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1 / 1）
“晴明先生，我们这样，师妹不会真的生气了吧？”白鹭御看着伺茵跑出去的身影，语气里透出来一丝不安，脸上的笑容敛去了不少。
晴明的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很是惬意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觉得这陈年老酒味道真是棒极了：“白鹭先生不要担心，伺茵才没有这么小气。”
白鹭御对晴明的话半信半疑，小时候自己也从来没有惹过小师妹生气，何况师傅家教很严格，女徒弟们都是不许在神社里这样大声说话的，所以白鹭御没有见过这样的伺茵。不过看到晴明依旧气定神闲，白鹭御也有些动摇，想着二十年的时光，足够一个人改变太多了。
晚餐结束，白鹭御和小枫收拾残局，晴明也帮忙做了点事，然后各自回房间休息。路过后花园的时候，晴明看见那个破坏风水的池塘边，坐着一个人，穿着宽大的袍子，一眼就知道是伺茵。他自笑了笑，毫不放轻脚步地走到伺茵身后，看不出来她在做什么，也许只是在发呆。但是不管在做什么，自己这么大的脚步声，傻瓜也能听到了。
“在生气？”
晴明试探性的问话，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反应。
“真的在生气？”
背对着他坐着的人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看上去没有什么波澜和情绪：“晴明大人，我没有这么小气。”
晴明笑两声，说：“我也觉得伺茵大人，应该是气度非凡。”
对于他没来由的恭维，伺茵一点兴趣都没有，想用这种方式道歉？我就装听不懂！把头转回去，伺茵再次沉默起来，一双眼睛只是看着池塘的水面。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这个丫头的性格一点不难摸透，晴明无所谓她的沉默，顺便引开了话题：“在想怎么改变一下这个池塘的位置？”
点头，伺茵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池塘在这里许多年了，不好搬移，可是不动，只怕后面还要出问题。”
“是啊，毕竟小枫也是女子，这房子的风水太克女子了。”晴明白天的时候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是就如伺茵所说，这么大个池塘，在这屋子里也生了根，只怕不好动。
双双沉默了片刻，晴明在伺茵旁边坐下，也学她看向池塘水面，发现月亮照在水面上很好看，这个屋子里，已经多久没有见过月光了？
“啊！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晴明的语气很夸张，但是声音不大，伺茵转过头去看他，一脸求教的神情。
晴明斜着眼笑看她一眼，指着水面说：“池塘在凶位，但是真正起作用的是里面的水，不如就把里面的水抽走，然后用泥土填满这个池塘。”
伺茵点着头不说话，揣摩这里面的可行性。抽走水和填满泥土都不是一个小工程，但是请几个工人也很快就做到了，问题是凶位放什么东西都是不好的，泥土填充在这里，不能担保以后不发生其他的事情。
晴明猜到了她的想法，又说：“自古凶相最怕煞气，很多人以为杀过人的东西是凶器，有不详征兆，如果放在凶位就是凶上加凶，可是，凶器也带有强烈的煞气，最能克制凶位。”
“你的意思是，找一把杀过人的凶器埋在泥土里？”
晴明点头：“现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找把凶器肯定不难。”
伺茵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要压制住凶位凶器，只杀过一两个人是不行的，一定要一把杀过许多人的凶器，这种要去哪里找？
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伺茵睁大了眼睛去看晴明，发现晴明笑得像个狐狸一样也看着自己：“你的意思是，上过战场的刀？”
“嗯！从这里往北走２０里就是和泉国的地界了。我想在那里要找一把这样的刀很容易，毕竟这次跟着博雅去的都是有经验的老兵，老兵的刀都舔过血。”
晴明的语气很淡然，好像很不经意地说这样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伺茵一直有种感觉，晴明是有意想去和泉的。
这也不难想，晴明的母亲是和泉国信太森林的狐妖，这一点他自己肯定也知道，在平安京的日子伺茵打听过一些关于晴明的事，知道他小的时候，是去过和泉森林一次，因为天生半妖血统，所以森林里的精怪们没有察觉他这个人类的入侵，可是那一次没有找到他的母亲，只是回来以后莫名开了阴阳眼（能看见鬼怪的眼力），也有了一身修为。
