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1 / 1）
天空里的怨气阴气集结的黑雾越来越浓烈，伺茵可以肯定那厉鬼就在他们身边，只是不敢露面，不过不怕，只要白鹭御开始招魂，任凭什么厉鬼都会毫无意识地接受召唤。
伺茵站到阵法外，白鹭御开始招魂，他手里拿着伺茵给的招魂幡，略微有些发抖，嘴里一声声唤着樱子的名字，听着很有些凄厉的味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白鹭御的手慢慢也不发抖了，声音却更加沙哑，伺茵在想，师兄一定是哭了，这么多年夫妻，说没有感情也不是真的。
有一些黑气慢慢在他身后集结，跟着他一起移动，白鹭御没有感觉到，却哭的很伤心，他看着手里的招魂幡，心想如果是以前樱子还活着的时候，一定会温柔地拉着他的手，让他安心。
到底为什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屋子里的小枫已经醒了，躲在门后偷偷地看，也不敢发出声音，可是看到自己爹爹一边哭一边叫着娘的名字，她也跟着一起流眼泪。以前多好啊，可惜都是以前了。
“樱子……樱子……”白鹭御的声音没有停下，他甚至没有感受到身后有个白色的人形已经慢慢在一团黑雾中形成，一步一步的跟着他，又始终与他保持着一个方位的距离。伺茵看到这个鬼魂，虽然从来没见过面，可那年轻的容颜也不难认出这就是樱子。
小枫看到鬼早就吓得捂住了嘴巴，她更加不敢吭气，眼睛去看白鹭御，发现自己爹爹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再去看伺茵，又见到她一脸的严肃，和以往的面无表情不太一样。
此刻伺茵当然是严肃的，她看到白鹭御招出来的樱子，心里觉得很奇怪，因为樱子的身上，并没有一丝戾气，这对一个厉鬼来说，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伺茵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见樱子的身形已经完全形成了，跟很多鬼一样，白色的衣服，黑长的头发铺满了大半的脸，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体两侧，脚没有贴着地面，有一丝悬空，就这样一直跟着白鹭御，看不见阵法外面的其他人。
这就是差不多了，伺茵的右手结印，手指一指，驱动阵法，所有的黄符全部现形，直立在地面，发出金色的光芒，黄符上面的符文，也发出朱红色的光来。
阵法的启动惊扰了樱子，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尖叫，白鹭御一听到她的声音，连忙转头一看，果然见得披头散发的樱子双手捂着头，面朝天上正在发出恐怖的叫声，一双眼睛也是只有眼白。这下白鹭御方才的伤心完全没有了，只剩下极度的恐惧，手里的招魂幡也吓得掉了。
伺茵见他楞在原地，害怕一会儿樱子失控要来杀他，便叫了一声：“师兄快走！”这声叫喊让白鹭御清醒了一些，也顾不得什么招魂幡，转身就跑，樱子痛苦之中感受到招魂人要走，就赶忙放下手去抓他，伺茵一看，结印的右手再次一动，方位上的式神们也显出身形来，形成了伏魂阵的“生气”，使得阵法启动得更加剧烈，形成了一道法力将樱子生生拖在了原地。
白鹭御跑出克阵法，回到屋子里抱住小枫，小孩子已经吓得哭了起来，白鹭御一边发抖一边安慰女儿，眼睛看着那个疯狂恐怖的厉鬼，心想，这就是自己相伴多年的妻子？
樱子因为阵法的原因觉得异常痛苦，她觉得四面八方好像有许多的压力朝她压过来，根本动不了，可是她刚刚明明就看见了丈夫白鹭御，为什么现在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伺茵看她这么痛苦，可是心情更加纠结，因为她现在的痛苦是因为阵法的束缚而不是超度，也就是说跟她有没有杀人没有关系。问题就是，现在伺茵依旧感觉不到她的煞气和戾气，这是不对的，除非她根本没有杀人。
想罢，伺茵双手合在一起再次结印，双手掌周围围绕起一片金光，她默默念咒，樱子的痛苦好像在慢慢减弱，渐渐的也不尖叫了，双手也慢慢不再捂着头，眼睛里开始有了眼仁的黑色，身体像虚脱了一样趴在地上，头发也不再遮掩她的大半个脸庞，露出白鹭御父女熟悉的容貌来。
