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42.家庭（1 / 1）
七点整，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震。
苏璠长臂一伸，熟练地关了手机闹钟，这样轻轻的举动还是惹得怀里的人不满地摇头咕嚷了一声。
憋着笑，收回长臂，绕过章仪林的腰际重新拥着温热的身子，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后背，章仪林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继续不客气的埋头好睡。
苏璠出国后，远离慈爱的奶奶和小时候的玩伴，身边只有陌生的继父和忙于帮继父打理事业的妈妈。大别墅里的管家和佣人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却再也没有被关爱的感觉，自然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柔弱肆意撒娇。渐渐独立的同时，也让苏璠养成了在外喜怒不形于色的秉性，长大后更是习惯了不苟言笑，给旁人冷淡有距离的感觉。
但是与一一重逢开始，心底故作的硬朗竟又开始变得柔软，在一一面前不自觉的收起面具，变得温和易亲近。
就像这时候，怀里全无防备的一一让他更觉心疼，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窝在阿嬷怀里的吧。
苏璠抬手将贴在章仪林额上不老实的乱发轻轻捋到耳后，手里柔顺细滑的触感让人舍不得放开，勾起一簇头发，用手指绕着捻着玩。
发梢挠了耳廓，让章仪林痒得缩了一下脖子，没有醒来。
苏璠顺着耳朵，指背划过光滑紧致的脸颊，忍不住屈指捏了捏，又嫩又弹如想象中一样，不禁又加重力道掐了掐。
胸口的章仪林终于不耐烦了，皱着脸，挥手嘟囔道：“妈……再让我睡五分钟……”
苏璠一愣，看着嗜睡的单纯大男孩，脸上的线条愈发柔和，唇边的笑意也更加明显，这时候的冬阳，越过远处的高楼，透过薄薄的晨雾，照进屋里来，印在苏璠外人眼前从未见过的温情脸庞上，若是章仪林这时候醒着，定又要看呆了。
拉开被子，悄悄起身，又把被子掖好。章仪林感觉身边的温暖抱枕被抢走了，闭紧眼睛再次不满地抱怨：“知道啦妈，马上就起……”绻起身找个舒服的姿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苏璠不再动他，走到床边，轻轻拉过窗边的纱帘，只让阳光浅浅的覆在章仪林背上，暖洋洋的却不刺眼。
七点半，DM准时登门。苏璠刚做好了三份西式早餐摆在深色的中式实木餐桌上，三份三明治，两杯咖啡，一杯牛奶。
“果然还是有套房子好，早就吃腻了酒店的自助早餐。好久没尝你的手艺了，你这贤夫良婿重出江湖啦！”DM不客气的拉开餐椅坐下开吃，只是椅脚在有年头的木地板上拖动摩擦发出恼人的噪声，嘴里塞满美食的DM被苏璠狠狠剜了一眼，只得一手抓着三明治一手端着咖啡无辜地扬扬手。
苏璠自己擦擦手也坐下开始享用早餐，在大学时，苏璠就与DM在校外合租公寓，早餐一直是自幼开始独立的苏璠负责，简单的西式早餐信手拈来。
“嗷唔……今天是意大利风味嘛，酸面包、熏火腿片、干酪、萨拉米香肠、罗勒叶加煎鸡蛋……阿丹帮你买这些材料可跑了不少地方呢……配老肯（苏肯）的臭屎咖啡正好！新婚第一天表现不错！诶？对了，一一呢？……不会被你弄得起不了床了吧？嗬嗬嗬~”
DM嚼着热乎的三明治还能巴拉巴拉说个没完，只是侧身优雅地看报喝咖啡的苏璠完全没理他，早已习惯了他的聒噪和八卦。
DM消灭完手里的三明治，盯着关紧的卧室门笑得一脸暧昧。
八点整，客厅里恢复了平静。
打开周末模式的章仪林醒来的时候，坐在床上呆了十分钟，自己……不是在家里吗？老妈还叫他起床……这里是哪！？等意识慢慢回来，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被苏璠带回了家，他真的买了一个房子，一套有历史的老上海风情的旧公寓。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章仪林坐了半天也没觉得冷，但是身边空着的床位已经没有了温度，苏璠什么时候起来的？
披了外套，打开门，以为会在客厅看到人，但是客厅里冰凉的空气告诉他，苏璠已经离开挺久了，只剩下餐桌上的一碟一杯，墙角老式笨重的落地钟告诉他已经十点多了。
碟子上的三明治已经凉了，牛奶杯下压着一张纸条，舒展俊逸的繁体字：
微波爐加熱牛奶一分半鐘，烤箱加熱三明治三分鐘，模式已調好，直接轉動時間鍵即可。想你，等我回來。
今天是圣诞节，对艺人来说又会是四处赶场忙碌的一天。
纸条上还压着一把钥匙。
章仪林拿起钥匙握在手里，不一会儿就变得温热，在掌心里留下一个钥匙形状的压痕。
虽感惊诧，但心底涌起暖暖的满足感，让人同样忽视不了。