这次博雅带兵前往和泉国，伺茵最开始心里觉得怪异，也是因为这一点，不管怎么样，晴明心里肯定是挂念着他的母亲的，而伺茵又不能说破葛之叶已经死亡的事情。
算算脚程，如果只是他们两个人，加上休息吃饭，也就是一天一夜的事情，绝对能在白鹭御抽水填泥完成之前派人送来这把凶器，伺茵觉得这个提议可行，晴明既然想去，她也不介意奉陪，何况博雅还在那里呢。
想起博雅，伺茵心里有些高兴，因为他原本就是个让人觉得高兴的人：“好吧，这个办法最省时省力。”
晴明一点不怀疑伺茵会答应，他笑着站起来，说：“那明天一早就动身？”
“嗯！一早起来我去跟师兄辞行。”伺茵也站起来，突然转身的时候，看到了晴明右手有一点肿的样子，隐约间还有一块纱布从里面露出来。
“你的手怎么了？”伺茵游走二十年，对于受伤包扎这样的事司空见惯，更是不可能认错这些手法，所以一眼就知道晴明的手受伤了。只不过当时处于无意识状态的她，其实并没有记忆。
晴明听到问话先是一愣，然后自嘲地一笑，没想到裹得这样严实还能被她发现，真是一双尖细的眼睛。
伺茵见他不说话，心里觉得很奇怪，他白天出现的时候，手上是没有这个伤的，她记得很清楚。
晴明看她一脸好奇的表情，知道不说清楚可能这丫头不会罢休，便打趣地说：“哦！被一只猴子咬的。”
猴子？山里的猴子？这山里有一两个精怪不奇怪，有成群结队的动物也不奇怪，晴明这样说，伺茵本该就信了，可是她却信不起来，尤其是，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时候，多半就是在逗她。
可这个伤口不能莫名其妙地出现吧？
晴明见她不信，又说不出话来，好像绞尽脑汁在想什么，不禁觉得她也是真可爱，哪里像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类？明明就是一个十多岁小姑娘的心智。事实上她的容貌也的确才二十。
如果不说实话，她会钻一晚上的牛角尖吧？不，不是一晚上，是知道真相为止，伺茵有的时候真的就是这么执着的性格。晴明想了想措辞，问：“你还记不记得白天昏迷之前的事？”
伺茵见问，也没想太多，只回答：“记得，我昏迷之前，你跟我说已经超度了厉鬼。”
“然后呢？”
“然后？”伺茵一愣：“然后我就昏迷了呀！”
她这样回答说，发现晴明没有说话，只是别有深意地笑着，伺茵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忽然想起来背后伤口上本该有的鬼气，背脊发凉。
自己的身体总归自己最清楚，伺茵的脸色突然有些难看，她咽了口口水，声音有些不确定：“我……是不是入魔了？”
晴明还是没有说话，但是很轻微地点了点头。
伺茵叹了口气，她并不是担心自己修魔道的事情被晴明发现，只是想起来师傅在她选择双修的时候说的话。
一旦修魔，身体就不能受到任何鬼气妖气的入侵，否则一旦入魔，就会进入没有记忆没有意识的混沌疯狂状态，好一点的后果是杀人，不好的后果是自取灭亡。
疯狂状态……
伺茵把晴明的右手胳膊抬起来，轻轻按了一下包的有些发肿的胳膊，问：“这是我咬的？”
她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自己入了魔，却还能清醒过来，在这个屋子里，能做到的人只有晴明，而且自己那个时候疯狂的样子，应该不是轻易可以制得住的。
晴明没有回答，只是笑说：“白鹭先生已经帮我上药包扎了，用的还是你们师傅留下来的古配方，效果很不错，据说过几天就能好。”
伺茵有些内疚，她不喜欢欠人情，可是自从来到平安京，晴明也救过她几次，要说欠，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欠他了。师傅的伤药她知道，当初的确是把配方留给了师兄，虽然师兄并不懂药理，可是也是手把手教他学会配制才算的。所以她丝毫不怀疑药效的可靠性。
晴明其实有些不适应伺茵不说话的样子，因为博雅是男人，所以他们相处的日子里，还没有这样的情况，最多是博雅遇到事情解决不了的时候会有这样的境况，晴明给他出出主意，那家伙马上就能喜笑颜开。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有些无力，因为这应该是属于“哄女孩子”的范畴。
是啊，伺茵再强悍，那也真的就是个女孩子。
正在双方沉默的时候，伺茵突然假装用力地拍了拍晴明包起来的胳膊，晴明装作吃疼地轻呼一声，听见伺茵说：“就算是我咬的好了！你也不能说我是猴子呀！”
女孩子瞪大了眼睛鼓起腮帮子，虽然黑夜下看的不很清楚，至少也说明没有太纠结于这件事，晴明多少放心了些，他难得没有反驳，只是笑。
“我都忘了师兄有师傅的古配方，明天早上找他拿点药来备用。”伺茵打着小算盘，觉得晴明真是提醒了她一件重要的事。
“是是是！伺茵大人继续思考明天还要带些什么走，我可是要去睡觉了。”晴明打了个哈欠，转身就往自己房间去，伺茵见他走了，也没说什么，自己回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