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63.分开（1 / 1）
“能给我看看一一写的纸条吗？”章妈妈注视着苏璠的眼睛，语气平和地问道。
苏璠一怔，没想到自己母亲把章仪林写纸条的事情也告诉了章妈妈，但还是从西装内侧袋中拿出钱包，取出叠成小方块的几张纸，打开后递给章妈妈。
章妈妈低头认真地一张张翻看着，像老师在审阅学生作业，苏璠想起来章妈妈确实是教师。
水槽里哗哗的水声让章仪林无法听清外面的声音，只得加快手里的动作，刚关上水龙头，就听见章妈妈透着疲惫的声音：“你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声音很轻，但足以让章仪林慌了心神，三步并两步赶回餐厅，看到老妈手里拿着再熟悉不过的几张纸，震惊地瞪着苏璠：这些怎么还没被人道毁灭！？
“洗好了？”章妈妈抬头问自己的儿子，示意他也坐下，把几张纸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现在你说。”本来她想等章仪林自己来说，现在苏凡人已经上门了，拿着的礼盒一看分明是本地女婿第一次上门的必备礼，于是让他们直接坐下来谈，否则她还要继续失眠下去。
章仪林看老妈这个态度，头皮习惯性发紧，脑子里只有“坦白从宽”四个字，但是张了几次嘴，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
“阿姨，我想以爱人的身份照顾一一，在我们未来的日子里，我会把他当做我一生最重要的伴侣，尽全力去爱护他，与他执手偕老。”苏璠难得地敛起锋芒，正襟危坐，郑重地对章妈妈说。
章妈妈静静地看了苏璠很久，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非常优秀，如果你们是好朋友好兄弟，我作为母亲会为自己的儿子能拥有你这样的朋友感到欣慰和骄傲。你们如果是……是那种关系，若你是女性，我甚至会觉得我的儿子高攀了你，可是现在……这种关系本身就是对他的伤害，谈何爱护？”
虽然现在中国已经开放许多，但同、性、恋仍是社会上的小众，大众眼中的异类，而苏璠的身份，比起普通同丶性丶恋人，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和伤害。她作为一个母亲，自然是自私的，这种时候她顾不得苏凡，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平淡幸福地渡过一生。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也通过各种途径去求助，她也愤怒过彷徨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变成同丶性丶恋，审视过自己是否是教育方式出现了问题，只有多年中学教师的职业经验不断告诉她，不能靠打骂解决问题，儿子是自己的，不能逼着他离开这个家。吞了这么多天的眼泪才逼迫自己，在现在强自镇定，她还是留有一丝希望，想听儿子说，想了解他的想法。
苏璠的解释她暂时不想听，所以她重新看向自己的儿子。
章仪林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老妈眼里的不理解和哀伤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艰难地开口：“妈妈，我，想和苏璠在一起。”
“你们，不是才认识半年吗？算上小时候也就过家家似的一起玩了一个多月。一一、苏凡，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种，这种感情只是友情，或者是亲情，只是你们刚重逢，所以这种感情来得很突然很强烈，才造成了你们的错觉？一一，你不是还没谈过恋爱吗？你和女孩子试一试，就会发现你与苏凡的感情和你与女孩子谈恋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啊！ ”
章妈妈在努力说服两个孩子，哪怕她明白他们已经不是学校里那些对感情懵懂的少年，苏璠从事娱乐圈，也许早已身经百战，但是自己的儿子一次恋爱经验都没有，一定是他的错觉。
“妈……”章仪林看着母亲着急却又隐忍的模样，愧疚得无以复加，哽咽道：“妈妈，如果我还没有与苏璠产生感情，或许还能在朦胧无知的情况下与女孩子交往，但是现在我已经和苏璠……若我抱着这种尝试改变的心态再与女孩子交往亲近，这不是害了人家吗？。”
章仪林停了停，狠狠心继续开口道：“您也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相熟的女性朋友，哪怕是十几岁时的青春期，我……似乎也没有想要亲近女孩子的心思，可是，我，对苏璠却有那种、那种冲动。妈，过了今天，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我可以分清什么是友情亲情，什么是，想平平淡淡一起过日子的感情，就像你和爸一样。”说完已经羞愧得满脸通红埋下了头，没有勇气再面对自己的母亲。
