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6 代表躯壳的存在(1 / 1)
……
好安静。
当我躺在自己公寓的床上睁开眼,看到米白色天花板时忍不住愣了片刻。
我原以为自己的生命会到此终结,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有再次醒来的机会。
熟悉的米白色笔直,熟悉的木质边角,熟悉的吊灯,到处都静悄悄的,睁开眼的瞬间我甚至还被过于明亮的光亮激出了眼泪。我缓过神来,这才发现窗帘拉开的角度恰到好处。绚烂到似乎在熊熊燃烧的阳光刺穿玻璃正好全部洒在白色的羽毛被上。纱帘上镂空的花纹一同印在上面,画着铅灰色的边框,生动鲜活,就像在雪地上洒下了一整把真的银杏叶。
心脏瞬间被莫名的酸涩填充得鼓胀起来,巨大的悲伤不断碾压着我全身的骨骼和神经,我突然非常地、非常地想哭。当然我也立刻这么做了,眼泪控制不住地沿眼角汹涌而下,很快就彻底打湿了枕头。我没有嚎啕,也没有呜咽,房间里没有人,这些行为没有意义的,更何况我也不想。它们除了证明我比自己想象的更软弱外,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含义了。
看到了吧,你彻头彻尾只是一个胆小鬼,懦夫,失败者,待宰的羔羊。理智冷静地对处在劫后余生中惶恐无比的自己说:你一辈子注定活在自我厌弃和阴影中了,你没救了。
意识到这点后,上气不接下气的脱力感陪同痛苦立刻一起牢牢地控制了我,哭泣更是难以抑制,似乎要把全身的水分盐分都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仿佛是要把一生的眼泪全部透支,我恍惚止住眼泪的时候,阳光似乎早已抢在我前面开始了行动,与地平线西斜出一个微妙的夹角来,在地板上拖曳出短润的圆扇形,像是长裙留下的华美摆幅。
按理说我现在应该精神抖擞地从床上爬起来、什么都没发生的去继续自己的生活,或者像电影赞颂的那样勇敢地站起来,查清一切、斗争、绝地反击、从过去的失败里走出来,可是现实是我连起床都做不到。
况且,世界真的会需要一个千疮百孔瘫软在床上的英雄吗?
我无法阻止这股从心底深深蔓延开来的疲惫,还有难以形容的空虚。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自己不要醒来,让意识就那么可怜地终结在冰冷潮湿、好似棺材一样的盥洗室里。这样……这样我才好从不堪的、和自我脱节了的现实前从容地逃开。
‘人有自由寻死,并在死亡中得到自由。’
可是我从未想过自己某天会毫无责任感地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惧怕疼痛,我害怕姐姐他们因我羞耻、为我伤心。我不敢自杀,这种念头我甚至不敢说出口。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实施一场针对自己的谋杀的,而我也确实……懦弱。
疯狂运转的头脑从来没有向现在这样、如此清醒地憎恨自己。
泥土随便堆叠的身躯上戏剧性地摆放了一个钻石雕琢的脑袋,这不是恩赐,是惩罚。像普通人一样浑浑噩噩又快乐简单的活着该多好,不用察觉到难以克服的困难、不用意识到无能为力的矛盾,单纯的为了生计打拼,哪怕自我憎恶的痛苦仍随时有可能出现,酒精、尼古丁、毒L品也能轻易的把这一切麻醉下去,财富和权利甚至都不必动用。
身体再次痉挛起来,我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全部的行动力早就被那把安眠药吞噬殆尽了。哪怕我深知那些安眠药的剂量不会对我早已习以为常的身体造成什么负担,可咽下药的那一刻,我付出了等同于亲手割开动脉的勇气——在我清醒地认识到身体里存活着另一个满腹仇恨、能够夺走身体控制权、与我截然不同个体的前提下,任何想要辩解自己没有想要轻生的词句那么的苍白无力。幸运一点,我会像另一个我一样,长久地陷在沉睡里,偶尔可以看一眼现实,吉光片羽地感受下真实的生活。我相信‘我’的能力可以处理好这一切的。事实证明,我确实是对的,我好好地呆在自己的公寓里,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而倘若不幸,那也算不上糟糕,在即将灭顶的灾难到来前,我有幸得以解脱。
坐享其成的巨额利益诱惑着我,催促我干下了这一掷千金般的豪赌壮举。
结果……现在呢?
