还是没有放弃对图顺等人的追查,命令罗网务必尽快找到他们的下落然后彻底清除。李斯不知是否得知了消息,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随行的大臣们也都各自闭门,忐忑地等待着未知的将来,不过对于皇帝陛下突然想吃臭鲍鱼一事,众人还是颇有微词,几个忠心胆大的要求面见嬴政的大臣,均被六剑奴毫不留情地斩于剑下,剩下的自然也都安分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即使猜到发生了什么,也只能装聋作哑当个能活命的摆设。
行宫就此彻底落入赵高的控制下,而就在他决定返回咸阳的前一天,嬴政的寝殿突然燃起了大火。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赵高一面派人将假的遗诏送往北境,一面吩咐准备回程。正当他和李斯、胡亥商量怎样彻底除掉扶苏与蒙家的时候,手下人突然来报,皇帝陛下的寝殿走水了。
三人匆忙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越来越大,而一直守在寝殿外的六剑奴却不见踪影,只有禁卫在来回不停地泼水救火。
“陛下!陛下!”
李斯突然跪倒在地下,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地苦吼着,赵高和胡亥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也立即跪下嚎啕出声。
“父皇!父皇!”
本躲在各自房内的大臣也都赶了过来,面前的一切让他们有些愣怔,不过浸淫朝堂多年的直觉告诉他们,此刻效仿那三人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赵高的心里还是十分不安,他总觉得眼前的大火与清辉殿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有关联,而且六剑奴的失踪,也让他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返程的队伍变成了扶灵的队伍,一路上只有悲痛的哭号与空空如也的华棺。
令人意外的是,当队伍到达咸阳城外却发现,本该一片缟素的咸阳城一如既往地热闹祥和,城墙上的守卫也一身亮银盔甲,与往日并无区别。
“咸阳城不可能还没得到消息啊?”
李斯有些不解地问向赵高,赵高面色阴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咸阳城如今是右相冯去疾在守,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李大人放心,罗网早已将冯去疾全家控制住了,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赵高给李斯解释着,同时也在心里说服着自己,虽然一切进行地太过顺利,但他还是相信罗网的办事能力的。
胡亥亲自护送载着华棺的马车走入内城,只是离内城门不到一半距离时,内城门和外城门同时关闭,而城墙上突然出现了一圈黑压压的弓箭手,赫然就是蒙家军中的精英弓手。而内城墙的城楼上,扶苏一袭白衣立于中央,眼神冷冷地看向一脸惊慌却强作镇定的胡亥。
“公子此番是为何意?”
李斯不动声色地抬头看着扶苏,心里却不断猜测着扶苏出现在咸阳城的理由。
扶苏没有理会李斯的喊话,目光仍然停驻在胡亥身上,胡亥被他看得越发地不耐,想也不想地就是一句,
“大哥难道要谋反吗?父皇已经立下遗诏要我即位,大哥此举是要杀弟夺位吗?看来父皇当初将你流放并不是错怪你……”
“公子,大王遗诏和玉玺都在此,您若此时放下干戈,世子即位后是不会计较的。”
“大哥,父皇尸骨未寒,你此举……”
赵高胡亥轮番喊话,扶苏却只是微微笑了笑,轻飘飘一句话,却让底下的所有人都如坠冰窟。
“这些话,你留着对父皇说吧!”
扶苏向右侧挪了一个身位,身着玄色暗金纹龙袍的嬴政立即出现在所有人眼前,他身后是图顺和蒙恬蒙毅二兄弟,而身侧他亲手牵着的,是一身内侍装扮的福熙。
“你们!不可能!不,不可能!我亲眼看见的,父皇明明……”
“道家至高心法上善若水中有一门功法,修炼时会进入假死状态,全身经脉气息仿若冰冻一般、暂时停止,阿政虽然只是速成,不过骗过你们倒是容易的很。”
福熙得意洋洋地说着,得瑟的小模样让赵高不禁握紧了拳头。
“那么,云中君的药……”
“你怎知阿政没有吃,这么说那药真的有问题,阴阳家果然与你们沆瀣一气,不过料你也想不到,图顺居然会当着你们的面替换了药丸。”
赵高睚眦欲裂地看向一脸恭顺的图顺,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引他们上钩而演的戏,看福熙公主那一身装扮,就明白了东巡的时候,她一直都跟在嬴政身边,而他们都没有发现。
“把他们带上来!”
福熙打了个响指,被铁链紧紧锁住的六剑奴出现在城墙上,而押着他们的人竟然是盖聂和卫庄二人,随后章邯和影密卫也押着一批罗网死士出现了,那些人自然是负责控制右相冯去疾及家人和传递假遗诏的人。
“公主当真是机关算尽,赵高输得心服口服。”
“机关算尽的是你赵府令,我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福熙愤愤地说着,手下也狠狠捏了一下嬴政牵着她的手,嬴政转头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色,心里的暖意再次涌了上来。
“福熙,朕应不应该相信你?”
那天福熙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生气,也没有争吵,只是微笑着对嬴政说了句话。
“阿政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对于福熙这样的反应嬴政反而放心了,他有些后悔对福熙的怀疑,看来自己真的是太累了,把自己逼得太狠,心都要丢了,还好,他的福熙没有让他失望,当初答应葛域好好守护福熙,却总是被福熙守护着。
“就赌赵高会不会谋反!”
