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秘密情|事1(1 / 1)
今年是个典型的南方的夏季。
闷热,干燥,而又生机勃勃。虫鸣鸟叫从窗外墨绿色的枝桠间传进来,夹杂着一声刺耳的下课铃响。
“下课。”
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教师收拾书本,看着底下嘻嘻哈哈瞬间闹成一团的学生皱紧了眉头。
这是H市一所私立高中。校园环境优雅,设备精湛,师资力量顶尖。
在每个省市总会有一所高中,积聚了一方官员政要和商界强人的儿女,他们从高中开始培养建立起复杂庞大的关系网络。
文礼高中就是如此。
陈老师自认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清高学者,他在一所地方高中任教,手下出了不知道多少刻苦学子,优秀教师的荣誉拿了不知道多少次。
奈何女儿开始上学,妻子又失业,生活压力过大他也不得不折腰,接下了文礼高中的聘请。
讲台下坐着的学生非富即贵,个个都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他深知一个都得罪不起,只要课堂上没什么逾越之举,平时发生了冲突他也两眼一摸黑当没看见。
只是这次的欺凌事件让他心里格外愤怒。
他记得那个学生,从镇里一所高中转过来的特优生,说是特优生,在这个班里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学习刻苦,成绩优异,上课认真,写得一手俊秀的好字。
脱了一层漆皮的大框眼镜挂在鼻梁上,头发软软地趴在额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显得肤色苍白且身材瘦削,记笔记最用心,看向黑板的眼神专注得不忍打断。
陈老师每次看到这个学生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贫穷,却好学上进。
陆深手下的数学卷子被人扯掉撕碎扔进垃圾桶时,他呆了片刻,然后庆幸自己已经把最后一道题记下来了。
“喂,陆呆子,大课间了。你去趟超市给我买个披萨和牛奶。”
出了名的嚣张跋扈的校霸刘筠诚吊儿郎当地坐在桌子上,他狠狠踢了一脚陆深的凳子。
他长得高大健壮,这一脚登时踢开了陆深屁股下的凳子。
陆深茫然地坐在地板上,尾骨隐约有些疼,但是他抿着嘴一句话也没说。越是表现出来痛苦越是会引来他们更加残忍的打骂,这点小小的心得陆深转学前就知道。
他默默地爬起来,弯腰去捡刘筠诚扔到地上的红票子。
刘筠诚叉着腿坐在对面的书桌上,把陆深的凳子踩在脚下,头上白色的一圈绷带格外打眼。
他开学前刚和人打了一架,额头挂彩,打着绷带被他爸赶回来上学,就发现前座多了个书呆子。
他是最烦这类人的。
刘筠诚微微低下头,目光轻飘飘落了过去。
陆深身材瘦小,白底蓝纹的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这一弯腰本就宽大的领口直直滑到肩膀,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和深邃的锁骨。
刘筠诚喉头有些紧。
那节锁骨又白又嫩,细细地延伸到肩角的阴影里,露出个漂亮的弯,幽幽的像是盛满了水。
真特么渴。
刘筠诚舔了舔嘴角。
陆深刚刚爬起来。
“让他去的时候帮我也带个面包,筠哥,不介意吧?”左侧的男生扭过头来,递给陆深二十块钱。
刘筠诚摇头,“随你们。”
“哎,那帮我也带一个,另外拿袋薯片。”
“还有我的……”
陆深默默地记下来,刚才没注意现在走路的时候肌肉一扯痛得厉害。
原来不是骨头伤到了,陆深心想,还真幸运。
夏季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这话说得的确准。
大雨来得突兀,几乎是瞬间淹没了半个校园。
陆深抱着几袋子零食往教室赶,校服裤腿很长,他平日卷起来,如今沾了水拖在脚后跟,一慌就踩住摔了一跤。
尽管他努力想要护住袋子,这一摔还是把东西甩出去大半,花花绿绿的塑料包装散开一地,沾了泥水,脏兮兮的看起来嘲讽极了。
陆深挨着捡起来在身上擦了擦装回袋子里,雨水一股股顺着头发往下流,眼镜片上全是大颗大颗的水珠,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最后一袋子薯片落在路中间,离得有点远。
他站起来要过去。
远处一个黑色的影子压过来。
就听到嗤地一声响,白色的薯片尖叫着炸开了,车轮溅起的泥水洒了陆深一身。
“对不起,你还好吗?”
黑色的车门打开,宋时宇撑开伞从车上走下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绿化带旁提着袋子神色迷茫的少年。
“你怎么样?”宋时宇撕开一张湿纸巾递过去,又问了一遍。
“薯片坏了。”
陆深没有接过湿巾,他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男人,指了指车轮下横尸的薯片袋子。
宋时宇没想到这少年不在乎自己全身的泥水,倒是对一袋薯片耿耿于怀。
他打开钱夹取出一张钞票递过去,轻轻笑了笑。
“我的赔礼。”
宋时宇是以为对方不会接下的。
贫穷又倔强的少年。
啧,他眯起眼。
雨水中整个校园明净得如同画家笔下的世界,少年湿漉漉地站在雨中,黑色的头发柔顺地贴在额头,他仰起头,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线……
“我接受。”
陆深把钱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衣兜里,小跑着走开了。
宋时宇嘴角的笑意僵住。
然后他站在雨中,执着地等了一阵,看着似乎欢快地小跑着离开的身影折回来,停在他面前。
宋时宇的嘴角缓了缓,重新往上翘起。
“谢谢您的慷慨。”陆深鞠了一躬,重新小跑着往教室走去。
宋时宇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回到车上砰地关上门。
“走吧。”
宋时宇冷笑两声,“去校董室看看我的好儿子又惹了什么麻烦。”
司机抖了抖没有接话,他巴不得当自己现在不存在或者完完全全变成根木桩。
环世集团宋总名声在外,可惜从来都不是个善茬。
“怎么都湿了,我怎么吃啊!”嫌弃地接过陆深手里的零食,何玉诗一双妩媚的桃花眼轻轻挑着,漂亮的脸蛋上露出几分不高兴的神色。
何玉诗这一不高兴,顿时惹怒了把她奉为女神的众多男生。
“对啊,你个废物,让你买点东西也闹成这样。”
“妈的你皮痒了不是?”
吵吵嚷嚷间一个男生推了陆深一把,他体弱又心不在焉,顿时被推得踉跄着往后倒。
刘筠诚正在厕所对着镜子揭绷带。
陆深出去后不久就突然下起了大雨。
厚厚的雨帘密密麻麻地拉开,压得他心里闷闷的不是滋味。
书呆子说不定连躲雨都不会。
他冷冷地想,看着前面陆深的书桌就心烦,头上伤口正在愈合的地方痒酥酥的更是头疼,他干脆跑到卫生间拆开看看。
拆到一半进来两个男生,稀里哗啦边放水边开始聊天。
“哎哎听说那个新转来的刚被齐加推地上去了。”
“貌似让他买东西搞砸了,你说本来就傻这一撞不会更傻吧?哈哈哈。”
“说不定呢。”
“齐加?”
刘筠诚黑着脸从镜子前转过头来,声音低哑带着股子压抑的怒气,头上的伤口被他手抖一扯皮肉翻开血淋淋一片。
两个男生吓得屁滚尿流,尿洒了一地板,“筠哥,哎,是齐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