章妈妈听完完全呆愣住了，听完前半段，虽然明白章仪林说得也有道理，但还是有希望的，她是过来人，人的一辈子是可以不只对一个人产生情爱，即使是她，在认识章爸爸以前也有过懵懂的初恋。但是听完后半段，心却一下子凉透了，儿子的意思是，他不想对女孩子亲近，却对男人的身体有那种冲动？章妈妈彻底乱了，在其他老师家长担心孩子们早恋初尝禁、果的时候，她还在庆幸自己的儿子在这方面迟钝得让她少操不少心，难道那时候的性向已经？
章妈妈晃神地站起来，背对着两个孩子，给自己倒了杯水，温水划过喉咙流入一阵阵紧缩的胃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旁的苏璠，静静地坐着听母子俩的对话，他知道，章仪林是故意给章妈妈造成他是天生同丶性丶恋的结论，这样既能让章妈妈尽快死心，也能减轻章妈妈对他带歪她儿子的怨恨。看着章仪林痛苦的样子，苏璠同样揪心，他一直都明白，如果没有他的刻意诱导，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的章仪林，即使再内向再不善于善于对异性表达，也最终会像大部分国内青年一样，也许是工作生活中日久生情，也许是通过同学同事家里的介绍，也许是普通的邂逅，他都会与一个女人相遇相识，同样能产生感情，像章家父母一样，结成普通的家庭过着平凡的夫妻生活。
章妈妈捏着水杯快速理了一下思路，回身对着自己的儿子继续劝道：
“两个男人怎么能像我和你爸，你们根本无法组成家庭、一个完整的家庭，父母、夫妻、子女，这些都是缺失的，天伦之乐的幸福如何享受得到，以后你们老了谁来照顾？还有社会上异样的眼光，身边亲朋同事的排挤，要怎么生存下去？现在连男女婚姻都非常脆弱，你们这种又如何得到保障，感情终归会淡掉的，如果没有家庭和孩子的维系，你们能保证过一辈子吗？所以你们现在一时的欢乐和幸福都是短暂的，不完整的，也无法长久！”
章妈妈不想说出两个男人根本无法生育，她是传统的中国妇女，希望能有自己的孙辈，子子孙孙绵延下去，她无法接受有违伦理的代丶孕，领养更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章仪林被母亲说得哑口无言，章妈妈对他们没有责备谩骂，反而是完全从他们的角度考虑，为他们担心，这让章仪林感到更加内疚，关于后代，章仪林同他的母亲一样，不能接受代丶孕，不管是使用他的精子还是苏璠的精子，他们之间都会介入第三个女人，不论是他还是苏璠恐怕都无法接受，而他们也不确定是否能够接受那样得来的孩子，所以，他如果和苏璠在一起，两个人将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后代。
章仪林自己想通了这点，悲凉地抬起头，对自己的母亲道：“对不起妈，恐怕儿子这辈子都无法让你抱上孙子了，即使我不再和苏璠在一起，我也无法和女性在一起生活，更不可能生儿育女，如果是通过别的途径得到孩子，我、恐怕也无法像你和爸爱我一样给予他们爱和幸福，那样，孩子和它的母亲在我们家只能得到悲剧。”
关于孩子他并没有和苏璠讨论过，所以话一说完，便转头看向苏璠，得到的是肯定和支持的眼神，看来他们俩都是自私的，有彼此便够。
可章妈妈听了却眼前一黑，双腿踉跄差点站不住，章仪林第一次看到强悍的章妈妈被打击得面如死灰的神色，一时震惊得忘了动作，心中惭愧万分，等反应过来起身去扶，章妈妈已经被一旁的苏璠搀扶着重新坐下。
“阿姨，请您把一一交给我，我会和他一样，把您和叔叔当做最亲的亲人，照顾孝敬你们。如果你们不嫌弃，把我当做你们的第二个儿子。而我将在一一的余生，成为他最亲近的伴侣、兄弟、朋友，甚至可以像他的父亲、妻子、孩子一样去照顾他。如果我们的一生注定有缺失有遗憾，那我会用更多的爱去填满他的生活。只要您和叔叔同意，我们可以去国外成为合法的婚姻伴侣，除此之外，我的所有都会交付给一一作为一辈子的交换和保障，包括我的生命和所有财产。”苏璠握着章妈妈难过得颤抖不已的手，半跪在她身前，慎重地对她许下诺言，如果不能得到章家父母的认可，即便章仪林坚持与他在一起，一一也不会快乐。而碰到章妈妈这样理智的家长，已经是他和一一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章妈妈却摇摇头苦笑道：“阿姨相信以你的能力完全能让你和你的家人生活得很好，可是我也了解我的儿子，他是个很平常的男孩子，我和他爸爸也从不要求他大富大贵，我们只希望他能轻松自在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能力足够温饱即可，我们是思想保守的传统家庭，按部就班地成家立业，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我作为母亲不希望他以后活在别人的眼光之中，社会的压力之下，更不希望他卷入是非之中，那样太辛苦，你都体验过的，不是吗？”
