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5.饭局（1 / 1）
晚上，大家都有一个饭局。这部电影的投资商来横店探班，并且要请主创们吃饭，也为招待艾伦和章仪林。
从到达横店这家据称最好的饭店开始，艾伦就一直皱着眉头，身体和神经也都绷得很紧，好像平时懒散玩耍的猎豹突然嗅到了敌人的味道。
落座后，章仪林发现大老板包了几个包厢，艾伦和他被分在最大的一个，能坐十六人仍宽敞的大圆桌旁，还坐了制片、导演、副导、编剧。主演来了苏璠、王子灏和两位女主角，据说男二和王太后的扮演者因为有别的通告，要今天夜里才能回到横店。饭局的主角老板大人一直没出现，其他人都在寒暄客套，苏璠坐在章仪林的斜对面，老神在在地掏出手机开始刷微博。而章仪林作为小助理，只能正经危坐地干等着，任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数次都没好意思掏出来看，只是埋怨地瞪了那头打字打得不亦乐乎的苏璠一眼。身边的艾伦既不玩手机也不参与套近乎，只是凝眉坐着，好似认真地在等待。
“对不起！飞机晚点，让大家久等了。”一道大气沉稳的声音从身后的门口传来，章仪林好奇地回身看了看。进来三个人，统一的西装革履，为首的人大气俊朗，噙着一抹温润却疏离的笑，锐利的眼扫过房内围坐的一干人等，最后带着身后的助理走到主位大方地坐下。
待所有人坐定，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两位女主角更是两眼一亮，主动要求换位坐到老板身边。
“学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刘导演老成地拱拱手，但是一点不谄媚倒显得很熟稔。
学长？这位算得上年轻有为的大老板也是他们戏剧学院的？那不是和艾伦也是校友？章仪林心里惊叹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艾伦，马上从惊叹变成惊吓，艾伦满脸铁青，全身竟在微微颤抖，握拳搁在大腿上的双手已经泛白。
“艾伦，你没事吧！哪不舒服？”章仪林赶忙倾身轻声问道，看到那双手背已经浮出青筋，倒抽一口冷气，伸手想要握住那双手，但是有人动作比他快了一步，艾伦苍白颤抖的手被一只宽大厚实的手覆上。
“你怎么搞得，每次紧张过头就要全身紧绷到抽搐，现在都这么大了还……”醇厚的声音在艾伦耳边轻轻响起，有一个人蹲在他座位旁，一手握着他的双手，一手圈住他在他背后轻拍。
艾伦浑身一颤，好像突然清醒过来，大力隔开那人的双臂，不顾场合地吼道：“你他娘的谁啊！？老子紧张个屁！”然后嗖地站起身，往门外冲了出去。
“对不起，我这位学弟脾气偶尔比较暴躁，我去看看他。”那人仍是一派从容地站起，双手插丶进裤袋，对看戏看呆了的众人笑笑，大步跟着出去了。
新进职员章仪林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爷们儿这么暴躁的艾伦，吓得目瞪口呆。平时都是一副言笑晏晏地调戏别人，就算被反调戏了也就假装嗔怒一下，从来没见过这样落荒而逃的艾伦。
“小助理？别紧张，没事的，他们一会儿会自己回来，我们先吃吧。”刘导演镇定自若地在章仪林面前挥挥手，招呼他和大家动筷，看来这厮肯定知道什么内情，章仪林咬咬牙也不好发作。
章仪林默默地抚着自己吓坏的小心脏，心想今天艾伦一整天的不对劲应该都是因为这位大老板吧。叫什么来着？宋社成？好像还是个华侨？刚才一桌人可没少八卦这位金主。他家宋氏先辈在清末民国初靠几笔国难财成了一方富甲，内战后随国/民/党举家迁往台湾。可是宋老板的爷爷却是信奉社会主义，但是因为家族身份已经无法回国，只得带着妻儿又迁往美国，在海外立足后常常以红色华侨身份资助国内发展，甚至给孙儿取名“社会主义成功”，在宋社成成年后又把他送回大陆读大学。毕业后，宋社成回美国继承家业，而这次宋氏在大陆的合资集团投资了这部电影。原来他和艾伦他们同一个学校啊！原来他们都认识啊！原来娱乐圈真的都是关系户！章仪林在心里感叹道。
