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灰忆（上）（1 / 1）
叶风顾想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也可能是自己胃疼过度所以产生了幻觉。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这种噩梦或者这种可怕的幻觉以后还是不要再有了。
“风顾。”
这个称呼太陌生，叶风顾甚至侧头想了一下，确定是挺耳熟的名字，带着满满灰尘的回忆突然扑面而来，让他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他有些怔怔的看着沐南辰，觉得陌生的不只是风顾这个称呼，连带着眼前的人都是无比的陌生，他穿着风衣，围着黑色的围巾，站在风中，头发微微被吹乱，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
他的脚步未停，走出两步被人抓住，透过冰冷的指尖，那人的温度恰到好处的温暖，让叶风顾的手不自觉的缩了一下。他停顿了大约十秒，终于转身动了动手指，将自己的手从沐南辰的手中抽出，然后继续往前走。
“风顾！”
这一次他的声音变大了，语调也跟着拉长，他被沐南辰追上，手被向后一扯，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他就倒进了沐南辰的怀抱，风衣紧紧贴着他的脸，让他的呼吸不顺畅，寒风让他颤抖，沐南辰抱住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怀抱很温暖，却好像很陌生。
“先生，”叶风顾沉默了几分钟终于开口：“我不卖身很久了。”
叶风顾推开沐南辰，雪花在他们之间飞舞，旋转落在地面，寒风猛烈的刮乱他们的头发，叶风顾紧了紧自己的衣服，他看到沐南辰的脸色煞白，看他的眼神深不可测，至少他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绪。
“风顾，我回来了。”
沐南辰握住他的手很紧，紧的像是要生生掰断，天空并没有月亮，伴随着冰冷雪花的是黑的雾蒙蒙的天空，倒映在路灯下面，连带着灯光都是雾蒙蒙，沐南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带着笑意，虚假到让叶风顾浑身颤抖。
叶风顾抬头想要看清沐南辰，以前的记忆落满灰尘，以至于他看沐南辰都是雾蒙蒙的，隐隐约约的是个陌生的轮廓，他并没有留下多少关于沐南辰的回忆，有一段时间，想到关于他的好会痛，想到他的绝情也会痛，那种疼至心扉的绝望终于让他的身体产生排斥，人类是一种很坚强很生物，没有人可以否认。
恍惚想起之前的绝望岁月，好像也是这样的阴霾天气，他跌跌撞撞在路上奔跑，一辆车子呼啸而来，后视镜擦过他的手臂，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走路不看路，要死也不滚远点！”
他站起身来的时候，天空正好下雨，打在他的脸颊，顺滑而下，他摸了摸，还以为自己流泪了，很久才明白，太伤心是不会流泪的。
眼前的沐南辰和记忆中的重叠，他们两人像是两条在各自世界顺行的直线，突然的相交又立刻错开，从此相互背离，再没有交汇。
就像他从来也没有料到会遇到沐南辰，他只是想要抄近路早些回到家，在某个混合着生锈水管发出的水滴声与倒在地上的哀嚎声相交的地方，沐南辰拿着匕首抵住一个人的喉咙，森冷的声音回荡：“记得搬家，说不定还能活久一点。”
“风顾，我爱你。”沐南辰并没有松手，他的手很温暖，和叶风顾的心成两极：“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叶风顾抬头看沐南辰，他不清楚为什么沐南辰会有这样的想法，当初毫不犹豫转身的人不是他吗？
越渴望越是想要得到，必然也越容易失去。
沐南辰是这样，他的父母也是这样，他与奶奶相依为命，对他们的印象最多便是停留在电话机的声音。
他们说：“风顾乖，我们有空会回来看你的。”
只是他们的有空从来迟到，越期待越会受伤害，不期待就不会怕失去，他从来不曾拥有什么，所以和沐南辰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怕失去更多。只是人算终究抵不过天意，他爱上了沐南辰，他开始不想失去他，在品尝过温暖之后，总会毫不犹豫摒弃寒冷，这算是本能吗？他开始对沐南辰产生依赖，他开始对沐南辰产生幻想，甚至开始一心一意对他好。
人类之所以会强大，奋发，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贪婪和自私，沐南辰和他都是人类，他贪心的从沐南辰身上汲取温暖，自私的想要全部霸占；沐南辰贪心的想要拥有他，却自私的不愿意承担责任。
他们都一样。
所以这种贪婪，一生一次就好。他已经不再是二十岁的叶风顾，睡在自以为是安全的城堡，不愿意理会外界的喧嚣，他已经累了，如同终于明白没有世外桃源，他也终于不再相信爱情。
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对那个人好，其实也是想要那个人也喜欢自己，这本来也是一种索取回报的方式，只是过程迂回了一些，以爱的名义，更加冠冕堂皇罢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沐南辰会突然回头，大约也是自私的心里吧，偶尔翻动了记忆，想要看看当初那个分手时候满怀悲伤的可怜虫，现在还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傻的彻底，或者没有了他是不是真的会活不下去。
没有失去谁就会活不下去，生存是人类的本能。
“两个男人在一起很可笑，是你说的。”叶风顾开口：“我不会生小孩，你也不会。”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叶风顾打断他的话：“因为想要得到就可以不择手段，你真是还和以前一样残忍。”
不管何时何地，不管别人的想法，随心所欲，沐南辰，你还真是逍遥快活。
“难道你们家人没有告诉你吗？我离开银馆很久，已经不再卖身了。”
奶奶病危的时候沐南辰你没有出现，被迫踏入银馆的时候你没有出现，伤心绝望的时候你没有出现，现在为什么要出现呢？
难道你不知道，叶风顾的灵魂早已被摧残殆尽，葬身在时间的裂缝万劫不复。
“风顾，我爱你。”
沐南辰的声音有些细碎，被寒风一吹就好像要分散。
“你，怎么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