卧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花色从没有见过的床单散发着刚晾晒完的洗涤剂清香,缎灰色的珊瑚绒薄毯倒是一如既往地垫在身下。暖热到捂出薄汗的温度从厚厚的纤维那段渗透进来,填充进我的身体里。从半开的窗户外飘来淡淡的大雪后特有的冷清,邻近午后,到处都静悄悄的,纽约昨天肯定又个是暴雪覆盖的糟糕天气。
我想自己大概是睡了很久。
无知无觉的……竟然都到了冬天吗?
我烦躁的想要四下寻找手机,结果一动作,左手的违和感便明显了起来。在我做好心理准备前,手却已经下意识地被举到了眼前,我又是一愣,缓缓半支起身,眼神复杂的看着——大半个手掌都裹在厚厚的石膏里,麻钝麻钝的没有知觉。无名指不正常地蜷缩着,打了结一样可怜兮兮地和小指贴在一起——应该是贯穿伤,不过伤口应该不大。
难道这才是从人格让我醒来的原因吗?
可是,为什么?我不明白?所有暴风骤雨般的悲剧我都一无所知,甚至带来的“小赠品”也没有让我感到疼痛,这算是哪门子的报复?还是说……这仅仅是个开始?
我浑身冰冷,像是提前获知了自己的死期,反而诡异地镇定了下来。我伸长右手,把水杯旁的手机拿了过来,按亮了屏幕,之前从未出现在屏保上的时间提示让我各种意义上的讶然。
同年的十二月二十八号。
最后的记忆明明还留存在十月,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站在十二月末的深冬里,微妙的跨越让我产生了特别不真实的时间错落感——足足两个月呢。
都说梦做得太久太纷杂人是记不清其中的内容的,但在无知无觉地远离人世的情况下,我用了足足两个月,长久反复地只梦到一个场景,以至于彻底清醒后不费力地去回想,梦境仍旧清晰到分毫可见。也许是因为太熟悉,也可能是因为……太珍贵了。
那个梦里没有黑暗,没有长廊,没有大雪,没有寒冷,我漂浮在温暖又昏暗的水下,身边满是些水草或荷花的长茎、也许还有沉木和芦苇,植物的纹理和水中闪烁的流金缓慢地试图将我破碎的躯壳修补、填充。没有成功,但是我轻飘飘的身体还是变得有了些分量,开始不断地下沉、下沉。不知过了多久,最终我□□着脚踩在了河底稀软潮热的淤泥上,水面反而依旧站在距离我一臂之遥的地方,正中安稳地悬挂着轮柔和的太阳。
真好。
身体内不断涌入植茎吐出的棉絮,被温水浸得极为润泽地覆上在我暴露在外面的内脏旁,为我止痛,经过我心脏的时候甚至还亲热地贴了上去,搂了搂,吻了吻,还用泪水沾湿了它。然而我并没有感到预期到来的苦涩蛰痛……它仅仅是想温暖我。
温暖会让人忘记一切,哪怕在梦里,我大概只是具冰冷、腐臭、支离破碎的尸体。
视线再度模糊起来,我顺从地闭上眼睛,就好像我不曾醒来那样。
难以形容的、只会出现在深度睡眠后自然醒来的甜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浓情蜜意和缠绵悱恻的浓烈早就自行散去,若隐若现地涂满嗅觉留下的所有缝隙。伴随着这点溶解后的白雪松暖香,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逐渐充斥满我空空如也的大脑。我的喉结在此刻似乎变成了硕大、累赘,同时盛满了蜜糖的蜂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成群的靛蓝蜂鸟盘旋着,用火红色的尖喙触碰蜂巢漂亮的等六边形边框,并且摩擦震动着它们矫健有力的翅膀,组成节奏悦耳的一首甜美短歌。雨天中的花园,树荫下的溪流,柔风里的池塘,叮咚叮咚,清新美妙,几乎任何一段短旋律单拿出来都能让我陶醉。
可是很快,在深陷进这欢欣无比的泥潭前,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不是属于我的情感。
这绝不可能是我的情感。
认真说起来……这有点像,像有人在用老派又温吞的方式在向我示好,准确的说他在试图取悦我,用他费尽心思学来的小把戏。
现实中蜂鸟翅膀震动的频率不可能慢到肉眼能分辨的地步,很容易就能注意到异常,仔细分辨下它们有规律的扇翅,得出的根本就是最基础的培根密码。拼出词汇,把它作为密匙,再拼上由 D调旋律谱子转换成的字母列,心算几乎是一眨眼就勒令大脑告知了我答案。
哦,谜底让我有点惊讶。世界似乎正跃跃欲试地蹲在我身边,像只疯狂地摇着尾巴的、叼着球的狗,我在一旁自顾自地冷淡,甚至有点想夺过球狠狠砸在它的鼻梁上。
“你不需要这样。”
我平举着左手翻过身,改为侧躺在床上,稍微抬下眼就看到了另一边弯垂到枕边的百合花,毫无防备地被这白炫得眼底一涩。
“你不需要这样。”我慢慢地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音都像是擦着牙齿在向外滚跳的石块:“温暖的房间,舒适的床,鲜花,是不是还有午餐?”