金主离席了，但是他身边的助理还在，所以大家心里纵有千百疑惑也不敢再开声八卦，默默吃菜，偶尔碰杯寒暄。
章仪林镇定下来，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看着大家放松下来的神情，也就大着胆子掏出手机点开看私信，因为那头的苏璠也还在旁若无人地打字。
苏凡：讨厌饭局，讨厌等人。
苏凡：肚纸饿，据说这家的大闸蟹是少见的正宗阳澄湖大闸蟹，一会儿要好好尝尝。
苏凡：大老板来了，先吃吧。
苏凡：看了场好戏，看来这大老板也喜欢同性，啧啧，这是今天最劲爆的八卦，就是小助理太抢镜了，当电灯泡可不好。
章仪林看了头两句，鸡皮疙瘩冒了一身：大明星冷着脸却能打出这么撒娇的口吻是怎么回事！我擦还“肚纸”嘞！再看说吃的，自己吃就吃，干嘛说得好像在招呼我吃一样，想引诱我流口水？老子也吃得到好不好！哼哼！……“大老板也喜欢同性”？这是啥嘛意思！？是说喜欢……喜欢艾伦！！！？？？我再擦！不是吧……“也”喜欢？还有谁喜欢……我再再擦！谁抢镜啦！谁他妈当电灯泡啦！
狠狠地剜了对面苏璠一眼，开始回敬道：
一一：大闸蟹吃多了可要拉肚子的！
一一：喜欢同性怎么啦，艾伦可是顶好的对象，你不是也出柜过啦！
这句一发出去，章仪林就后悔了，苏璠可是把一一当做初恋对象出的柜！想了想干脆直接问：
一一：我知道你是为了宣传效果，不过你真的也喜欢同性？
苏凡：是。
还真是言简意赅。章仪林看苏璠对他这样毫不避讳、坦诚以待，反而别扭起来。这真的是很私隐的事情，看来苏凡是真把自己当朋友，可是自己反而藏着掖着……
一时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章仪林想想还是先吃饭吧。一看桌面，刚上的一大盘堆得像山一样高的大闸蟹竟只剩下一只了，而且摆放在离他最远的正对面，自己是小助理能上主桌已经不错了，自然知道在这些大咖面前不能随便伸手为自己动转盘，只得远远地看着那只残孽吞了吞口水。每年秋天，章仪林可是都要省吃俭用的一定要买几只肥厚的大闸蟹回来自己蒸着吃。
还没吞下第二口唾液，转盘动了，是苏璠，他转了小半圈，停下，优雅地夹起面前一棵装饰用的西兰花。章仪林低头一看，那最后一只大闸蟹可不就在自己眼前么！？心里叹一句运气真好，偷偷夹回来大快朵颐起来。
那头口里嚼着西兰花的苏璠忍不住在心里笑趴了，斜对面这小家伙就像小时候带着他偷阿嬷们藏起来的蜜饯吃时一样：眼睛突然一亮，嘴角不客气地咧起，两只小手一手抓一把蜜饯，塞给自己一把，另一把全数塞进嘴里，闭嘴偷偷地嚼着，努力不发出声音，那模样真像小老鼠在偷吃。只是这回是大闸蟹，剥壳时难免发出声音，一一的头连着蟹都快埋进碗里去了，哈哈哈……
“你冷？怎么在发抖？”DM擦擦嘴问道。
“咳，在看家庭滑稽录像。”苏璠拿起手机随意晃了晃。
“……拜托，能不能让你的品位跟你的长相匹配起来？”DM翻了个白眼，叨叨叮嘱道：“这饭局大牌多，你别演砸了，刚才出去那两人还不知道闹什么呢。”
金主是一个人回来的，淡然的脸上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很自然地重新融入觥筹交错之间。章仪林同时收到一条短信，是艾伦发来的：“我先回酒店休息。”
因为第二天还有重要拍摄，饭后大家一起分乘两辆大巴回到下榻的酒店各自休息。
章仪林站在1603门口犯愁，门卡在艾伦身上，按门铃敲门打电话都没有响应，艾伦一个人在房里没事吧。以前他也曾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把自己关在暗房里两天两夜，Boss让大家不用管他，出来的时候果然又像没事人一样。可是明天早上就要拍摄了，这时候来情绪把自己关起来，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呀……
