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问天戎装威风回 柳儿打扮露端倪(1 / 1)
大年三十了。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这是一个出门在外的人儿们回家过年的最后期限。
路上的行人少之又少,偶尔有一两个,也是深深地将头缩在那棉袄的领子里,唯恐一朵雪花儿掉进脖子里。脚下匆匆离去,只留下雪地里的那一串串脚印等待天空的柳絮填满。
家家户户都是关了门,落了锁,一家子人围在桌子旁边尽享人伦之乐。爹听见邻居家的欢声笑语,神情有一点不自在,或许他是想问天了吧。五年了,问天杳无音讯,谁不期盼他早日归来,哪怕还是那个浪荡子,只要完完整整平平安安的归来就好。
我只穿了淡粉色的夹袄,倚在大门口的柱子上,呆呆的望着外面的雪花随风凌乱的飘舞,恰似这个时代那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女儿家,只能随了那强风飘来飘去,身在何处又该去往何处,完全是由不得自己的。
“小姐,别站在那门口的风道里,仔细冻着了。”柳儿拿着披风披在我身上,嘴上说着不要让我站在风道里,自己却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前面的路口,裙裾在风中飞舞着。
“这都五年了,哥哥却杳无音讯。”我长叹一声,准备抽身进去,忽然看见那远处的雪天雪地里,一个人一身戎装,扑腾扑腾的踩着雪迎面走来。
“柳儿,快看那人,那人好像哥哥!”我欢快的蹦了起来。雪儿沿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是少爷,那身影就是少爷的。”雪儿回头朝着院子里喊了句,“老爷,少爷回来了。”
随着柳儿的一声呼喊,爹爹在福叔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小跑了出来,平日里冷冷的问竹也出了门,跟随其他人站在门廊底下看着。
渐渐地那人走近了,真的是问天。爹挣脱福叔的搀扶,跑出院门,紧紧地拉了问天的手,老泪纵横。
问天三步并作两步走,大老远的就伸了手扶住爹,一个劲儿的说道:“爹,问天不孝,五年没有回家了,问天不孝……”
“回来就好,爹都没有门路打探你的下落,你叫爹好担心啊。”爹用手轻轻拍打着问天肩膀上,帽子上的雪花,泪止不住的流着。
“老爷,少爷回来了是喜事。外面风雪大,仔细风雪吹了又该咳嗽了,赶紧进屋吧!”福叔在一旁提醒道。
问天打量着问竹和我道:“两个妹妹都长大了,真的是女大十八变,出落的哥都不认识了。”我和问竹笑着。大家伙簇拥着问天和爹进了屋。娘便赶紧去灶台上忙活了。
问天跟大伙讲着他这五年来的经历,血雨腥风,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军人自是吃了不少苦头。很多次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但是所幸的是这一切都熬过去了。
“哦,对了,雪儿,哥这次能回家团聚,多亏了你那位……那位朋友,郭若柏。是他跟我们盘龙镇的董元帅说了话放我回来的。”问天说完,一脸疑问的看着我,仿佛在问我跟郭若柏的关系。
我脸颊绯红,低了头自顾自的搓着衣袖不作声。
“盘龙镇?你不是在郭元帅那里历练嘛,怎么又去了盘龙镇?还有候盘龙镇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董姓的元帅啊?”爹听得云里雾里的,追问着。
问天便将自己为何去了盘龙镇一一告诉爹,又接着说道:“爹你是不知,现在外面乱的很。有钱的人家,收兵买马,拥兵自重,自己占一块地自立为王呢!那董元帅就是四年前咱们离开之后,携家眷到了盘龙镇,在蛤/蟆镇郭元帅的扶持下,准备在盘龙镇打下一片江山呢。但马立刀也不是好惹的,这几年了,都僵持不下。我这四年吃得苦,都是为了手刃那贼人马立刀,可是天不遂人愿啊。”问天滔滔不绝的说着外面的世界,我环顾四周,柳儿这丫头不知那里去了。问天不在的时候吧,她整天念叨着问天,现在问天来了,她却不知躲哪里去了。
我出了门,站在院子里,透过门帘一角的空隙,看到柳儿在茅草屋里精心的梳妆打扮呢,便低头进了茅草屋。
“柳儿,你在干什么呢?大家都和哥说话呢,你倒一个人躲在这里打扮起自己来了……”我话还未说完,柳儿用食指压在嘴唇上做了小声的意思,我便将其余的话生生憋回了嘴里。
“我这不是刚才在外面被雪丝淋湿了吗,换身衣服,梳洗梳洗,小姐倒有意见了?”柳儿红着脸颊辩驳着。
“瞧你这泼皮的样子,我就这么一问,倒是招惹了你的很多话呢!莫不是为了打扮给哥看的?”
