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师父的脸皮离家出走了(1 / 1)
到了那中年男子的家,小小矮矮的两间屋子,门口还有一个院子,种了些菜,还用篱笆圈了一块地方养鸡鸭。环境比较干净,看得出那个中年大叔也是个能干的人。那大叔带她们进门的时候,向她们介绍自己:“我妻主家姓黄,你们便称呼我黄大叔吧。”黎昭岚当即嘴甜的连唤几声黄大叔,把黄大叔哄的眉开眼笑的。
炎澜斜斜的瞥她一眼,目光里充满了不屑:嘴真甜,一点女子气概都没有,娘娘腔,小白脸!
黎昭岚无辜的眨眨眼:师父,我要是不嘴甜的话,我们就会饿死了……
炎澜立马收起不屑地小眼神,换成赞同肯定的目光:干得不错,徒弟你真棒!
黎昭岚暗暗扶额:师父,你的脸皮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黄大叔先走了进去,故而并未注意到师徒二人的眼神互动。
黄大叔先安排她们坐下,给她们倒了水喝,又打了水给炎澜洗脸,然后就到厨房里忙活吃的去了。一碗清水下肚,干渴的喉咙得到了滋润,说不出的清爽。
不一会儿,黄大叔端着一叠葱油饼走了过来。虽然现在村民生活都不是很差,但葱油饼已经是他能拿出了的最好的食物了。
黎昭岚和炎澜自然也看出了,她们一人吃了一个便不肯再吃了。任凭黄大叔再劝,她们也只一个劲的说的吃饱了。
最后离开的时候,黎昭岚笑容明朗的一连说了几个谢谢,炎澜也笑容满面的说谢谢他的款待。她们这样客气,黄大叔都不好意思了。
明明家里并不是非常宽裕,却愿意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她们这两个萍水相逢的人,这便是心意了。
因着解决了口渴肚子饿这两个问题,师徒二人的行程更快了。因为她们有个目的地,朝云山。那个炎澜之前常住过的地方。
云游天下,这只是炎澜在朝云山待厌了想出去逛逛让自己不那么空闲的一个好听点的理由。更何况,炎澜在云游的路途中遇到了黎昭岚这个克星,又收了她为徒。黎昭岚只有六岁,带着一个六岁的孩子云游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她还得教她武艺,不定下来哪里行呢?所以她们才会往黎国境内走,因为朝云山就处在黎国边界稍微偏里些的一个偏僻的地方。
并不是很远,只是有些偏僻,师徒两人一路上打打闹闹斗斗嘴毒毒舌,八月二十三到了。刚刚到朝云山脚下的时候,正是中午,阳光虽艳,却不炎热,暖暖的。
时不时有戴着草帽扛着锄头的农妇路过,都会欢喜地笑着唤她一声:“炎姑娘,回来了?”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带着说不出的温暖。不是故乡,胜似故乡。炎澜也曾经告诉过黎昭岚,朝云山不是她的故乡,却让她产生了温暖和依恋。所以,她在走遍山山水水之后,选择留在了这里。
炎澜的脸上也带着笑容,应道:“是啊,我回来了。”
炎澜静静地走着,像是在安静的想着什么,眼里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浅浅的哀伤。
这个样子的炎澜,是黎昭岚从没见过的样子,不同于以往的暴躁、张扬、甚至于没皮没脸,黎昭岚站在她身边,能感受到她在悲伤,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悲伤,又似乎是在怀念留恋着什么……这种悲伤,一直从骨子里蔓延出来,让黎昭岚的心都轻轻一沉。
因着这种情绪,师徒二人慢慢地爬上山,沉默无言。
等到了山顶黎昭岚才发现,朝云山不飘渺不仙气,却带着阳光和温暖的味道。一片绿绿的草地让人眼前一亮,草地中还开着粉红色、蓝色、紫红色、大红色等各种各色的野花,小小的,娇艳玲珑。随风摇曳,说不出的生机勃勃。温暖的阳光轻轻柔柔的洒下来,宽容博爱的给予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物以最温暖的感受,似是要暖到人的心里去。
炎澜跨越草地,走向不远处那间草屋。黎昭岚年纪小,步子也小,自家师父走得又快,她只好迈着小短腿卖力的跟上。
那间草屋不过矮矮小小的一间,很是简陋。它的周围却种着一片的白色木槿花,此时正值木槿花开的最艳的时候,洁白无瑕的花瓣,蕊底却是红色,一红一白的反衬十分夺目。一树一树的木槿花,淡雅不妖,清新怡人,衬得中间的那间草屋也有了几分闲致野趣。