没有人回答我,可我知道对方肯定在听——笑话,都能抓紧时机诱导我的情绪了——想到这我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如此恰到好处,是不是意味着他不仅能随时夺过身体控制权、同步观看我的行动,甚至还能共享我的思想?!
怒火瞬间烧干净了我全部的理智,我觉得自己简直又可怜又可笑,气急之下狠狠地一把把手机砸了出去:“我以为杀我并不需要这么大功夫兜一大圈!如果担心愧疚你尽可以让我一直睡下去!我根本不会和你抢!你就非要这么折磨我吗!”
沉默持续了很久,整个房间只有我粗重的喘气声在回荡。
后脑勺突然被蝎子狠蛰那样一痛,分辨不清具体来源的疼痛感夹皮带骨的飞速扩散向全身。窒息感再度捂紧了我的口鼻,不过还没等我拼命地大口呼吸立刻又消退了下去,几乎是同步的,左手的麻钝感消失了。
我的手在我的注视下缓缓抬了起来,触碰无价珍宝那样小心地覆在我的脸颊上,接着,声带振动,我清楚地听到我略带忧郁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开心呢。”
开心?开心什么?开心今年跨年他期待和我一起过吗?我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但是现在身体的控制权不在我手上,我什么都做不了。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愤怒,声音加倍的放缓了语速,哄孩子睡觉那样柔声地说:“我知道你迫不及待想问我的问题有很多……先去吃饭吧,难道你不想念食物的味道吗?”
居然还真有午餐?
我打了个寒颤,莫名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左手掌心又开始疼了,类似有人一下下用针炸着软肉,应和着心脏的节奏让人烦躁的难耐。
“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身体的控制权再次回到了我这边,几乎是一秒也不想再在床上呆了,我掀开被子,光着脚就往隔壁琴室跑——那里有整间公寓唯一外敞设计的小露台——我是害怕,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和我设想的不一样!犹如最可怕的恐怖片剧情真实上映,现在我犹如待宰的牲畜一样,未知阴影的笼罩下,死亡对比起来反而安谧了很多。干脆一了百了吧,我再不做点什么谁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我打开了阳台总是不上锁的门,想要在被阻止前一跃而下,然而冷风涌进来的一刹那我的腿不受控制的软在了地上,直接摔倒在了地上。透过栏杆的缝隙我能清楚的看到楼下,至少十五米的高度能保证我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只要抢在在次人格带着浓烈的仇恨毁了我的一切、包括我珍视的那一部分之前,我就赢了。但是我站不起来,不是次人格再次掌控了身体,而是我身体胆怯的本能再次露头——自杀失败一次后剩余的勇气实在不足以支撑我再来一次同样的举动。
脑袋里嗡嗡直响,全身还在不由自主地发抖,我实在是为自己感到屈辱,索性把脸贴在地板上大哭。
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没有爬起来,维持着狼狈趴伏在地的姿势咆哮:“你到底要干什么!”
