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第七章心惊

流水像清得没带半颗沙

前身被搁在上游风化

但那天经过那条提坝

斜阳又返照闪一下

遇上一朵落花

《落花流水》

夏日的傍晚总是让人觉得无比惬意。

一天的事情已经忙完，夕阳给所有事物补上一层温暖的色调。微风轻拂，不疾不徐，不冷不热。踏着校园广播里的恶俗歌曲，甩着湿湿的头发从游泳馆走回画室，是苏辰认为最闲适美好的事情之一。

现在又拉上了壮丁秦小扬陪同。

两人一起踩过青草踏过石阶，一路聊聊天扯扯淡，半个小时的路程总会觉得一会儿就到了。

这天两人又约在游泳馆见。各自换好泳裤到了泳池边却集体傻眼——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在周末来游泳，所以谁也不知道周末傍晚学校的游泳馆俨然煮饺子一般，到处都是人——别说深水区一个泳道几个人转着圈的游，浅水区的阵势已经直逼公共澡堂了。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选在傍晚这个时间，完全是因为艺术家苏小辰同学喜欢傍晚时分的泳池。这时候乌金四合，夕阳穿透游泳馆巨大的落地窗直射到泳池，瑰丽的阳光和斑驳的水光，一片细碎晶莹，耀眼却不刺眼，让人无法抗拒，想要追寻。

那种闪亮的温暖，让人觉得可以无限接近，却永远无法抓住。

当然这么小清新得甚至矫情的想法苏辰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他一直坚信，生活中不是所有东西都需要同别人分享，也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被分享。他被动的享受着这种略带禁欲意味的孤独，一天一天，好像一汪波澜不动的死水。

没办法，来都来了，只好硬着头皮下水。俩人按照之前的习惯，下水之后一口气游四十圈，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

苏辰在前，秦扬紧跟在他后面。他们所在的泳道里面还有两三个人，大家都以差不多相同的速度一圈一圈游着，虽然拥挤，也算互不干扰。

秦扬跟在苏辰后面，用力一蹬身后的池壁，窜出起点好远。

一圈，两圈，。。。。。大概游到三十圈的时候，秦扬像往常一样达到极限，手臂和腿上的肌肉酸痛，纯粹靠意志游下去。

这时正是落日最浓的时候。

本来今天一直是阴着天的，浓密的云笼罩天空。可此时夕阳却是一片一片紫色和粉色的云雾在天空扑散开来，浓密的云承载着太阳的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和色彩。摄人心魄。

泳池里的秦扬当然没有机会看到这一幕，可是水中的他看到阳光终于穿透层层密云，照在天空，照在大地，以及照在泳池的水中。细碎的光斑，摇曳的光柱，已经分不清是水珠折射了阳光，还是阳光切碎了水珠，总之泳池之中一片斑斓。

“好像是透过装满石榴酒的水晶杯看太阳。”——那以后秦扬回忆起那天的画面，只能用这样的一个比喻来形容当时的景象。

水中的秦扬钻出水面换气，再次扎进水中的时候，抬头看到前面的苏辰。

他看到苏辰匀称的双腿有力的一张一合，夹水，蹬水，肢体的滑动带动周围的水快速波动，产生大量的细碎气泡，这些气泡随着苏辰的律动围绕在他身边，好像一群聒噪调皮的精灵围绕着他们拥戴敬仰的王子——当然这也是秦扬事后回忆那天的时候想到的比喻。

秦扬看到阳光穿透水面，照在苏辰身上，杂糅了粉色，紫色，金色，还有好多无法形容的色彩，这些颜色仿佛渗入苏辰的肌理与他融为一体。秦扬不禁觉得或许这就是苏辰真正的样子，光辉照人，艳丽非凡，仿佛宝相庄严金身不倒的神像，却又仿佛美丽脆弱一触即破的蝴蝶。

让人想要接近，却又不敢不愿。在秦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居然同时产生了崇拜和悲悯的心情，一时间五味杂陈，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网住秦扬的心脏，温暖得窒息。

想要接近，无限接近，想要自己也沾上他的圣光，或者他翅膀抖落的磷粉。

想要接近，却又怕触手可及的只是他的假象，怕伸出手却只会将这镜花水月划破。

秦扬觉得自己被巨大得暖流包围，一种新奇，却又久违的感觉。他感觉自己从未幸福得这样胆战心惊。

然而这幸福并未维持多久。

突然间，秦扬看到眼前大量的水花和泡沫向自己涌来，似乎一张张□□的嘴，要把自己吞噬。一种人类对水的本能的恐惧袭来，秦扬连着呛了好几口水，一阵濒死的窒息

一瞬间天旋地转，秦扬豁地站起来，头部终于脱离水面，刚刚看到的一切颜色，光芒转瞬消失，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回到的现实。

秦扬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伸出手抓住了苏辰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