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1）

初夏的正午，太阳是很热烈的，阳光金灿灿的铺洒在大地上，树叶仿佛都烤出了一丝金色。正是这样的一片树叶堆积起来的和泉森林，无论外围如何的焦热，因为常年枝叶茂密，所以一整片树林终日不见阳光，也不见月光，时间长了，难免总要滋生许多精怪出来。

这都是后话。和泉森林的不见天日，同时也滋生了很多的传说，这片森林没有热人愿意走进去，不管是猎户还是修行之人，一般的百姓便是想也不敢想。可这森林里到底有什么？从来没有人类能够描述清楚。

如今正午阳光正烈，是极阳也是极阴，森林里面似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连蝉鸣也没有，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的怪异，仿佛是森林里的精怪还没有苏醒过来。然而精怪的世界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揣度的，此刻森林里已经弥漫开了浓烈的雾气，在这个世人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世界，精怪们已经成群结队地活动了起来，觅食或者修行，俨然另一种群居生活。

正是此刻，不知道从森林的哪个方位，一团猩红色的火光窜了出来，没有一丝声响，直奔森林深处而去，只有其带过的风极为凌厉，刮得路边的精怪们皮肤生疼。火光的出现引起了大伙儿的注意，大家都慢慢朝着它的目的地围拢，果然在那一块山泉前的空地上，见到了一团白影与那火光缠斗在了一起。

阴暗的森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零星的萤火虫飞舞照明。火光与白影的缠斗，在萤火虫与氤氲浓雾之间，激励而唯美。这一场和泉森林的旷世之战，持续了许多年，具体的岁月已经很少有谁能记得清楚了，战斗的起因也渐渐被人遗忘，如今精怪们更加关心的，是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他们之间有个高低分晓。

火光的攻击是极具侵略性的，而白影的动作虽然没有这般尖锐，也是张弛有度，许多年来虽然不能取胜，也与之周旋至今。但周旋至今未必就是游刃有余，白影的身法和力量远远是不及火光的，这一点曾经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也许火光也是知道的。可是火光的攻击没有停下也没有放慢，白影愈是显得弱势，火光越是进攻得积极，仿佛这唾手可得的胜利，一时半刻也等不得。事实上也确实等不得，她已经等了太多年，多到白影已经历尽沧桑，而自己，还在原地。

其实在原地有什么不好？千年如一日，是寂寞也是自由，不谙世事，潜心修行，不管是正道、仙道、还是魔道，总归会有出头的一天，如果入世与改变不能获得更高深的进步，那么改变的意义又在哪里？火光不明白，她以为可以在与白影的战斗中领悟，可惜随着自己距离胜利越来越近，她却更加迷惑起来。

各自腹诽之间，火光一道猛烈的重击，白影猝不及防地败下阵来，重重的落到地面上显出了人形。她的人形也如她的化身一般雪白，全身清一色的白袍包裹着年轻漂亮的身体，身后一条白毛尾巴宣告了她并非人类的事实。此刻她虚弱地匍匐在地面，看着火光的方向，神色却是出奇的平静和自在，没有战败的不甘和屈辱。

随着白影的败落，火光也轻巧的落在了地面上，她微微一个转身，显出一身火红的长裙，高挑的女体跻身在这红裙之中，头发肆意地搭着，神色冷冽地与白影四目相对。

周围的精怪们对这样的结果只是屏住了呼吸，甚至连讨论也没有。火光眯着一双丹凤眼，微微侧了侧身子，看向白影的目光因为这站姿更加显得高傲了起来，她缓缓张开了口，声音一出来，即便是冷漠而不屑的语气，也充满了魅惑："和泉国信太森林的第一白狐妖葛之叶，曾经是多少精怪们追逐的对象，如今，竟然也有这般狼狈的一天。"

那被称为葛之叶的狐妖安静的看着她，面上竟然浮出了淡淡的笑容，语气也极为平和："这么多年你执着地要与我分出胜负，如今你如愿了，恭喜你。"

"恭喜？？"火红衣服的女子仿佛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面露嘲弄："我想与你分出胜负，并不是想看到你一败涂地的样子，以你的修为和悟性，我本不该赢。"顿了顿，她继续说："我只是不明白，也想不通，山中精怪从来不问世事，也不懂人的那一套思想做法，只是安于自在的生活和修行。我从小在对你的仰慕和膜拜中长大，你入世时，我也期待着你回来的那天，经历过人世的洗礼，修为能更加精进。后来你回来了，却变得如此虚弱！"

葛之叶安静地看着她，听她用几乎飘渺的声音叙述着这些，一些被安放在角落里的回忆，突然也变得清晰起来。她笑了笑，对着一脸骄傲而迷惑的绝艳面庞说："漪艳，你真的长大了，当年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身子都没长开呢。没想到在这么多年的缠斗中，你也开始懂得了迷惑，懂得了思考和质疑，说实话，我很开心。"

火红长裙的漪艳没有说话，眉头有些微微地皱褶，葛之叶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如今再来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入世去修行是真的，我回来变得更加虚弱也是真的，如今输给你也是真的。漪艳，有的问题谁也给不了你答案，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自己入世去领悟。"

入世？不，漪艳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不信任人类，那是一个充满了欺骗和算计的种族。漪艳的眼神一瞬间凌厉了起来，连语气也有些尖锐："这些话你不必说，我只想问你一句，当年你与我的约定，可还算数？"

"算数。"葛之叶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多的字一个也没有。

漪艳忍不住一声叹息，轻地几乎不可闻。森林里的雾气缓慢地流动着，轻微地带动了她的裙角，稀稀疏疏地飘动起来。在那一片荡漾的火红中，一支雪白的手臂从里面伸了出来，白的不像是一个精怪。那手臂慢慢抬起，直到平缓，手掌正对着葛之叶的方向，掌心之中，慢慢生出来一丝墨影，如雾霭一般，缓缓流向了葛之叶的面前。

墨影流动的很慢，两端的两个人，一个火红，一个雪白，都没有再说一个字，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围观的精怪们也都认可了这个结局，终于，还是漪艳赢了。

可偏偏是这样的静谧中，一道金光从森林入口的方向而来，硬生生地劈断了即将触碰到葛之叶的墨影，怔住了对峙着的两人。几乎是惊讶与警惕并存，这森林之中已经百年不曾有人类进入，这一派正道伏魔的金光，必定是有一定道行的人类，但即便是修行之人，胆敢进入这里的，也是没有，到底是什么人？

正在疑惑，一道沉稳中带了一丝丝沙哑的声音从金光出现的方向传来，惊扰了警戒状态的葛之叶和漪艳，那声音没有温度，听起来却让人觉得很舒服："她都已经输了，你还要赶尽杀绝，未免不够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