我其实也是开玩笑的,没想到柳儿却冷了神色,道出了掏心窝子的话:“小姐,少爷在外五年,怕是已经有心上人了。柳儿是丫头出身,论理是不该存这个心的,可是情缘自己来了,我挡都挡不住。”
我听呆了,又不知如何应答,这天底下未出阁的妹子自然是不得过问年长的哥哥是否有心上人一事的。这时,问天挑着帘子进来了。
柳儿双手揉搓着手帕,脚不停的来回走动着,不知如何是好,呆呆的说了句:“少爷坐。”
问天款款坐定,说道:“五年不见,柳儿也出落的如此标致,竟也是个大姑娘了,不知爹给寻了人家了没有?”
“柳儿终身不嫁。”柳儿兀自红着脸吵架似的应了句。
“哥倒是该操心自己了。都十八岁了,还是孤身一人,爹该着急了。”柳儿自小跟随我们,也是受尽了苦难,我也希望她能有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去处,便大着胆子试探了一下问天。
“哥还没有问你呢,你倒先拷问起哥来了。你跟郭若柏是什么关系?”问天好似看不出柳儿的拘谨。也是,这么多年,柳儿悉心照顾她,若问天有意与柳儿,岂能不表露出来。
“哥,我和郭家的公子只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我将那普通二字故意压的重重的,眼角偷瞟了一眼问天。
“雪儿,哥是为你好。你不知道,那郭若柏就是郭元帅唯一的儿子。郭元帅和董元帅是结义弟兄。董元帅有一掌上明珠,名唤董兰香,是和郭若柏自幼指了婚的。”
我听到此,身子忽地一下差点跌倒,柳儿见状在旁边扶住了我。我嘴里喃喃自语道:“哥可是真会开玩笑,他们订婚,关我什么事。”心里却是丢了东西似的难过起来。
“只要你没有吃亏就好。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更何况我妹妹出落的亭亭玉立,胜出那刁钻不讲理的董兰香好几个肩头呢。”问天摸摸我的头发,安慰道。
“问天,问雪,吃饭了。”娘在院子里喊道。我却脚千斤重似的,一步也迈不出去了,任由柳儿搀扶着,随问天进了正房,和大家一起坐定开始吃饭。
饭桌上是娘精心准备的年夜饭:肥而不腻透着酱红色的红烧肉,粉红色用腌制的豆腐乳拌了的蒸锅糟肉,刀工精致火候独到的溜肝尖,一清二白清脆爽口的小葱拌豆腐,开胃健脾酸辣可口的肚丝汤……这每一样都是我平日里最爱吃的,可是今天吃着这些美味却是味同嚼蜡。难道是我对郭若柏上心了?我扪心自问。
大家都还在兴致勃勃的边吃边聊,我胡乱扒拉了几口,便放下那千斤重的筷子,说了声身体不舒服,起身准备回屋躺着了。
身后,二姨娘用尖尖的声音说道:“问雪可是长大了,好不容易一家子团聚,倒是摆起架子来了。饭也不吃几口,这大过年的你是摆脸子给谁看呢?”
我胸口闷得慌,听着二姨娘的抢白,鼻腔里酸酸的,嗓子发干,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姐姐,问雪一大早就在门口立着,着了风寒身体不舒服也是有得。”娘不硬不软的回应着二姨娘,然后夹了菜给问天继续说道:“问天啊,好好吃,多吃点,都是你爱吃的呢。”
“三姨娘说的是,着凉了也是有得。柳儿扶着问雪下去休息吧。”问天抬手示意柳儿扶我下去。
爹也念叨着:“问天哪,问雪可是天天的盼着你回家呢,定是站在那门口迎了风雪了。要不叫个大夫看看?”
“爹,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你们吃吧,不用管我。”我扶着柳儿的手下去休息了。
我就那样躺着假寐,不想说一句话。
“小姐,你是因为郭家的公子伤怀吗?”柳儿躺在我身边小声问道。
“不是,我只是累了,有点累了而已。”我说着话,脸颊上居然留下来两行清泪,“柳儿,身为一个女儿家,我又哪敢说出自己的心事,自古以来婚姻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既无媒妁拉线又无父母搭桥,哪敢自作主张。更何况,我对那郭若柏只是好感而已,仅仅是朋友之间的好感,无关情场风月的。”我说的是真心话。
只听柳儿那边长叹着气:“小姐,女儿家的命难道比男人的命贱两三分吗?你看这世间的男子,一个个三妻四妾,哪有一个真心实意对一个人好的。却偏偏是我们这些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女人情厚谊长。”
我和柳儿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