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江南老（1 / 1）
隔日张尚之遣了下人来，要带她们逛逛临淼，不好推辞，便去了，不想倒真是有很多有趣玩意儿，渌檀兴奋的脸上绯红，这样的时光，真是少之又少的。想想也是，沈蕖陌一向少往人多的地方，寻常女子相约逛街游湖什么的也从不曾去过，说来招人笑，却是事实，“烟渚泊”在的偏僻，并且怎么会有时间玩闹，沈蕖陌自小就独自惯了，哪有什么闺中密友，就算后来有了筠笙渌檀，也只是多了平常能够说话的人，再多做其他事，就算丫头们想，也还是顾忌她，以为她就是喜静。其实并不讨厌，曾经很是羡慕可以做些女儿家欢笑的事，可是不能做，渐渐的也就不想了，如果不能把事情都看淡，都放得开，又哪来的如今的她。如果，是能够由着自己的，所以可以，能逃开的便逃开了。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把城中繁闹的地方差不多绕了个遍，腿上已是累的慌，唤了还在愉悦劲头上的渌檀，招呼着要往茶寮中去，小憩片刻。领游的下人恭敬的出言阻止，又带着她们走了短暂的路程，进了一家的清致优雅的客店，稍稍四顾，装点之中又不乏华贵。一看便知是那些世家子弟喜好流连的风雅之地，所以看见张尚之闲坐在隔间悠然自得的喝茶也不觉奇怪了。该是这张公子温文尔雅，翩然有礼，渌檀也没有再拘谨着怯怯乔乔的，灵动的双眼好奇的打量，俏生生的开口
“原来是张公子在”
张尚之看过来温和的笑意不变，施施然起身
“沈小姐，请坐”
沈蕖陌敛首以礼，轻步坐到了张尚之对面
“茶不错，沈小姐尝尝”倾了紫砂壶注满沈蕖陌面前的品茗杯
“点心也精细，甜而不腻，正好”
放下茶壶，看了看一旁的青瓷碟子。沈蕖陌不答话，低头呷了一口茶，品完一愣，好苦的茶，却出乎意料的顺滑，苦的，很柔和，竟是从没有喝过的，不知是何种茶，如此独特。
“这茶可是这家独有，老板自家的茶树，自家的工艺，名字么，不尽”
张尚之眯着眼看着沈蕖陌，含笑。不尽，不尽，意味不尽，果真名符其实。沈蕖陌并不在意张尚之，只觉得这茶，甚是舒心
“就像沈小姐的手艺，独一无二”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沈蕖陌饮尽，把玩着茶杯
“张公子明示”
“聪敏如小姐”
说着便拿出一只小巧的长形木奁，朴实无华。别开铜扣，露出内里放置的一支流红玉簪，映衬着娇花栩栩，很是明媚动人，可是，不知何故，簪裂成两截。只一眼便明白了，渌檀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显然也已经知道。沈蕖陌收了脸上的神色，不知情绪
“张公子该是知道‘烟渚泊’的规矩，绝不会再修改卖出的簪，就算是毁坏了，况且，此乃祖母的手艺，蕖陌，不敢染指”
听起来确是叫人费解的规矩，不过，成簪本就是顺心顺手的一段缘分，再而就刻意失了本心，特别是玉簪，再而便失了自然自在，一番自成风韵被坏了。而且，怎可让两人心意不同，纠葛孽障，南辕北辙的人着手同一支簪？
“确实唐突，不过，虽是不情之请，还是请小姐考虑一二”
抚过簪花，头一时，没有看见张尚之的笑
“本是祖母遗物，不慎被毁，从归于好，也是祖父遗愿”
再抬眼，又有笑意
“若小姐答应，这美玉便是回礼”
又拿出一盒，打开，映入眼帘便是一块羊脂白玉，白如截肪，温润如初，天然浑成，难得的极品。
渌檀怀抱两只木盒，亦步亦趋，不时偷偷去瞄沈蕖陌。回到了张府，待单她二人之时，渌檀找机会想发问，却嗫嚅着不知道怎么问
“应下了就应下了，快些完成，我们便回家”
沈蕖陌轻描淡写的回了她没有问出的话。张尚之大有势在必得的劲头，步步为营，不过只为先礼后兵，挑了那么个时机开口，之前又费了那么些功夫，怎会容她三言两语就拒绝，如果真是强硬着不答应，凭他张家的权势，定会惹上不小的麻烦，想起那张尚之最后说的话
“那么，多谢小姐成全了，希望小姐可以尽快完成，在那之前，就委屈小姐在寒舍多住些时日吧”
笑的如沐清风，不带一丝虚假。沈蕖陌皱起眉头，多了不屑，想要这样轻而易举的将她们软禁，总要有所回敬，才不会太失礼
“渌檀，这簪子，你来修”
抬抬下巴朝小丫头示意。渌檀大为诧异，瞪着眼睛一时忘记说话，过了半晌才磕磕绊绊的开口
“可是……小姐，这个”
“你跟我这么久了，也算是学了那么久，你有多少能力我很清楚，这活儿，你不会有问题的，再者，还有我”
就算是抱了那么点报复的心思，但并不表示沈蕖陌会做出自砸招牌的事。渌檀虽缺乏稳重，但聪明伶俐，比之筠笙，轻巧活泼，真心更盛，在镂簪做钗的事儿上手脚灵巧，颇有天赋，有那么一股子灵气。本来历来都是不外传的手艺，但沈蕖陌倒完全不在意这些顾忌，一直亲自在为筠笙渌檀传授，但是沈蕖陌并不勉强她们，相比之下，渌檀不仅更有天赋，也更有兴趣，自然，跟着沈蕖陌也就学得更多，平常店里接了生意，沈蕖陌也会不时交代渌檀独自完成那么几件，事到如今，渌檀的手艺，也算得上小有所成的。并且，这玉簪，比起自己，更适合玉檀这样心思纯良，涉世未深的人去修整，玉本无辜，受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玷污。只是，没想到事情越发不简单，现在不能置身事外，只能尽力冷眼旁观了
“无须顾忌，按着平时做的做就行了，去休息吧，不用伺候了”
沈蕖陌拿过了装有羊脂白玉的盒子，随意笑了笑。本以为只是想随便打发那张公子，才会说出让她来做这样的办法，但看着沈蕖陌雨平时无异的表现，听着她话中不加掩饰的信任和鼓励，渌檀这时已经生出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用力的点点头，洋溢着欢快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