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情断(1 / 1)
这天的夜色甚是美好,午后吹起的暖风驱散了环绕多日的雾霾,此刻皎月当空,即使闭着灯,屋里也很明亮。
邵宅里,落地灯柔和的黄光充满了整间屋子,邵文杰站在窗前,看着空中的明月。今天是十六,月亮不那么圆,却是那么明亮,就像蒋涵一样,不完美,但是无端的就那么耀眼。
同一片月光下,此刻蒋涵则独自窝在床上,他想他的心,此刻已经死去了。汪天泽的到访,就如同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蒋涵认识到,在汪天泽的心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他曾经幻想着,即使汪天泽结了婚,只要汪天泽的心里有那么一丁点的地方留给自己,他都还会全心全意的待他。如今,汪天泽肯为了利益,将自己送出去,那么明天,他会不会把他的老婆孩子也送出去?
蒋涵不再继续去想这些,他拉开窗帘,看到皎月当空,心中突然涌起一分凄凉,想要去喝一杯。好在冰箱里还有几瓶啤酒,全部取了过来,蒋涵打开窗子,手持啤酒,对着月亮做了举杯的动作。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伴酒低吟了一首《月下独酌》,蒋涵心中的孤寂越发多了,他站在窗口,吹着四月里东来的微风,不知不觉迷糊了视线。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眼角划过,在脸颊上留下冰凉的痕迹。蒋涵长缓的叹了一口气,头轻依窗边,闭上了眼睛。柔白的月光弥漫在蒋涵的周围,让人分不清这柔光是月亮铺撒的还是从蒋涵身上散发出来的。
第二天早上,蒋涵耍了性子,没有去上班。这么长时间了,终于能好好休息一次,蒋涵懒散的靠在床头,看着阳光透过纱帘在卧室的地板上印下斑驳的花影,顺了顺额前的头发,蒋涵起了身。从衣柜深处找出一套已经压出折痕的居家服,用挂烫机熨平。到楼下的包子铺吃了早点,看着天气甚好,蒋涵决定四处转转。
晨练的老人们此刻已经三三两两的往回走,看着他们手中多多少少拎着的新鲜蔬菜,蒋涵便去了公寓附近的一个超市。这家超市早上开门较早,卖些新鲜的蔬菜,方便了附近几个小区。挑选了几样新鲜蔬菜,又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蒋涵回了家。
收拾好蔬菜和鲜鱼,蒋涵坐在沙发上,看着家里的摆设,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他找了一个大箱子出来,开始把这屋子里与汪天泽的有关的一切都收进去。茶几上汪天泽亲自买的烟灰缸,角落那塑料的绿色植物连瓶带枝都收了进去,衣柜里汪天泽忘记的睡袍,鞋柜里为汪天泽准备的拖鞋,浴室里汪天泽的剃须刀,甚至厨房里汪天泽喜欢的一套餐具,蒋涵都收了进去。电视柜上的照片,蒋涵也取了出来,端详了良久,最终还是放了进去。看着一下子空出来不少的房间,蒋涵的心也空了。
装好的箱子贴上胶布,被蒋涵放到了阳台的角落里。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独自吃完,蒋涵驱车去了购物广场。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带了很多东西。
客厅的沙发上,蒋涵铺上了一套暖色的沙发垫子,素爱暖色调的蒋涵,若不是因为着汪天泽,也不会买这套沙发。从不抽烟的蒋涵在茶几上放了一个红木茶盘,摆上了自己钟爱的一套汝窑茶具。汪天泽喜好咖啡,茶是很少碰的。客厅的角落,蒋涵摆上了一盆真的绿色植物,让空荡荡的房子,有了些许生机。还有一套崭新的青花餐具,此刻也摆放在了橱柜里。蒋涵看着房间,甚是满意,便坐下来,冲泡了一壶茶。坐在阳台上的藤椅里,一边细细品味着香茗,一边享受着安静的春日午后。
突然,一阵水花声将蒋涵又带回了现实,他看到了那盆金鱼,此刻正欢快的游动着。这似乎是这房子里,与汪天泽有关的最后一样东西了。蒋涵出神的看着金鱼,思绪飞散。
记得,那同样是一个明媚的春日午后,汪天泽告诉自己,他要结婚了。未婚妻就是那位高官家的大小姐。那一刻,蒋涵的心就像被千针扎入一样的疼。汪天泽求他不要闹,他需要那位高官的势力,让公司发展。蒋涵知道在汪天泽心里,公司是最重要的,他选择了妥协,他看着汪天泽陪那位大小姐选婚纱,拍照片,定酒席,甚至帮汪天泽排定婚礼嘉宾的坐次。他就像是在办自己的婚礼一样,尽心尽力的办着汪天泽的婚礼。婚礼那天,蒋涵站在了汪天泽的身边,亲手为他送上了那枚结婚戒指。那之后,蒋涵病了整整一周,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厚重的窗帘将他与外面的阳光隔绝开来,而那时,汪天泽正带着他美丽的新娘在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上,过着美好的二人世界。
病愈之后的蒋涵,向汪天泽递上的辞呈。
“我不同意。”
这是汪天泽说的唯一一句话。那天晚上,汪天泽带他去了宾馆。在宾馆冰冷的床铺上,汪天泽将蒋涵压在身下,发泄着身体的欲望。蒋涵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汪天泽低沉的声音。
“我爱你。”
蒋涵留了下来,这半年的时间,两个人就如同学校里早恋的孩子一样,遮遮掩掩偷偷摸摸。若这便是汪天泽想要的结果,蒋涵决定配合。但是这种日子,蒋涵过的累极了,他想休息,想放弃,想逃离。可是每次一看到汪天泽的眼睛,他就退缩了,又一次的妥协。如果人生有一条红线告诉你这是我的底线,那么蒋涵此刻的红线,已经在万丈深渊。
“或许,我当初应该果断些。”蒋涵抚摸着茶杯低喃着。
“这一切,就快结束了。”
抬头看着西沉的太阳,蒋涵长长的吐了口气。
“铃……铃……”
是电话的声音。
蒋涵起身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邵文杰明朗的声音。
“嗨,蒋涵,我是邵文杰。”
“邵总,您好。”蒋涵绷紧了身子。
“这么客气做什么,今天汪总说要派你过来呢,虽然汪总跟我定了具体日期,但是我还想问问你的意见。”
听到邵文杰这么说,蒋涵想到了一句话:猫哭耗子假慈悲。不过既然邵文杰这么说了,蒋涵觉得自己也不用给他面子,便开口到:”这样啊。邵总你看,我这两天受了点风寒,这礼拜肯定是去不成了,下周就到五一了,我想回家看看,这样吧,五一假期回来我再去您看怎样?”