炎澜也不回头看看黎昭岚,沉默寡言地打开门走了进去。黎昭岚紧跟了进去,屋子里很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仅此而已。桌子上和床上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可见炎澜走了多久。
黎昭岚也不做声,看着她师父拿了一块破布开始收拾起来,面无表情,眼神如冰,也赶紧帮忙收拾起来。
收拾了一下午,已经日落西山。黎昭岚摸摸额上的汗珠,看着干净无尘的屋子,心里充满了慢慢的成就感。
炎澜一直都没有说话,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收拾。见收拾好了,炎澜丢下破布,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黎昭岚想跟上去,但想了想还是没动腿。
不一会儿,炎澜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已经熟了的馒头,不做声,塞到黎昭岚手里。黎昭岚接了过来,然后炎澜转身就脱了鞋,转身睡到了床上。她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背对着黎昭岚。
黎昭岚看看手里还带着热气的馒头,一猜就知道炎澜是去山下的村民家里要来的了。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炎澜,黎昭岚轻声说道:“师父,你饿不饿?起来吃点吧。”
许久,在黎昭岚都要怀疑炎澜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传来炎澜有些沙哑的嗓音:“我不饿,你吃吧。”然后再不说话了。
黎昭岚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去烦她,迅速啃了一个馒头,留下一个放好,师父饿了可以吃。
然后迅速爬上床,还肉乎乎的手臂紧紧地抱住炎澜的腰,把自己的身子贴在炎澜的身上,希望这样子能给她安慰。
感受到那肉肉的手臂抱住了自己的腰,炎澜的身子僵了僵。又感受到了一个小身子贴上了自己的背,炎澜的身体僵硬的更厉害了。也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炎澜的心情温热柔软,慢慢的,也就放松下来,进入了梦乡。
窗外月光温柔如水,从窗子里照进屋子,照在床上的那对师徒身上,像是一匹轻纱,轻轻柔柔的覆在她们身上。她们皆是熟睡之中,沉入梦乡,却是一人甜蜜,一人苦涩……
第二天,黎昭岚爬起来的时候,炎澜已经不见了。黎昭岚叫了几声,都没有应答,赶紧爬起来,她师父不会一时想不开找死去了吧?一想到这里,吓得黎昭岚赶紧跑出去找。
草地很开阔,一眼就看得出没有炎澜的身影。黎昭岚迈着小短腿跑来跑去,看到前面不远处似是有条溪,心中警铃大响:师傅该不会想不开跳河自尽了吧?
黎昭岚赶紧往小溪那里跑去,那条小溪不算大,却也不小,至少淹死个人是足够的。
余光一瞥,看到河岸边有双鞋,那正是炎澜的鞋!再往溪里仔细一看,溪里隐约有抹红色,炎澜穿的正是红衣!
黎昭岚猛地一跳,跳进了河里,往那抹红色那里有游去。抱住炎澜,往上钻,炎澜一愣,也往上钻。
两人刚露了头,黎昭岚就开始大声嚎:“师父啊,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你可得为徒弟想想啊,我才六岁啊,要是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炎澜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正欲开口,黎昭岚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仰着头没有眼泪的干嚎着:“你是干脆痛快了,一死了之。我可怎么办?我长得这么精巧漂亮,万一有哪个人贩子把我拐了,卖给人家做童养媳可怎么办啊!万一那个人家的儿子丑的没法见人,那我的一辈子不就毁了吗?就真的成了你说的倒插门、小白脸了啊!师父啊,你舍得吗?像我这么能干的徒弟你到哪去找啊,嘴甜卖萌又不会让你饿着,大不了我以后不嫌弃你没用了还不行吗?你别死啊,我师父要是这么娘娘腔跳河自杀,传出去我多没面子啊……”说到后面,黎昭岚没词了,所以她就开始乱扯……
炎澜面色黑沉,忍无可忍地打断她:“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目的吧?”
