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1 / 1)
说完这一句,晴明起身,两个人之间哪怕只有一步之隔,他也还是往着伺茵的方向走了半步,把她拉过正面,握住她的双手,说:“从你那日祈福仪式过后,直到我来武藏国踏入幻境,我们已经有两个月零二十天没有见过,再有十日,就是一个冬天。”
伺茵睁着一双不算很大的眼睛看他:“有这么久么?”
晴明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笑,伺茵想起他站在神社门前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发酸:“你人都到神社门口了,为什么不进来?”
“因为有个人跟我说,她绝对不会踏足我的阴阳寮。”晴明的笑容露出两分无奈:“我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她到阴阳寮来会让阴阳师们不安,我如果走进神社,必定也会引起巫女们的不安。这样,我们的伺茵大人,会很苦恼吧?”
果然是因为这个。伺茵当日说这个话,一半是真的这样想,另外一半倒是原着最开始到平安京的时候,那些阴阳师的冷嘲热讽。她自己是没什么,但是如果因此让晴明为难就不好了。
为了这样一句话,他们一个冬天没有见面,一个在神社外边踌躇,一个在神社里面,又从来不思不想这些问题,也许是因为真的迟钝,也许是害怕一开始想,就停不下来。
见她不说话,晴明的语气慢慢变得有些不易察觉的低沉,连笑容都收了些许:“最开始的几天,我在那些阶梯前,无数次地走上去,又无数次地走下来,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真的意识到,你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伺茵,那些天,你有没有想过我?”
反正神识游离的时候,什么都被她看到了,晴明也不掩藏,他唯一在意的,是伺茵的回答。
伺茵却抿着嘴笑,完全不理睬晴明此刻有些忐忑的心情,语气轻快:“没有。”
晴明愣了一秒,盯着伺茵笑出声,一双眼睛弯起来好看至极,他怎么能忘记,这个丫头总爱跟自己斗嘴的脾气。
拉着伺茵的手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晴明抬起头,缓缓亲吻上她的前额。伺茵的心里头一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些紧张,又很开心。
“伺茵。”晴明只离开伺茵的额头一根头发的距离,够他说话就行,这样的姿势让他的视线只能直视斜上方的天空,他的声音轻而低沉,好像一不注意就会听不见:“我心系与你,你可倾心于我?”
这是伺茵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几乎是不需要考虑就可以回答。如果不倾心,怎么能不问生死。
“晴明大人。”伺茵低着声音笑:“下次你要用咒的时候,不要这么明显。”
晴明笑得更深,顺手把伺茵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早知道我就去喜欢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伺茵大人真是太精明了。”
伺茵回抱住他,把头埋在晴明的胸前轻笑。根据阴阳道的理论,任何话都可以成为咒,哪怕是一个人的名字,也是一种咒,何况这样类似誓言的话,一旦说出口,就等于签下了契约。伺茵不抗拒与晴明签下契约,她只是想小小的使个坏而已。
而对于晴明来说,伺茵的回答是什么他都无所谓,因为答案彼此都很清楚,只不过有的话,总不能让一个姑娘家去开口。
“晴明,中国有一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什么?”
伺茵停了片刻,声音纤细温柔:“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如水的人,伺茵比起很多姑娘来说,少了温顺,多了主见。在她的世界里,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男人,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晴明的笑容慢慢敛去,眼神深邃:“中国还有一句话。”
“什么?”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着,晴明微微推开伺茵,两人之间露出半个头的距离,伺茵不明所以地半抬起头想投去疑问的眼神,却还没来得及,就被晴明吻上了双唇。
嗯,冰冰的,软软的,这是伺茵的第一感觉,接着才是闭上眼睛。
“哎呀!亲到了亲到了!”躲在长廊角落的两个式神互相拉着手,压着声音尖叫起来,又害怕被主人们发现,互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就知道晴明大人非把我打发走,肯定是要做坏事。”蜜虫一边偷看一边再次压低了声音。
这边无音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听到蜜虫的声音,赶紧伸手轻拍一下她的肩膀:“你别说话,这两个人耳朵很尖的,你小心晴明大人把你变回蝴蝶。”
蜜虫回头对她做了个鬼脸:“还说我呢,你出卖了伺茵大人这么多事,她肯定要把你变回一只蜻蜓。”
无音也不示弱地做了个鬼脸回去,才笑着去看院子里的两个人。
伺茵有多骄傲,晴明心里很清楚,所以当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算是饱经世故的晴明,也忍不住深受震动。
他一瞬间竟然有些感激褚晋,如果不是因为经历这些,也许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在伺茵心里能重要至此。
“其实你醒来之前,我准备了很多话想跟你说。”晴明将吻撤走,回到最初牵着伺茵的状态:“尤其是当无音告诉我,我昏迷以后,你大哭过一次,当时我觉得,过去的三个月真是浪费了。”
伺茵心里暗骂无音,回去一定要收拾她!
看到她孩子一样变化的表情,晴明脸上漾开一丝宠爱:“可是当我真的站到你的面前,又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临到开口却发现最重要的话,一句就够了。”
我心系与你,你可倾心于我?