“他最多就是用这种手段打压打压苏儿罢了,就像当初打压你一般。”
“阿政总是这样,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放纵他们。”
“朕不是放纵,不过是想看看他们要到哪一步罢了。”
“来来去去不过一个‘贪’字。”
“你倒是看得透。”
嬴政笑着点了点福熙的额头,福熙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将头撇了过去不再看他。
“你可知娘亲的事也有他的手笔。”
“这是真的?!”
嬴政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一直认为是世家权贵容不下葛域的存在,因此几次三番地要对她们母女出手,却料不到这件事的主使竟然是赵高,而那时候赵高不过是他身边的近侍,不过似乎从第一次在冷宫见到赵高开始,葛域对赵高就不怎么搭理。
“我亲眼所证,还能有假?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何要针对娘亲和我……”
“到时候直接问他就好了。”
“这么说,阿政你是相信我了?”
福熙转过脸来直直地对视着嬴政的眼睛,盈亮的眸子里满心满意的全是嬴政。
“朕永远都不会不信你。”
嬴政温柔地将福熙拥入怀中,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背。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关于扶苏哥哥篡位的流言明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你却仍要他去主持祭典,若是祭典上没有任何事发生的话,那就太对不起这个难得的机会了。”
“他们一定会在祭典上动手的,不过目标不是朕,是苏儿。”
“确切的说,目标只是引起你对扶苏哥哥的怀疑而已,不过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让扶苏哥哥远离风暴中心。”
“也好,苏儿不像你身怀绝技,鬼主意也多,避开这里较好,朕会派蒙毅去保护他。”
“离开也不意味着安全,所以这次东巡就算他们不动手,我们也要逼他们动手!”
福熙微微挑着眉毛,眼尾嘴角都是狡黠的笑意,嬴政看着她转来转去的眼睛,心里觉得十分骄傲。
所以从祭典上的刺杀开始,扶苏的流放,福熙的负气争吵,清辉殿的意外大火,一切计划就此顺利地一环接一环进行了下去。
但有一点却是真的,嬴政的病不是装的,是真病,而福熙因为再一次将全身真气渡给了嬴政,才导致现在的面色苍白和身体虚弱。
假死计划开始的时候,福熙一方面传信蒙毅将扶苏带回咸阳,而蒙恬也因为匈奴彻底投降也悄无声息地班师回朝;另一方面她传信张良,请盖聂与卫庄援手对付六剑奴,与此同时章邯也因为调查到阴阳家的一些秘密而前往沙丘汇报。
因此福熙让图顺调换了药丸,让嬴政当着赵高的面服下,这才有了后面的立假遗诏、秘不发丧的事。
“尔等逆臣,可知罪?”
一想到赵高将一堆臭鲍鱼与自己放在一起,心中就按捺不住的愤怒,纵使有福熙安慰他如果不是赵高如此自作孽,嬴政假死就有可能露馅了,鲍鱼掩盖尸身味道的同时,何尝不是为了掩盖嬴政没有腐烂的事实,可是嬴政还是气不过,恨不得将赵高撕成碎片去喂鱼。
李斯和胡亥见事实已定,面露颓色跪倒在底,不再争辩。但赵高的眼中仍然全是愤怒、憎恨与不甘。
“赵高,你十三岁便跟了朕,朕待你不薄,为何要对长公主下毒手,又为何处心积虑地要将帝国葬送!”
“不薄?我自幼跟随你,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有什么样的才干,可你只把我当做一个奴才!后来,为了公主送来的奴才,你勉强地封了我官职,中车府令!说白了还是一个奴才,还是不得重用的奴才!我赵高不想做奴才!我要做主人!天下的主人!哈哈哈!”
赵高疯癫一般仰天大笑,众人不知该说什么,嬴政有些怅然地长叹一口气,眉眼间全是疲惫之色。
“苏儿,剩下的交给你处理了。”
“儿臣遵命。”
嬴政转身准备离开,福熙突然感觉到杀气,余光中瞥见赵高脚下使力朝着城墙上跃来。不过还不等他近前,盖聂与卫庄二人纵横联手,一招就将他毙于剑下。
扶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开始吩咐众人将内城的人全部拿下,压入天牢候审。
嬴政没有回咸阳宫,而是牵着福熙漫步在咸阳城的街市上。
“阿政,事情既然尘埃落定了,你是不是该履行赌约了?”
福熙感觉到嬴政心情低落,想着办法逗他开心,不过当她看到一个卖红豆的老婆婆的小摊子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赌约?”
“你可不要赖皮,当初答应我的。”
“好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陪我去游山玩水,浪迹天涯,对了,顺便先去桑海把蜃楼拆了!”
嬴政停住了脚步,许久没有出声,福熙的笑容渐渐僵了,鼻子突然有些酸酸的,不过在她刚想说出她可以再给嬴政两三年时间,嬴政却突然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朕答应你!”
福熙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但天地间响起的却是她开心的笑声,嬴政抱着她在温暖的阳光下旋转着,福熙大声地欢呼着,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与幸福,这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
至于终于回到咸阳宫的扶苏,却发现留给他的只有一张传位于他的圣旨和一堆亟待解决的麻烦时是怎样的愤懑与无奈,就不是偷跑的二人烦恼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