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 68 章（1 / 1）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来落在厚重的地摊上，软绒绒的感觉让人安心到不想从床上起来。唐黎梦里光怪陆离，有时候梦到自己走在空无一人的花园里，有时候梦见自己站在千钧一发的高楼上面，所幸他深知这只是一场梦而已，他毫不畏惧的从花园中走出，从悬崖边离开。在梦的最后他居然梦到了多年没有见过的母亲，那个女人长发及膝，面容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己，她面上带着笑容伸手抚摸自己，指间穿梭过头发轻柔地像是晨光。
他从未这么清晰地见到过这样美丽的女人，得幸自己没有见过她最后一面，自己从未梦见过她鲜血淋漓的样子，多年来她一直模糊地坐在自己碰不到的地方。唐黎看着她，眼眶有些干涩，喉咙像是哏了一块破碎坚硬的石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长久的悲哀让他无法言语。良久他定了定心，抬头直视这个女人却被她那双温柔至极仿佛理解一切的眼睛看得说不出话来。
唐黎知道这是一个梦，他努力让自己集中心思：“你知道什么啊，别那么看着我。我都多大了，那么多次求你你都不出现，现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就快说啊……”
母亲微笑，不言不语看着他。
唐黎话语有些艰难：“再艰难的日子我也没有记起过你的，放心，你呢？你会想我的吗？”
她眼里温柔如水，不动声色就那么一直看着他，眼里满是眷恋。
唐黎在她身边半跪下来：“那么我的愿望实现了没，在天堂你有没有做一个幸福的小公举？”
母亲露出一个笑容，唐黎突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她或许是来和自己告别的，脱离这一世的烦恼洗涤所有眷恋与牵挂，她眼里满是放心与温柔，可能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她了。
唐黎闭了闭眼：“妈……我……我真的一直都……”突然，他母亲居然动了，整个人扑向他怀里，他把她抱住一开始感觉轻盈如羽毛，结果却越来越重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您在天堂伙食不错啊……”唐黎吃力地说，就当他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猛然从梦里惊醒，打开眼睛直视压在他身上的那个一米八八的庞然大物。
薛颜珂眼神低沉迷茫，像是一个早起饿了叫醒主人求投喂的大型犬：“唐黎，我硬了。”
唐黎：“………………………………”
他气得要抓狂，伸出手就去挠那张帅气到万千女人尖叫的脸。薛颜珂抓起他的手亲了一下，又翻过来在手心充满色气地舔了一下：“明明是你先抱着我的，你梦到什么了？”
“……”唐黎欲言又止，“再压在我身上就送你去结扎。”
薛颜珂被这种惊悚的言论吓得尾巴上的毛都要竖起来了，但他并未因为这种恐吓而退缩，已经二十四岁的薛影帝眼里露出些幼稚的固执，他把手撑在唐黎头两边将枕头按地凹陷下去，像是一个被大人禁止吃糖又不服气的熊孩子：“你不会的。”说完后就低下头贴上了唐黎因为愤怒而略微发红的唇。
唐黎满脑子都是：这货还没刷牙！于是眼睛怒视着他死死咬着牙关不让他入侵。薛颜珂勾引了一会儿无果以后，又把自己撑起来，漆黑的眼睛无机质的与他对视。见唐黎丝毫没有软化以后，他脑回路迅速一转，脸上露出一个可怜到令人心碎的表情。
薛颜珂楚楚可怜：“是我哪里不好么，唐黎原来你不喜欢我吗？”
唐黎心想，我只是觉得你很烦而已。但是看到那双本该漆黑如夜却在此刻充满雾气的眼睛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可以一直找你一直等你，但前提是你会和我在一起的。但是如果你不喜欢我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唐黎别这么残忍好吗？”薛颜珂声音无精打采，他把头低下来埋在唐黎颈侧却什么动作也没有。
唐黎心都揪起来了，感觉是自己对得起所有人唯一就负了他的小萨摩耶。他伸手摸了摸毛绒绒的头发：“我没有，颜珂我很喜欢你的，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别人。”
薛颜珂闷闷地说：“嗯，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信，你就骗骗我好了，没关系。”
唐黎心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感觉心里的愧疚越来越浓。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被子下伸出手往下一摸，感觉身上的薛颜珂立刻全身都敏感地僵硬了起来。
直到半个小时以后唐黎手都酸到没知觉了薛颜珂才在他颈侧深深喘了一口气，在唐黎的瞪视之中薛颜珂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眼里盛满了满足的笑意亲昵地蹭蹭他的鼻尖。