左手慢吞吞地伸出食指,一笔一划的在地板上写道:别趴在地上。
估计是因为左手受伤了,拼写出来的字体很丑。地板上又没有一点灰尘,亮得能照出人影。从人格显然是担心我认不出来,体贴的写的很慢很仔细。我哆嗦起来,说不清楚现在是愤怒还是羞耻了,沸腾的热油从头泼到脚,烫的我体无完肤,最后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不知道到底是厌恶了呜咽声,还是被我趴在地上半天不动的行为惹恼了,相似的痛觉再次潮水般吞没了我,这意味着我又要失去身体的控制权了,可是避无可避,我干脆趴伏在哪里一动不动。
‘我’单手撑着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睡衣,就近拉了把椅子在用于拉琴时喝茶休息的圆桌前坐下了。
“我知道你迫不及待想问我的问题有很多……”‘我’漫不经心地随手抽了沓小提琴练习曲的乐谱,直接翻到了空白的背面,还顺手把纸夹牢固定好。“写吧,把你的问题都写下来,我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你,只要你想知道。即使……你现在说话我是能听到的。文字更容易帮人组织思路,不是吗?”我听见自己这么说,尾音夹杂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叹息,‘我’右手拿起了铅笔,灵活地转了转:“我只把右手的控制权给你,免得你再干出些傻事。”
面对隐约还能看到五线谱和音符的空白纸面,我僵硬了,诡异的寂静持续了好一会,‘我’却耐心的没有催促。比起全身发麻的迟钝感,右手掌心里铅笔冰冷坚硬的触感真实到像是在做梦。我试着在纸上无意义地涂画,它也老老实实的听从我的指挥,留下一大片莫名其妙的线条。
“你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拖延时间。我不想揣测另一个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抱着要杀要剐随你开心的心情,没有使用那支铅笔,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想干什么?
压抑在嗓子里的浅笑溢出,‘我’反问道:“对待一个总是帮你收拾烂摊子的人,就算没有感谢也不该这么咄咄逼人吧?”
……总是?
似乎是听到了我疑问中极度的不信任,‘我’接着说:“你以为让赛尔哥哥也胆战心惊成那样的五年你真是因为精神状态太差才恍惚的只记得少的可怜的片段吗?”
一道响雷在我耳边炸响。
“那五年都是我在控制身体啊,亲爱的……”‘我’叹息:“你以为我是什么时候凭空出现的吗?那也太不可思议了。还记得吗?快要八岁的那年,母亲执意要给你做开颅手术,你被直接捆在了床上,因为过度惊吓导致急性心理性休克、甚至还一度心脏停跳,这才有了我的出现。”
不要说了!!
毫不费力地回想起了曾经用黑暗来形容都不为过的记忆,母亲的疯狂初见端倪,父亲的冷漠地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我,莱斯利只能无能为力地哭,哥哥姐姐们甚至都不清楚即将发生什么,我就那么被关进了惨白的匣子里,等待我的颅骨被母亲亲手打开。
‘我’无视了我无法传递到现实中的惨叫淡淡地讲:“悲剧所带来的全部一不小心就会被时间冲淡到令人恐惧的程度,为了不再重蹈覆辙、为了不要遗忘,因此拥有截然不同性格我来到了你的身边。”
在我察觉到之前,泪水已经掉在了纸上,泡开了石墨的颜色。
“我醒来的时候刚打了麻药,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光线强到我连眼睛都睁不开。你大概不会明白的,那份恨意、以及对临近死亡的愤怒,因为它们都变成了我。”‘我’伸手擦掉了面颊上的泪痕,淡淡的说:“我是从你的愤怒和仇恨中分裂出来的,残缺且偏执,只是为了来帮弱小的你战胜恐惧,解决所有困难。我又……怎么可能伤害你呢?”
我眼前一片恍惚。
想要摆脱恐惧,想要从笼子里挣脱出来,想要远离黑暗站在阳光下——这是我在反复期待的事,即使在梦境以外的地方它从没有发生过。
原来……真的有人能够伸手把我拉出去……原来,我真的能够从可悲的命运里挣脱出去吗……
“母亲不太好,在进行系统的心理治疗,父亲也不可能再允许她对我们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了。”在我还晃神的时候‘我’开口,举起了打着石膏的左手:“你一定很好奇这个伤是怎么来的吧?是母亲用手术刀捅出来的,她原本瞄准的是心脏,不过被我挡下来了,已经算是最小的代价了。”
什么……?母亲她居然?