正纠结着要不要请酒店的人用备用钥匙来开门，咔哒一声隔壁的房门开了。
刘长敬导演和DM走了出来：“小助理？刚才一直在敲门的是你啊……哦知道了，你进不去门了吧，艾伦心情不好把自己锁里面了？”
“呃……刘导，能不能请酒店工作人员用备用钥匙开门？我担心艾伦自己在里面会不会有事。”章仪林尴尬地摸摸后脑勺，开口请求道。
“千万别！这时候闯进去他会杀人的！”刘导演抬手表示制止，摸着下巴一边沉吟一边喃喃道：“学长刚才已经离开横店了，以前只有他能让他出来，这下确实难办……不过艾伦对工作还是很认真的，明天早上他一定会出来，我让人去给你再开个房间休息，你去楼下买点换洗的衣服先将就一晚，账目财务都会报销。”
“艾伦一个人真的没事吗？”章仪林耐心地等刘导演给助理打完电话，担心地问。
“没事没事，大学时他也常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几天几夜都没事，害同宿舍的另外七个人都要去跟别人挤。他想通了就自己出来了，否则进去劝解的人都是站着进去被横着丢出来。”
章仪林满头冷汗，怪不得艾伦在暗房时，Boss他们要反复强调那里暂时是禁地，还好自己刚才多犹豫了一会儿没贸然闯进去。
刘导和DM又聊了一会儿，章仪林在一旁尴尬地站着，刘导演接了个电话，抱歉地对他说：“不好意思啊小助理，这家酒店客满了，给你订了隔壁酒店的客房，要麻烦你走点路。”
“没事没事！”章仪林受宠若惊地摆摆手，表示完全可以接受。
“不如到我房间休息一晚，免得跑来跑去。”一道清朗的声音插/进来。章仪林抬头一看，大明星苏璠穿着浴袍，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叉手抱胸斜倚在门边。心里大喝一声：隔壁房是他的房间！？
还不等章仪林反应过来苏璠话里的意思，DM已经暴躁了：“你给我进去！走廊上有摄像，你想这幅样子上明天头条？”
“呵呵，没事啊，当做给电影宣传。”刘导演眼睛一亮，对着DM谄笑道。
“大明星深夜着浴袍与数名男子纠缠？”DM把苏璠推进房里，对刘导狠狠瞪了一眼。
“这标题不错！小助理怎么样？你是要去隔壁酒店还是和咱们的苏璠将就一晚？副标题是：最终不明身份的年轻男子得青睐深夜留宿大明星闺房。”刘导突然玩心大起。
“滚！”DM把1602的门砰地大力关上，挡住刘导窥探放光的眼神，气呼呼地走回自己房，临走前拧眉看了“不明身份的年轻男子”一眼，躺着也中枪的章仪林打了个寒颤，表示自己很无辜。
章仪林折腾了一晚回到自己的新房间，洗好澡摸出手机已经收到好几条私信。
苏凡：出差顺利吗？
苏凡：在外地还适应？
苏凡：注意安全。
苏凡：安全到达酒店给我回话。
看着一串的关心，心底泛起温暖。
一一：挺顺利的，还真被你说中了，一人一间房，待遇不错吧？哈哈哈！就是今天领导状态有点不对，担心啊~
苏凡：一个人住更要小心，去检查一下门是否锁好。
一一：锁好了锁好了，还拿椅子顶住了/傻笑表情/
苏凡：乖。明天有工作就早点睡吧。
一一：嗯，晚安。
苏凡：XXX.amr
又是音频？点开一听，是一句轻柔的“好梦”。
这天夜里，章仪林真的做梦了，梦里那个穿着浴袍斜倚在门边的苏璠，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沐浴清香，竟媚笑着对他说：“一一，跟我一起睡吧。”吓醒后，章仪林坐起来想把保存下来的那句“好梦”音频给删了，可是拇指动了几下也没点下去，只好愤愤地拉起被子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