薛颜珂声音轻快：“我就知道你最喜欢我了，宝贝儿早上想吃什么？”
唐黎真想给他一巴掌把手上的东西糊他一脸，良久又觉得这样太限制级，忍了一忍：“我梦到我妈妈了。”
薛颜珂笑了笑：“梦到什么了？”
“就看见她一直对我笑，像是要走的样子，留都留不住。”
“她已经不在了，失去的留不住了。”薛颜珂顿了顿，“不过我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你的，她应该是放心了。”
“嗯。”
“昨天上超市顺手拿了一包面粉，给你包饺子，想不想吃？”
“……想。”
“那你再亲我一下。”
“滚。”
早饭过后薛颜珂就不得不走了，临走的时候盯着他看了很久，但大抵是早间的亲近缓解了他一点心里的恐慌与肌肤渴求症，仔细叮嘱了一下手机要保持联系通畅之后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唐黎坐在家里看完了两部电影，《金陵城》的结局少将林思邈没有跟着军队撤离死城而是见证了金陵里惨无人道的屠杀，最后的他将城中剩下的三万百姓托付给自己曾经在德国的纳粹好友，独自一人面对战火硝烟，虽千万人吾往矣，电影的最后没有写他的结局但一定不是圆满的。借由林思邈少将的眼睛带他人看到了那一段血淋淋的历史。
另一部《爱若有来生》则是纯朴的爱情，讲述者一个逐渐失去光明的钢琴家与一个失足女孩儿的故事，扮演那个女孩的演员唐黎好半天才认出来那居然是叶思婕，不复那个清纯精致的小女孩样子，影片中的女主角骨瘦如柴，手臂上纹身脸上画烟熏妆甚至□□，而薛颜珂扮演的钢琴家却美好地如同天使。一个是面临永恒黑暗的人，一个是生活中污流从生，腐烂不堪的人，两个人走到一起是个巧合也是上天的安排。钢琴家教连书都没念完的女孩弹钢琴，握着她的手一个一个音划过玉石一般的键盘，那一刻少女死灰一般的脸上也曾出现过幸福的笑容。但是最后的结局却不是那么完美，女孩心中对自己的过往依旧很有芥蒂，而钢琴家失去光明的原因是脑癌，无药可医。
……
女孩站在屋檐下看雨滴如同剪断地水晶珠串一样剔透地掉下来：“钢琴家先生，我可能不能再一直呆在你身边了，雨能够冲刷掉灰尘，洗不干净肮脏的我。”
钢琴家看着雨幕眼睛没有焦距，摸索着牵住了女孩子的手：“今天你来到了我的身边，明天我希望你依旧出现。从前天，大前天开始你跟着我学习钢琴，我没有看见你狼狈的样子，却听见了你最纯净的声音。我从来没有那样喜欢过黑暗中的钢琴声，所以，后天，大后天，我也依旧想要像现在这样触碰你。”
……
女孩倒在学校的天台上，被霸凌她的女生打出了鼻血，眼里含着滚烫的眼泪却死死不肯掉下来，她失声尖叫：“我是有人爱的，我也是有喜欢的人的。你们今天压在我头上，还会有另外一个人陪我一起痛苦。昨天的我每一秒都在想他，今天的我想和他在一直在一起，以后的我全部的时光里都会用来照顾他，他瞎了也没有关系！我脑子里只会有他一个人的样子！因为我被他爱着啊！”
钢琴家坐在家里钢琴凳上尝试着去摸索琴键，最后他感觉头一阵剧烈疼痛，重重地砸在了黑白的琴键上。
……
钢琴家死期将近，他离开了医院和家里，坐在空无一人的列车站台上，带着墨镜也遮不住他英俊的面容，柔和的眉宇像是融了一整个春日里的雨水，温润却又忧愁。
女孩撑着把雨伞站在屋檐底下，然而天空上却一滴雨也没有。
她从白天站到黑夜，路灯滋滋没有亮起来。
——很久以前我想过我们在一起的场景，也想过我或许有一天会突然不爱你。我或许因为你的缺点对你越来越不耐烦，你或许介意我的过去对我越来越鄙夷。然而我怕我对你的爱消失得悄然无声，明明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明明手心里还记得你给我的温度，明明我还记得你教给我的第一个声音。我告诉我自己你已经不重要了，心里可以很平静地去接受除了爱你之外的其他感情，再也不去想我能在你心里占有的位置（1）。
我告诉我自己，我们彼此都没有放弃。你离开只是因为我不爱你了。
……
唐黎的眼睛不知不觉居然看的有些湿润了，他的心里含着无法言语的动容，他突然想放声哭泣把一切都宣泄出来，却又像是被严严实实堵住了，如涓涓细流被石头拦腰截断。他轻轻擦了擦眼角，把电影看完之后收了起来。
他打了一个电话，这些年他还是有工作的，如今他的工作是做一个小学的音乐老师，每个礼拜只需要去上三节课就可以了，然而他如今给校长打电话只为辞职。做完这一切以后他把钥匙上，锁好家门出去了一趟。
他又再次去了乐芙兰那里，今天并不是就诊的日子，对于唐黎的到来乐芙兰表示很奇怪也不太乐意。
乐芙兰有着一张如童话主角一般的脸，然而这个主角不是公主，而是公主她后妈（……）。她的面容极为妖艳，黛青色的眉毛被眉笔精心画过显得柳叶如丝，皮肤白皙如同冰雪甚至没有血色，黑色的波浪卷风情万种带着柔亮的光泽魅惑人心，嘴唇如同最娇艳的露水玫瑰一般诱人。更令人觉得蛊惑地是乐芙兰的左眼角有一块小指甲盖一半大小的菱形胎记，远看像是泪痣近看却如同魅影。
乐芙兰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Lee，我记得我警告过你，若是可能的话你最好接受治疗并且一直在床上给我躺着。”
唐黎故作轻松：“乐芙兰小姐，我觉得我好极了，根本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乐芙兰眼光一寒：“若是不打算听医生的话，你或许可以一直觉得好极了到你无药可医为止。”
唐黎轻轻叹气：“乐芙兰，我的姑娘……”