黎昭岚见自己乱扯的话被师父当真了,连忙开始解释:“不是啊师父,我就是乱说的……”
炎澜冷哼一声,满是怒气:“谁要寻死了?我看是你个死丫头要找死吧?我好心好意怕你饿着,给你抓鱼吃,你居然还说老娘找死?”
黎昭岚听师父说她在给自己抓鱼,不是寻死,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是我误会了啊。
炎澜迅速游走,爬上岸,黎昭岚紧跟着,正想解释什么,只听她家师父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话:“既然你心心念念着要给别人家做童养媳,那行,我这就去问问,看看哪家有容貌出色的儿子,就把你许配给人家做童养媳!”炎澜把“出色”那两个字的音咬的很重,让人一听就知道那个“出色”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背后传来黎昭岚杀猪般的叫声,直冲天际:“师父我错了,原谅我吧!”
转身就走的炎澜脸上,却出现了浅浅的笑容。这样的日子,也很好,不是吗?
等到黎昭岚垂头丧气带着几条鱼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师徒二人一起烤鱼,这么多天的烤鱼烤鸡烤鸟下来,炎澜的手艺直线上升,上升到了大师的级别。
炎澜擦擦嘴上的油,对同样啃得满嘴是油的黎昭岚说:“快吃,吃完了我开始教你学武功。”
原本垂头丧气郁郁寡欢的黎昭岚顿时精神振奋,三下两下,啃完了手中的鱼。她豪放不羁地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这些日子下来,黎昭岚的洁癖挑食统统不见了,因为压根没食物让你挑,有的吃就不错了。
黎昭岚目光灼灼,眼神期盼:“师父,我们快点开始吧。”
炎澜站起身,走到白木槿花林前的一片空地站定,黎昭岚心情愉快,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仰着头喊道:“师父!”
炎澜面色端肃,厉声道:“跳什么,过来站定立好。”黎昭岚被这一呵斥,稳稳当当地走到她面前,立定站好,双手垂挂在两侧,双腿笔直,整个人显得挺拔向上。
此刻的炎澜收起了暴躁傲娇的性子,端肃严谨:“双腿分开,与肩同宽,微蹲一点。静气宁神,气沉丹田。双手握拳紧贴腰侧,挺胸收腹,平视前方。”黎昭岚一一照做,炎澜矫正了一些她做的不规范的地方,便让她坚持半个时辰。
黎昭岚心中暗暗叫苦,却还是照做,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言出必行。
炎澜见她表情便知她的决心,走到一旁的白木槿树下,静静地坐着,看黎昭岚扎马步。
太阳正烈,又是初次扎马步,没多久,黎昭岚便满头是汗,气息微微有些紊乱。
轻轻的风吹过,头顶有许多白色的木槿花瓣落下,炎澜透过木槿花瓣看着她,像是在看她,却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看那个从九岁到十六岁她心心念念了七年的人,看那个令她放弃亲人、放弃出生入死的姐妹、放弃她所有的骄傲,像一匹找不到家的孤狼,独身徜徉在天地之间的人,看那个让骄傲明艳从不低头的炎澜哭的无法自已的人。
她的感情,至死方休,却可笑的连爱这个字都算不上。爱是相互的,两个人情投意合才算是爱,而她,不过是卑微的喜欢罢了。卑微的心慕着他,却又连说喜欢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她的感情。
所以,终其一生,他都不会知道。因为她,永远都不会说。那份刻骨铭心,会一直伴随着她,直到她化作一柸黄土,然后烟消云散。
黎昭岚感觉到师父好像在看她,头轻轻一偏,还没看到炎澜,就被一声喝道:“看什么!”
黎昭岚连忙把头转回去,她没有注意炎澜语气中的那点不对劲。
阳光温暖明媚,偶尔有清风路过,带来丝丝清凉。木槿花洁白清丽,连空气中都带着花香的味道,黎昭岚头上汗水直流,全心心意地扎着马步,却没发现,身后的炎澜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