“以后再不许这么久不见我。”轻轻刮过伺茵的鼻尖,平日里看上去狡猾的笑容也显出几分温柔来。
伺茵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我以为你要说,以后不许再去神社了?”
“这个事情我心里有数。”晴明装出一份怒意,可是眼睛里分明在笑:“当初怎么劝你都不听,现在还嘴硬说不后悔?”
“晴明大人真是记仇。”伺茵语气中透出两分撒娇的意思,马上眼珠一转,撒娇就变成了得意:“不过你总要想个办法出来的。”
这是早就吃定了他。晴明不置可否,伸出手去请捏伺茵的脸,惹得伺茵抗议地瞪他:“你别闹了,后面那两个丫头已经看了好久的好戏了。”
“你知道啊!我以为你没发现呢!”晴明低笑,然后对着蜜虫无音的方向扬声说:“你们两个,还要偷看多久?”
两个式神对视一眼,吐吐舌头,一溜烟跑了。
“这不就好了?”晴明把手放下来,转而环住伺茵的腰:“伺茵大人,我们现在来说另外一件事。”
伺茵还不太习惯这样亲昵的举动,不过很快就适应了,她眨眨眼,完全想不到晴明想问什么。
晴明垂下眼睑,似乎在想措辞:“这件事其实一早想问你,但是之前……”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低笑了一声,注视伺茵说:“上次你去白鹭先生家里抓鬼,那只厉鬼似乎……很仇视你?”
这件事啊!
“你当时不问,我以为你不想知道呢。”
晴明笑:“当时怎么问?再说当时,我自己也迟钝着呢。”
这件事说起来,不,应该是由伺茵说起来多少有些尴尬,不管她再怎么强调自己不喜欢白鹭御,或者说多少也是他家当时的风水局作怪,但是,这个大乌龙确实是发生了。
看她表情露出两分不自在,晴明心里有了计较猜测,可猜测不能作数,尤其是他们现在的关系,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这事儿吧……”伺茵踌躇了一下,也觉得是该说清楚,那不然以后晴明和白鹭御见面,一个分外眼红,一个莫名其妙,怎么相处?“说到底是师兄的家事,我起了点推动作用。”
于是她就把那些过往全部说了出来,白鹭御说的版本,加上她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经历的,也算是精彩了。
“就这样?”晴明觉得有些吃惊:“白鹭先生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可是他妻子与岳母的命怎么能算你头上?尤其是,他们家那个风水,就是没事也要出点事的。”
听到晴明这样说,伺茵突然一愣:“其实我有个猜测。”
“嗯?”
“师兄家里的风水局乱成这样,就算是刚入师门的风水师也不会这么乱来,会不会是有人,从中作梗,本来就是要害他们一家?”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晴明沉吟片刻,说:“白鹭先生可有仇人?”
伺茵摇头:“但是,如果师兄出事,第一个能想到求助的人是谁?”
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对方是冲着伺茵来的。
“你想,我去师兄家里抓鬼,离开没多久,褚晋就找上门了。”
晴明皱眉:“可如果是褚晋安排了人给白鹭先生布局,他应该早就把白鹭先生的住址摸清楚了,这个时候才来抓人……”
“因为师兄有二十年没有与我来往,在此之前,他也并不知道我的去处,如果褚晋一早抓了他,小枫去哪里通风报信?”
“不好!”晴明松开抱住伺茵的手,神情严肃:“白鹭先生此刻可是一个人在屋子里!”
伺茵一愣,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晴明跟在身后,半点不敢迟疑,跨上长廊,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了无音与蜜虫,她们从一个小房间里探出头来,正好与他们撞了个正面,伺茵伸手拉上无音的手腕,急问:“这一日你们见过师兄么?”
无音想了下,与蜜虫对视,纷纷摇头。
隐隐感到不安,这么多天,褚晋又没有受什么伤,也差不多该恢复了。
“先不要猜测,过去看看。”晴明低声安抚伺茵,率先往白鹭御的房间而去,伺茵跟上,连同那两个式神也紧随其后。
白鹭御的房门紧闭,众人在门口停下,晴明先伸手敲门,连着敲了三次,没有人应声。他回头看一眼伺茵,伺茵沉吟片刻,便直将木门推开,一目之下,房间里空空如也,只有地上躺着一张纸条。
晴明先进去将纸条拿起来,看完以后递到伺茵手里:“这事情,早点解决为好。”
低头一看,纸条上的字体潦草却清晰:神社,恭候。
不用落款,大家都知道是谁做的了。
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伺茵将纸条揉成一团握在手里,不消片刻就碎成了粉末:“同门相残,还非要闹到你死我活。”
大概是她的愤怒影响到了两个式神的情绪,她们都站在一旁没有敢说话,只有晴明轻握住伺茵的手,眉眼之间有一分笑意,两分怒意和三分安抚:“没关系,交给我就行。”
伺茵摇头,语气森然:“褚晋抓了师兄两次,身上还带了师傅一条命,这次他的命,我要亲自收。”说罢,用力拂开长袖,转身直出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