很干净。伺茵皱着眉头看着樱子，心里这样想。樱子的灵魂很干净，虽然不是一丝怨气也没有，可是，这怨气绝对没有浓烈到笼罩整个屋子。伺茵回想起刚才樱子出现的过程，她是伴随着黑雾出现的，但是那股黑雾所蕴含的怨气之浓烈，绝对比樱子本身的高出许多。
不对！杀人的不是樱子！
“娘亲死了以后，外婆也跟着死了！”伺茵突然想起来小枫的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樱子微弱的怨气在刚才伺茵为她镇定的时候已经同时被祛除了，她的眼睛现在能看的很清楚，抬头一下就看见了躲在门口的丈夫女儿，心里一酸便流下泪来，只能再把头埋下去，似乎是觉得没有面目见他们。
紧紧靠在父亲怀里的小枫看樱子的样子变的跟她死前一样，面容清晰，不复方才的恐怖，一下子就从白鹭御身边跑开，冲到阵法里想要去抱自己的娘，可就在快要跑到的时候，身体一把被人抱住，小枫回头看，抱住她的人却是伺茵。
"姑姑！她是母亲。"小枫软糯的声音透出一丝坚定和不解，她不明白伺茵为什么不让她抱自己的娘，可是伺茵却没有放开手的意思，只是看着樱子，说："小枫，你的母亲已经死了，这是她的魂魄，我们活着的人，是摸不到魂魄的。"
对于这样的小孩子，伺茵的话并不是很有说服里，可是她也不能给小枫说，她如果进去阵法之中，会破坏里面的格局，万一樱子突然发狂她就没办法为她超度了。
所幸的是，小枫对于自己这位姑姑还是很有些信任的，虽然她不太懂伺茵的话，但是有一句她懂的，那就是自己的娘亲已经死了。
樱子在阵法之中抽泣，听见伺茵和小枫的对话更加伤心，想到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再也不能守护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难过之情难以言表。
就在这个时候，抱着小枫的伺茵开口了："无论你是什么，终归是我师兄的妻子，我应该叫你一声嫂子。"
这句话让樱子的意识略微清晰了一些，她慢慢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眼泪，一双眼睛看向伺茵，一瞬间眼睛里的神情变了好几种："你是，伺茵？"
樱子被招魂以来说的第一句话，伺茵觉得她的声音很细很软很好听，想着如果是生前，应该还会更加温暖，可惜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有如果："是，我是伺茵。"
樱子的脸上露出浅浅微笑，一丝恶毒都没有："你真是漂亮。"
其实很少有人会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伺茵，因为严格地来说，伺茵并不是漂亮，只是让人觉得很简单又温暖，哪怕是她对陌生人从来不笑，但是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韵是无法掩藏的。当樱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伺茵认真的观察了她的五官，她觉得，论说漂亮，樱子应该要漂亮许多。
她不打算在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上纠结很久，于是马上岔开了话题："嫂子你知不知道这座宅子里，已经死了许多人了？你的丈夫和女儿，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
听提到丈夫，樱子又去看了一眼躲在门后的白鹭御，此刻白鹭御已经站到了大门外边，夫妻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双双又忍不住流下眼泪。樱子不忍再看，只能转回头去看伺茵："是，我知道。"
"是你做的么？"伺茵问到，但心里其实有答案，不，应该说有迷惑。
樱子摇着头，抽泣得厉害了些，说："不是的，我虽然没有去轮回，但也没有伤害过家里的人。"
"也就是说，你知道是谁在做这些事。"伺茵的语气非常肯定，她既然一直在这个屋子里没有走，就肯定知道真正的厉鬼是谁。
樱子拖着哭腔，眉头半皱，似是犹豫了一下，反问道："害了人命，还能不能被超度？"
伺茵点头。
樱子这才安心，说："是我的母亲，杀的这些人。"
白鹭御和小枫吃惊地瞪大了眼，伺茵心里想，果然如此。
"每天晚上出来吓唬小枫和夫君的人，也是我的母亲。"樱子一边哭泣一边说："当初我死的时候，是怀着怨气死的，可是我没有想到，母亲会随我而去。承受丧女之痛的母亲，死后知道了我死的真相，暴怒之下，将我身体里的怨气吸走了一大半，还将我困住不让我轮回。"