“伤口愈合的很好,肌腱恢复的也不错,不影响日常活动。”‘我’有点遗憾地吻了吻左手露在石膏外的指头:“不过无名指和小拇指肯定恢复不到以前那样了,你估计是没法再拉小提琴了。”
难以置信!
我好不容易才消化了那句话里的信息,肺部的浊气瞬间被放得一干二净,手里攥着权当摆设的笔啪的掉在了桌面上。
整整二十年的囚徒生活居然就这么结束了!我……现在终于站在笼子外了么。
我急忙问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我’微笑了起来:“我说过的,我会来帮你。不必再挣扎了,我来带你离开,从你所憎恨的命运中逃离,再摧毁它。”
……原来那个时候是你。
“欢迎回来,亲爱的,我很遗憾没有来得及和你一起度过这个圣诞节。所以我真的不能期待和你一起度过即将到来的新年吗?”‘我’站起身,特地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玻璃花瓶里也插着的百合:“漂亮吗?我特地为你准备的。”
我盯着百合娇艳欲滴的雪白花瓣,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碰了碰,这时心里有块沉若千钧的石头猛地落了地,砸得我浑身一颤。我像是个瘾君子那样饥渴而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根系从母亲身上转移到了另一个自我身上,仍然在攀附,这样下去根本没有差别,也……更致命。
我重新拿起笔,拦住了‘我’的脚步。
以后呢?
看着纸面上的问话,‘我’挠了挠脸颊:“当然还是像原来一样。”
……你不会不甘心吗?
“你在指什么?”
我坚持的一笔一划地写到:[明明没有我,你也可以毫无影响的生活,而我却不行。我实在想不出你还有什么理由……费尽心思带着我的。]
房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我也咬紧牙,等着即将落在头顶的利剑。
意料之外的长长的叹息声传来。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我’用受伤的左手一把抓住了右手,扔掉了笔,肌肤相贴的感觉让我有点毛骨悚然,但碍于伤势不敢挣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张开了嘴,伸着舌头挨个舔了下指尖。接着,我愣愣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张嘴含住了食指指腹,□□的上下舔舐了起来。唇舌湿润温暖又柔软,来回的轻柔磨蹭引得一股热流向下腹奔去,反复咬咯着的坚硬牙齿则极尽暧昧地挑逗,彻底炸懵了我。
“我本来就是你,你尽可以放心地来依靠我,身体可是你的啊。”仿佛有恶魔在耳边低语,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泛起了清浅的热:“就像现在这样……”
一个随时都能夺走我身体的人到底在说什么?不要相信!——仅存的理智在挣扎咆哮。
“是我吓到你了吗?”‘我’颇为自责叹息着,松开了右手,单凭左手几根指头就轻巧地解开了上衣全部的扣子,露出了下面白得惊人的皮肤,体贴地问:“能感觉到吗?”
略带冰凉的手指捏上了左边的乳L头,我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抢在理智回应之前,甜腻、带着快感的呻L吟从我嘴里蹿了出去。
“我还是第一次尝试这样呢……”
右手也不由自主地动作了起来,‘我’体贴地分别揉捏拈弄起了两边的□□。带有薄茧的掌心连着虎口反复搓揉着,修剪齐整的指甲还顺着上面的纹路来回拨弄,几乎是立刻,毫不起眼的□□便挺立着硬了起来。
“放心的跟我来吧。”身体停下手上的动作站了起来,‘我’继续抛出了诱人的橄榄枝:“我是如此的、如此的爱你啊……”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双手是无法给予自己拥抱的,可仍然遏制不住此时自己漫过身躯、疯狂生长着的欲望。我放弃了挣扎,哪怕此时桎梏脆弱到一挥手就能击碎。
我放弃了。
一切,只是基于渴望,对于那份温度。
假使谎言重复三遍就可以变成现实,我愿意默念一千遍。
我想要倾诉,我想要安慰,我想要……一点爱。
你能给我吗?
我紧紧地盯着自己推开门的手。
那么,我便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