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江南老（1 / 1）

“此去清凌寺路途不远，山色也好，小姐可以随意走走，慢慢上去”

越良谦和微笑，礼至得体，沈蕖陌没有收回前视的目光。树叶草木清馨浅浅，萦绕不散，通透清心

“走吧”

只手微微提起衣裙，信步拾阶而上。

随性的走走停停，也不觉得累，再往上，回首俯瞰就是溱河缓而渐渐，波光粼粼，犹如缀光的白绫轻覆，好像，从没有这样子看过这条熟悉的河川，竟有几分惊艳的感觉。继续回头向前，还禁不住的回想，自以为已经很熟悉的东西，又突然不熟悉了，那么美好的画面，牵扯不起半点怨怼。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暗红的朱漆牌匾沉淀了不少岁月，遒劲有力却不锋利逼人的题字，以德服人，观者皆不由称赞一声好风骨。穿着单薄粗蓝衲衣的僧人支着长木杆的笤帚在门前打扫。浮尘，浮沉，拂尘。

双手合十行礼，僧人站定，念一声

“施主”

不是初一十五，寺院清净，偶尔穿梭过僧人和香客，互相行合十礼，一派淡然平静。佛门清净之地，扫人心尘。

诚心相拜，正跪在佛前，闭眼，求什么？平安，求佛祖保他痊愈，佑他平安，再求？求他对我，有半分倾恋。倏尔睁开眼，贪欲，贪欲，六根不净，贪心不足，徒惹神伤

“小姐，求支签吧”

渌檀就跪在身旁，看她睁眼，以为她求好愿望，起身取了香案上的签筒递过来。“阿弥陀佛”僧人上前持起铜钵边上的短铜棍，另一手并掌持在胸前。没有去接

“不用了”

沈蕖陌轻言，又伏下一身。本不信佛，只因有所求，佛叫人放下，放下所求，可是，七情六欲，入世太深，已知强求不得，无奈贪念已起，扰佛清净，已是罪孽，那一纸签文，不敢再奢求。

不敢奢求。

回程的气氛明显更加低沉了几分，沈蕖陌撑着额头不愿做多言语，越良识趣的也靠着低头不语，只渌檀一直在打量猜测，最近小姐，不知到底在挠心什么，原以为只是张家之行的一连串麻烦，可是现在，突然不敢确定了，本是好端端的，却忽的把自己掩藏起来，不言语，抗拒外物，好像只想逃开，就这情景，看得人也跟着难过，难过？！为什么，为什么小姐会悲戚如此？！

张府。

越良跪在书桌前，张尚之擎着茶盏微微依着雕花镂空椅背。茶味一如既往的清苦，当初也对这味道很是在意，一品小诧，再品好奇，仗着几分雅兴自作主张就将那茶改了名叫“不尽”，一时兴起罢了，店老板忙不迭的作揖道谢，还一大堆恭维的漂亮话，送了好些进府里来，只是他性子一向喜新厌旧，头阵的兴趣过了，三品四喝，府里新进了潮州的凤凰单枞，一盏茶浸得一屋子的香，就对那“一时兴起”不再记得起。直到那沈小姐被他请来，稍稍动了心思，一时想起“不尽”，觉得是个不错的诱饵，那沈小姐当真爱不释手，他命人讨了新茶送过去，也只是虚与委蛇，不过褪了新奇，他并不相信那沈小姐还当真会一直流连忘返，厌倦了，又找上更好的滋味。却不想，之后再三相见，她捧的茶都是同样的味道，小口小口的品，丝毫没有不耐厌烦，任他厅堂的架子上就伫着上好的龙井普洱碧螺春，想要知道那茶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回去就叫人翻找出当初送来的“不尽”，幸亏真还找的到陈茶，颜色依旧青绿，冲上滚水在瓷盏中起起落落，怡然自得。第一泡涩得人直皱眉，第二泡涩味减了，苦味虚浮，完全失了新茶时的温尔顺滑，只觉得矫情，大概是该扔了的，不知怎的，却又让人收了起来，才又让人去要了新茶来，就日日喝，执灯理事到夜半，一口半冷的苦茶，激得脑袋一冽，不知不觉，就又燃了半支蜡烛。

“清凌寺里，没有接触过什么人？”

越良如实禀报了沈蕖陌去过寺院以后好像就心事重重，但是不知何故

“没有，婢身一直伴在沈小姐左右，只是和寺里的师傅说了些普通的话”张尚之略一思索，微微点点头

“明日起，你就到沈小姐院里贴身照顾吧，小姐是客人，千万不要失礼了”

说着又呷了一口茶。沈蕖陌，越来越有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