忐忑又感动地吃完早餐，把餐盘洗净才发现苏璠这个房子就连厨房用具用品都一应俱全，冰箱里也是塞得满满的食材，除了人气还不是很足，这套房子和寻常人家的住家毫无分别。
苏璠的认真，让章仪林惶惶不安。不安什么，却总也想不透。在客厅呆坐到中午，终是熬不住，还是决定出去走走。在房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在厨房小阳台的烘干机里找到自己的内衣裤的时候，章仪林臊得面红耳赤，这辈子除了老妈和自己，没让别人给自己洗过衣服，何况还有内裤！
带上钥匙锁好门，下了楼。刚出小楼，院子里正热闹着。
一个女孩挥着仙女棒和一个男孩在铺着旧石板的院子中央追逐嬉戏，脸上画着闪亮的圣诞彩绘。一个清瘦的黑发女子和一个微胖的金发妇女站在院子里一边交谈一边一起伺弄院子里的花草。身着黑色棉衣的门卫的大爷，蹲在墙边把几盆花挪到晒得到太阳的地方。
画面晴朗和谐，让有些压抑的章仪林一愣，呆呆的站在院子边，静静地看着眼前在圣诞日快乐生活的几人。
金发妇女注意到章仪林，爽朗的笑着扬扬手里的园艺剪向他打招呼：“Hi，Merry Christmas！”
章仪林微微一窘，不好意思的上前走两步，磕磕绊绊地回应道：“Me，Merry…Christ…mas…”
黑发女子也转身回来噙着清新温和的笑看着他点点头。
“哥哥哥哥！你是四楼的哥哥吗？”稍大一点的小女孩拉着小弟弟已经凑到章仪林脚边，扬声问道。
章仪林正要点头，小女孩精致的小脸上挂着大大的笑不客气地伸出手继续问道：“哥哥圣诞快乐！我们的礼物呢？小铭，轮到你说。”
两三岁大的小男孩被姐姐扯了扯，只得无奈的开口：“哥哥，快乐！礼？礼物？”稚嫩的正太小模样，连同他活泼的萝莉姐姐，这样一对组合马上把章仪林萌化了。
“这……对不起，今天哥哥没来得及准备，明天补给你们好不好？”章仪林不自觉的蹲下身子，抱歉的对着两个小宝贝说道，心下也决定要去买两份礼物来送给他们。
“大人说话要算数，拉钩钩。”小萝莉举着肉肉的小手伸出小指凑到章仪林鼻子前，小正太也赶紧跟上：“钩钩，小铭也要~”
章仪林被逗笑了，伸出两只小指，分别与两个宝贝拉了钩钩。两个孩子马上开心得大喊又有礼物了，跑开继续玩去了。
“不好意思，这两个孩子不认生。”黑发女子走过来抱歉道。
“不会不会，他们很热情，非常可爱。”章仪林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着表示自己的喜爱。
“你是四楼苏先生的爱人吧？欢迎你，相信我们能成为好邻居。”黑发女子伸出手，对着章仪林笑着眨眨眼。
章仪林大窘，脸上马上涨得发红，爱、爱人！？苏璠这个混蛋干嘛到处跟人这么介绍啊！！！
但还是礼貌的伸出手和黑发女子握了手，金发女子也用有些生硬的普通话欢迎章仪林的加入，还夸他和苏先生很般配。显然她们二人都认定了章仪林和苏璠的关系，旁边的门卫大爷肯定也听到了她们的话，但是还是认真地干着他手上的活，没有任何反应……这都让章仪林感到汗颜，疑惑为什么苏璠身边的人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都这么高。
聊了几句，章仪林知道黑发女子是住在二楼的女主人，夫姓林，从商，小萝莉五岁叫林佑萱，小正太两岁半叫林佑铭；金发妇女是住在三楼的女主人，与历史学家丈夫布朗先生四处旅游，最后决定定居在中国。
“那个……我不是……”章仪林看她们已经全然把他当做邻居对他这么热情，挠挠头想解释，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自己莫名觉得有些心虚，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年轻的林太太看出他的窘迫，只是不以为意地淡然笑笑：“没关系，苏先生决定买下四楼的时候就已经和我们说了，如果我们能接受，他会非常高兴做我们的邻居。我们只有两个要求，一是希望入住第三个幸福平淡的家庭，二是尽心保护这栋小楼。这两点，前两个月苏先生的努力我们都看到了。所以我们特别欢迎你们！”布朗太太非常认同地认真点点头。
章仪林沉默了，作为当事人的他，当然最最直接地体会到了苏璠花的心思。只是……自己却什么都没做。从面前两位太太的生活状态，外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幸福，哪怕她们并没有出去工作，只是在家照顾孩子摆弄花草，把家打理得很好，让丈夫安心在外工作，回到家有一处祥和的休息港湾，这就足够了。
自己一直心安理得地接受苏璠的好，可是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甚至连一句拒绝都没有，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享受这些美好？
章仪林抬头对着两位太太真诚地道出：“谢谢。”然后和两个小宝贝挥挥手，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