“别那么叫我。”乐芙兰面如死水，“你没有大我几岁，我是你的医生。”
唐黎耸了耸肩，他长的玉面如画，这么一看简直风流又潇洒：“我是来向你请假或者告别的。我可能要外出一趟，而且以后都不会经常呆在纽约了。”
“什么！Lee你这是作死你知道吗？你要去哪？”
“好莱坞，以后说不定是巴黎，说不定是鹿特丹，说不定是曼彻斯特，或者金陵。”
“你知道你自己身体是什么样子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胡闹？有些地方你是去不得的，你以为自己现在表面看上去还好就能随便放松吗？你的器官正在衰竭，以前受到的损失导致你现在脆弱不堪，只是因为没有到达临界点所以你才能现在暂时安稳，等到达那个崩塌的底线你就没有任何机会与可能了你知道吗？从你开始接受治疗起就异常不配合，但我是你的医生既然你选择了我就要相信我并且让我治好你！这才是对我应该有的尊重，而不是天天告诉我任性的想法让我来迁就你！”
唐黎露出无可奈何的歉意：“抱歉，乐芙兰。可我并不是要放弃治疗。曾经的我是因为觉得了无牵挂，而现在我的羁绊回来了，我的这个病并不是一天两天能治好的，若是我选择关在一个地方接受手术静养，对于我重要的那个人来说就是一个牵绊。”他盯着乐芙兰，语气温柔的像是一阵清风“他是个很好的人，他的好可以说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在我如今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就是我的希望与全部。但他现在极为缺乏安全感，若是我的病情被他得知会让他陷入无止境的恐慌，我的治疗过程会对他造成一种拖累与牵挂。他的时间很宝贵，我想让他好好的变强，我也想好好的陪着他，乐芙兰，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唐黎的语气像是在哄着一个胡闹的小女孩儿，乐芙兰心里被他温柔的目光融化了一块，但是心里却有些酸楚：“那个人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付出？你知道你自己的情况么，你用得着这样折磨自己来让他变得更好么？Lee你实在是太让我悲哀了，为什么你凡事就只会往坏的方面想，万一你的病治疗情况很好呢？万一他知道了这一切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呢？你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你总是这样伤害自己吗？”
唐黎沉默了一秒钟：“因为他对我重要到，我不想有任何对他不利的可能性。乐芙兰，你说的意思我都懂，但我做不到，我天生就喜欢这样把一切事情都想好，或许会有坏的地方，但结果总会是我想要的。”
乐芙兰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艳丽的容颜变得极为烦恼，眼角下菱形的胎记像是哭泣时落下的泪滴：“Lee，我不同意，作为你的医生我绝对不同意。”
“乐芙兰，我得走啦，我只是来向你告别的，我不能向辞职那样只是打一个电话，我知道这些时间以来你对我的努力与包容，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医科大学的毕业生，现在你已经是华尔街富人名人们都信赖的好医生啦。”唐黎微笑的抱了一下乐芙兰，只是轻轻拥了一下，力度像是落在水面上的一只羽毛，“好姑娘，我知道的，只是你再给我一段时间，我想多陪陪他，直到他变得不再恐慌，直到他不再缺乏安全感，直到我能够安心的看着他站在最好的地方，我就回到你身边，一直听你的话做一个乖乖的病人。”
乐芙兰还想说什么，但这个时候唐黎的手机却响起来了。唐黎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冲乐芙兰歉意的笑笑，看着那个号码眼里有着包容与宠溺的神色。
唐黎把电话接了：“颜珂？”
“唐黎你在哪？我回家没有看到你！你去哪里了？你走了多远了？我找……”
唐黎看了一眼悲伤的乐芙兰，话语里有一种平定人心的力量：“好了，我没事。我下午看了电影，吃了你给我做的点心，记起来你的手上还有伤就走到我的家庭医生这里来给你拿点药而已，正好也很无聊。我没有走多远，你开车顺着路往下走几分钟就可以看到灯牌，你来接我，好吗？”
一分钟以后楼下一阵响亮的刹车声响了起来，唐黎看到窗外一辆红色的法拉利急匆匆地停在了路边上，从车里下来了一个英俊到无可比拟的男人。那个男人的眉毛锋利却又不冷酷，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里包含着令人颤栗的寒星。他的面容像是天神雕刻又由女神亲手抚摸柔和棱角，完美到不可复制。
唐黎撑着脑袋笑着在窗台上冲他招招手，薛颜珂看到了唐黎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他同样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满是包容与眷恋。
唐黎转头对垂着眼的乐芙兰轻轻一笑：“我走了哦，不要想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