知道邵文杰对自己的意图,蒋涵也有意的拖上了两周,想要恶心恶心他。
“好啊。”邵文杰愉快的答应了。
对邵文杰的痛快,蒋涵感到了诧异。
“不过,五一正好我也休息休息,我跟你一起回家,听说你家在B市?”
果然,邵文杰没有那么好心。
“对。”蒋涵有些后悔说要回家。
“我之前在B市也呆了好几年了,很久没回去了,正好跟你一起回去看看。机票我来定,到时候通知你,就这样,拜拜。”
不等蒋涵拒绝,邵文杰便挂断了电话。蒋涵收起电话,看着已经暗下的天空,深深的叹了口气。
窗外太阳西落,长庚星亮了起来,那明亮有些刺眼。蒋涵揉了揉眼睛,拉上了窗帘。
蒋涵就这样在家休息了三天,再次回到了公司。上班那天,蒋涵没有去买汪天泽爱喝的咖啡,而是将这个工作交给了秘书去做。他向李经理要来了这次项目的企划等相关文件。李经理得知公司派他去威达集团,看蒋涵的眼神中多了些许理解的意味。
蒋涵为公司出力良多,却一直是个助理的职务,只怕这次项目若是圆满完成,蒋助理也要改叫蒋经理了。
四月二十九号那天上午,蒋涵刚到公司便接到了邵文杰的电话,告诉他订了三十号晚上七点半的飞机,下班的时候他会来接蒋涵,让其把行李都准备好。这时蒋涵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临近五一,而他也还没有跟家里说一声要回去。
挂了邵文杰的电话,蒋涵拨通了他曾经的法定监护人韩洋的电话。
“嘟,嘟,嘟……”
“喂,哪位……”韩洋懒散的声音传出,蒋涵一听便知他此刻还没有起床。
“是我。”
“小涵涵!”韩洋惊奇的语气让蒋涵不禁把电话拿远了些。
“小涵涵,想爹地了?怎么这么久才打电话来,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咳咳”蒋涵无奈的清了清喉咙,”我五一要……”话还没说完,蒋涵便听到电话里发出一个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电话那边也没有了声音。
“韩洋?韩洋?”焦急的询问着,过来会儿,韩洋的声音才再次出现。
“韩洋?你在哪儿?怎么回事?”
“哦,没事没事,我在外地出差呢,刚刚宾馆附近有店开张,放炮仗呢”
“那怎么那么大声音。”
“估计是他们进口的二踢脚,你也知道,咱们产的炮仗,那质量没的说。”
“哦,我计划五一回家,你回的来么?”得知韩洋在外地,蒋涵心中存了一丝侥幸,或许不用跟邵文杰一起去B市了呢。
“没问题,我就要回去了呢,你放心,我保准到。”
“不,不,你回不去也没事,我还没准呢。”蒋涵试图阻止韩洋,但是没有成功。只听电话里又传来了一声巨响,电话便短线了。
看来,回去是必行的了。
蒋涵开始整理好心情,开始了工作,临近中午,蒋涵瞥到了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新闻推送,头条上是菲律宾的电台遭到了自杀式汽车炸弹的袭击。没有多注意,蒋涵起身去吃午饭。
到了三十号,汪天泽来到公司后,叫了蒋涵进办公室。汪天泽坐在办公桌前,蒋涵则利落的站在他的对面。
“五一回来,你就直接到威达那边去。”
“是的。”
“有什么消息要及时告诉我。”
“明白。”
“等你回来,我会升你做主管业务的副总。”
“谢谢汪总,但是,我说过了,这次做完,我就要辞职。”
“不能……留下么?”汪天泽死死的盯着蒋涵,语气有些哽咽。
“对不起。”
汪天泽起身,绕过桌子,抱住了蒋涵。
“永远不要对我说这句话,对不起的人,是我。”
蒋涵没有回抱住汪天泽,他的心,已经空如一片。
放蒋涵离开,汪天泽久久的站在那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的蒋涵已经离开他那么遥远了,远的他尽力伸手也再也抓不到。或许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但是看着润泽地产标识,看着自己的双手,汪天泽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自己要的,是成为人上人,感情不能够成为前进的阻力,他在蒋涵身上,已经耗了太多,是时候要决断了。
当天晚上,蒋涵拎着行李箱,上了邵文杰的车,看着邵文杰的脸,蒋涵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恶心,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生活在一个这么令人恶心的地方,想要离开这里,是蒋涵此刻心中唯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