伺茵叹息说："她是为了给你报仇，才变成了厉鬼？"
"是。她不愿意让我枉死，想惩罚夫君，可是知道如果一个鬼杀了人，就再也不能被超度，所以她不让我干预，自己杀人，修炼成了一个厉鬼。"樱子哭的太厉害，头也再次埋下去。
"就算是厉鬼，也可以被超度，只是过程十分痛苦。"伺茵的声音原本就很少有温度，尤其是在做正事的时候，特别清冷："嫂子，不要让你的母亲，再也回不了头。我相信师兄已经收到了惩罚，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这话是跟樱子的母亲说，也是对樱子说。樱子抬起头来看向自己昔日的夫君，白鹭御此刻慢慢走过来，走到小枫的身后，眼睛里的泪水早就挂在了脸上。
"夫君。。。。。。"樱子细软的声音叫了这样一声，白鹭御便哭得更厉害。伺茵放开怀里的小枫，看到这孩子过去抱住了白鹭御的大腿，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娘。
"嫂子，无论你相信与否，我伺茵，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介入你和师兄之间，在我看来，师兄就是师兄，跟亲生的兄长也没有区别，一个人会嫁给自己的亲大哥么？"说这话的时候，伺茵努力憋了个微笑出来，但此刻，她也觉得微笑真的很难。
樱子转过头去看伺茵，装满泪水的眼睛里有些许释然："谢谢你，伺茵。"
伺茵摇头："没有什么可谢的，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只是遵从自己的心做事。"说完她站起身来，对着白鹭御说："师兄如果有话跟嫂子说，就请现在都说了吧。说完以后我给嫂子超度，从此再入轮回，以后再也不见。"
说完这句话，伺茵走回到屋子前走廊上，白鹭御抱着女儿，蹲下来，一双眼睛看着樱子，眼泪止也止不住："夫人，对不起，是我把你害成了这样。"
樱子摇头，说："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夫君，我们的小枫还这么小，你要好好把她带大。"
"好。"白鹭御的声音沉痛异常，他为了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为了自己的坚持和自私，把一个家逼到了这样的地步，他竟然一度还希望能用这困境将伺茵留下，如今再想，才发现自己已经变得这样可怕。
樱子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抱着的女儿，小姑娘很想去抱抱娘亲，但是，她记得姑姑说的话，娘亲已经死了，她扑过去也抱不到。
"其实，如果你和伺茵在一起，也好，至少还能多一个人照顾小枫。可惜，"樱子喃喃自语："可惜，她是真的对你无心。我们竟然为了一个'无心'，走到这样的结局。"
伺茵看看周围越发浓密的黑雾，想着不能再拖了，正主已经按耐不住。她抬手结印，樱子虚无的身体开始变的越来越透明，白鹭御看到樱子在消失，和女儿一起哭得更加厉害，他伸出手去想拉她，却果然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握到。
"母亲！"小枫哭着喊樱子，樱子的意识却越来越虚弱，已经净化的灵魂极其容易超度，很快她的身体就消失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院子里慢慢恢复平静，之前显现的黄符式神全都再次隐去身形，只剩下了抱头痛哭的父女二人，伺茵叹了口气，重新走到他们面前，语气放缓了些，说："师兄节哀，小枫还要靠你照顾，别把身体哭坏了。"
白鹭御连忙点头，他此刻只剩了点头的力气："我知道，我知道。。。。。。"
再次抬头看了一眼，伺茵心里有些不安："师兄先带小枫回去结界中，我怕那厉鬼就要来了。"
听到说厉鬼，白鹭御心里一颤，连忙应声将小枫抱起来，转身就要进屋子，却偏偏是转身的一瞬间，一道凄厉的叫声从屋子上方传来，一团浓密的黑雾冲向白鹭御，将他推倒在地，连同怀里的小枫也摔在了地上。
伺茵心知不好，想要上前去扶小枫，可是那黑雾马上又冲向了伺茵，让她无从分神。伺茵结印施法，和那黑雾缠斗了一番，白鹭御见状连忙再次抱起痛哭的女儿再次往屋子里跑，黑雾想要去拦，却被伺茵一道金光给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