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1)
原本持续了大半个月的烈日天气,这一日突然变得有些闷热了起来,源博雅穿戴好朝服,摸了摸放在腰间的短笛,面上露出一阵安心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自家大门。
按照习惯,源博雅去上朝的路上,总是要绕个圈子,先到城门口去走一圈。前几天原本天气大热,但并不闷热,早上也不觉得难过,可现在虽然阳光没有起来,却一派闷热,反倒是大汗淋漓,这才站了没一会儿,博雅已经觉得焦躁难忍。
正在煎熬,突然身后城门口的方向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温和之中带着两分戏谑:"今日我还早出来了一刻,你就等得这么不耐烦了?"
博雅听得,立刻面露喜色地转过身,果然见的那熟悉的一身浅色阴阳师装扮的人正从城外进的城来,于博雅的大汗淋漓不同,这个人的脸上竟然看不到一丝薄汗,仿佛现在不是夏天是冬天。
"不不不!"博雅确定了来人,反应过来以后立马解释,生怕对方生了气:"不是你来得慢了,是这天气,真是热得人心慌。"
那人看了看听他这么说,抬头看了看天,嘴角漫开一丝浅显的笑容,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说:"最多不出两天就会下大雨,这夏天就算是接近尾声了。"
博雅愣了愣,连忙跟了上去,与他并肩走在一起:"你怎么知道?"刚问完这话就发现对方笑得像个狐狸一样看着自己,博雅这才知道自己问了个蠢话:"哦,你是阴阳师,计算天气肯定是在行的。"
对方并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着,大路上稀稀落落已经开始有行人,偶尔一两个也会不时的看一眼这两个并肩而行的男人,一个挺拔英武,一个温润如玉,身形差不太多,可是气质却完全不一样,尤其温和的那位,还带着几分从容不迫。
有的时候博雅自己也会看着这位同伴的身影出神,自己一个武官,除了会打仗,平时爱吹个笛子,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了,怎么就会被这么优秀的人青眼有加,还如此亲近,与同胞兄弟无异。博雅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总是成事不足,还没少给对方添麻烦,但是,这个家伙,好像也不是太在意。
"你在看什么?我们到了。"旁边的人看也不看博雅一眼,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博雅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皇宫的大门口,不由得收了心神。
不管了,反正都是这么好的兄弟,彼此之间不计较是很正常的。博雅一瞬间就心安理得了起来,刚才的顾虑全都没有了。
两个人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官,进了朝堂以后,分到了不同的位置落座,此刻满朝官员都已经跪坐好,皇帝陛下也在宫女们的簇拥中走了进来,坐到了珠帘之后。
按照惯例,朝堂之上议政之前,阴阳寮的阴阳头,也就是咒术最为高超的阴阳师,要禀告一日天气与帝皇运势,博雅看了一眼坐在那个位置上的那个人,不管私下里是个什么样子,到了正式的场合,这个家伙也一脸的严肃了起来。
那人正要转身对着皇帝陛下行礼,突然珠帘之后沉稳的声音制止了他:"晴明,你先不忙禀告。"已经半抬的手因为皇帝的一句话,又默默地放了下来,博雅有些不明所以,看向自己好友的眼神有了两分担忧,可细想,最近又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接着皇帝陛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昨日有个奇人进得宫中,与朕说左京权大夫今日卯时二刻必会寿终暴毙,无病,无伤,也无任何咒术迫害。晴明,你是我最信任的阴阳师,你去给左京权大夫看一看,他现在是否安好。"
安倍晴明看了一眼天色,距离卯时二刻不到一会儿了,左京权大夫就坐在自己身后,他领命转过身去,与一脸惊讶的人互相行了一个礼,然后伸出手来,在他身上勘查了一番,又念了几句咒文,检查有无邪祟,一切做好,才对着皇帝恭敬地回答:"左京权大夫一切安好,并无任何不妥。"
博雅在旁边看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阴阳寮的其他阴阳师在内,每个人都是皱着眉头,只有安倍晴明一脸平静,博雅是知道他的,这个人一向极为淡然稳重,能让他变色的事情,除非是生死大事。