苏璠自嘲地莞尔一笑，继而自信道：“阿姨，我爸爸给我取的名字是平凡之凡，我完全能够理解阿姨您对一一的爱护和期许。从今天开始，我已不再是艺人苏璠，不再是公众人物，我以后只会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我已经开始在国内创业，虽然现在只是刚起步，但我会尽我所能，与一一一起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一起负起作为子女的赡养义务。”
苏璠的话让章家母子都吃了一惊，他的话似乎并不是在做出保证，而是在讲述既定事实，不是在讲计划，而是在汇报进度，即使章妈妈不是年轻人，也知道以苏璠现在在演艺圈的身份，也不是说退就退的。
章仪林了解苏璠，DM也暗示过他苏璠想退圈，再想到他们今天突然回来的举动，抓着他问：“你是不是……是不是……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姨、一一，我的经济合同即将结束，我和我的经纪人本打算在元宵后公布我的个人情况，之后便会退出娱乐圈，但是今天、应该是昨天晚上出了些状况，一位一直与我们不对付的记者，已经查到我和一一的关系，并且打算在明天对外曝光，圈内的其他媒体人也都已经得到消息，我在昨天晚上已经简单宣布了退出娱乐圈的决定。所以，您的担忧确实已经发生，阿姨，对不起。”
章仪林从来没看过苏璠如此认真的模样，他话里的沉重，让母子俩的心跟着往下沉，章仪林也终于明白苏璠说战争开始了，是什么意思。
苏璠虽然道了歉，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我和一一的关系，是再普通不过的爱人关系，不需要有任何隐瞒和避讳，除了我们的家人，我们不需要对公众负责和交代。公众的非议，我会为一一阻挡，同样，我也相信一一愿意也有足够的能力与我比肩面对。我已经宣布性向并退圈，我和一一会开始过普通的家庭生活，但是在近期，无法避免的会受到来自各方的议论和窥探，甚至可能会追究到这里。在我上来之前，已经开始着手处理，一一和您一家的隐私和权益，我会不惜代价为你们守护，不让你们受到一丝侵犯。”
章妈妈有些恼怒，这么大的事现在才说，看儿子一脸惊吓的样子，显然也是不知情，如果没被曝光，苏璠是不是也不会选今天来上门，他们家竟就这样在一片喜乐的除夕夜成为风暴中心。她想问苏璠，既然已经有记者查到你们，就说明你们的隐私已经泄露，如果真的出现了侵犯事件，伤害已经造成，那时候再追究有意义吗？
但是儿子跟着苏璠半跪在自己身前，坚定无比地看着苏璠，眼中的无畏让章妈妈无法将问题问出口，自己的儿子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脆弱，她这才第一次有了一种不能再把章仪林当做孩子的感觉。
“章妈妈，天亮以后我就要离开厦门，在这里，我已经请了专业的团队保障你们的安全和生活，可能会在一段时间内给你们造成不便，一一就拜托你和章爸爸照顾，待我将事情完全处理妥当，再来负荆请罪。这段时间，我会保证不会在国内任何一家官方媒体出现你们的个人信息，在自媒体方面也已经请人着手处理，但是无法保证完全没有人议论，也许就有你们身边的人，造成困扰希望你们谅解。”
苏璠在这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一丝不好意思，仿佛这些本就是一家人该承担的，同时也不卑不吭，对章家人承受即将扑面而来的压力似乎很有信心。章妈妈虽然不悦，但是也没反驳，一是逞强的自尊心作祟，苏璠既然这么说了，她当然不会承认害怕外界的非议；二是自家的儿子她和丈夫自然会守护，苏璠说得倒好像章仪林已经是他的责任似的。苏璠叫得无比顺口的“章妈妈章爸爸”反倒让章妈妈的老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黑，这个自来熟！突然有种做丈母娘的感觉，真是夭寿！
章仪林听了苏璠的一番话怔住了，他马上要离开了，原来，战场仍是他一个人的，而自己确实什么也做不了，一时有些难受。
章妈妈看到儿子一脸委屈的小模样，眼里的倔强让她觉得真是又气又好笑，现在就晓得胳膊肘往外拐了！章妈妈知道这时候他们分开的确是最好的，苏璠肯定是要顶在前面面对大众的，他没有想逃避躲起来，已经让她意外。普通同、性、恋由于社会的不认同逼到自闭躲起来，甚至是自暴自弃自杀，新闻上不是没有见过。而苏璠现在的身份，他有勇气站出来直面非议，连以后的路也早已开始铺设，章妈妈不得不佩服。只是儿子被拐，走上歪路，这口气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