其实像晴明这样的人,通晓天理,知晓阴阳,也同鬼神斗,咒术更是所有阴阳师里出了名的出色,生死都是看淡了的,他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很看淡天命,一生中关心的人少之又少,源博雅算是一个。所以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任凭你是谁,身体如何健壮,命运让你什么时候死,你一样跑不掉。他现在奇怪的,是谁会特别跑去跟皇上说,而且,能在皇宫里来去自如,看来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眼看着卯时二刻已经到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左京权大夫,他自己的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他的全身已经在发抖,这个鬼神同在的世界,真的不能不怕。一个人越是怕死,内心就会越是脆弱,左京权大夫此刻已经全身发抖,晴明看了一眼他,料想那个人说的不错,看来是命不久矣。
刚心里想了这句话,就见着左京权大夫一阵□□,毫无征兆地倒了下来,他这一倒,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连源博雅也面露惊色,依然只有晴明淡然地看着地面,充耳不闻。
左京权大夫倒下不久就死了,他周围的官员有些已经吓得连忙跑开了两步,很快就有侍卫进来拖走了他的尸体,下面一片议论之声,皇帝陛下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只不过在珠帘后面没有人发现。
处理了尸体,大家的议论声终于慢慢消停了一些,皇帝陛下看了看众人,也压了压惊,才开口:"今日朕终于开了眼界。朕的阴阳寮算阴阳,卜天命,驱鬼神,在晴明的带领下,已经是非常的优秀,可是今日朕才知道,阴阳师之外,还有许多神秘的力量,阴阳道不容,可不能不忌惮。"
阴阳道之外还有什么力量?与之齐名的就是巫术,也就是传说中的巫师。巫道有正有邪,但是正道比起邪道更难成型,所以大部分巫师修魔道不修正道,而阴阳道却恰恰相反,魔道正道差距并不大,反而魔道还要耗费更多的心力,所得到的结果与正道无异,所以魔道阴阳师是很少的。
很少,并不表示没有,看皇帝陛下的态度,对这位神秘人的力量很是忌惮,忌惮到明明知道安倍晴明在这里,却还是忍不住害怕,这就让晴明不得不猜想,这个人,到底是巫师,还是魔化阴阳师。
暗自揣测了一番,皇帝陛下并没有让他失望:"你进来吧。"
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身后的大门口,下一瞬间所有人都低声惊呼了起来,因为在他们的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人,一个女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站到了他们身后,文官没有发觉,武官也没有察觉。
安倍晴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女人,不,在人类中也不算很年轻了,至少也是二十上下的年纪,她就这样站在大门口,一步一步,极为缓慢地走了进来,完全没有看众人的眼神,甚至没有看皇帝陛下,只是向着前方,淡然地迈着步子。
她看起来并不算漂亮,至少第一眼看起来不漂亮,但是眼神很纯净,看不出任何的复杂和邪念,再看第二眼时候,会有一种这还是个孩子的感觉,因为她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那种只有修道之人可以感受到的气场,非常的干净温和。
这样一个人,不会是魔道。这是安倍晴明此刻唯一的感觉。
伺茵走到了晴明的旁边就停下了脚步,这是她研究过的官职的坐落规格,按理说安倍晴明是阴阳师,自己是巫女,应该是一个种类,坐的位置应该差距也不大,她心里对朝堂的事情没有概念,所以只能在这个位置坐了下来。
皇帝陛下看她一派从容,从昨天到现在,没有丝毫的窘迫和害怕,想着自己一朝天子也不能倍看轻了,因此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喉咙,扬声说:"按照朕与你的赌约,如果左京权大夫在你没有做任何手脚的情况下寿终,朕当奖励你当朝第一巫女的官职,主掌巫女肆。"
"伺茵写过皇帝陛下。"她稳稳地对着皇帝扣了个头,其他的礼数也不知道了。
旁边的晴明有些愣神,但是没有给出任何的反应,果然很快就听见皇帝说:"可如今朝堂上没有巫女肆这么一个机构,你也是我任命的唯一一个有管制的巫女,如今虽然说是主掌,可暂时只有你一个人,你的工作会很繁忙,许多事情,可以多向晴明请教,他是最有名望的阴阳师,必定有帮的上你的地方。"
伺茵恭敬地磕了头,身旁的晴明也领命对着皇帝拜了一拜,这才想着转过头去再认真看一看这位当朝第一巫女。可是回头的是一瞬间,没有看到对方的视线,反倒是看到了一旁博雅饶有兴致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伺茵,晴明心里一阵窃笑,只不做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