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二(1 / 1)
段天星与白清恒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离开的时候看见彤英正捧着一碗鸡汤站在一扇门前。段天星闻见异香扑鼻不由停下脚步,开口问道,“这是何物?”
彤英低下头,只露出一段洁白的颈,轻声道,“这是我家先生特地为白小姐准备的药膳。”
段天星被他这么一提,也想起来先前在客栈院中见过几只散养的鸡,没想到是姜云雨豢养的。“在下从前也听谷中长老说起关中有异人从小以药草喂养珍禽,待长大后烹饪食之,有延年益寿的效果。”他细嗅那股奇异香味,从中辩解出几种药材,均是解毒补气的良药,“他这法子倒是有趣。段某佩服。”说罢拱手离开。
彤英依旧捧着那只碗,细声对门里的人说,“白小姐,再不喝汤要凉了。”
门开了条缝,白雁帼捏着鼻子探出头,“这什么怪味道。居然还真是药。”她若有所思盯着段天星离去的方向,挣扎片刻不甘心叫道,“你去把廖芝都这傻子叫来,本小姐请他吃鸡。哎哟这鸡肉怎么是酸的。”
彤英眨巴着眼睛,呆呆跑去找廖傻子救场。
这厢白雁帼边啃肉边骂姜云雨,另一头一直昏睡的某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见了白小姐的叫骂声,竟昏昏沉沉睁开了眼,把守在床边抹眼泪的红绣吓了好大一跳。
“你哭什么。”姜云雨翻了个白眼,“我又没死。”
红绣猛地抽了口气,“先生你知道你昏了多久吗?都怪白公子做得太猛啦,先生你也真是的,他贪你也不能一直给啊。”
姜云雨本来还迷迷糊糊,这回真给红绣气醒了。“你又胡说八道什么。”
“谁胡说。”红绣揶揄他,“都烧成这样了。肯定是那个弄在里面了。”
……
姜云雨觉得自己实在解释不清,索性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见红绣手上有碗药汤便问谁开的方子。红绣立刻把段天星的事情说了一通,告了白清恒好大一个黑状。“先生你看,你一病白公子就找了个小妖精回来。”
姜云雨笑了笑,他生了场大病十分虚弱,脸上少了几分张扬艳色,反倒平添一股清丽脱俗的韵味。“我要是死了,他自然要另寻大夫救白雁帼。”他一闻药味就知道段天星开的不过是寻常散寒扶正气的方子,闭上眼轻声道,“泼了。”
红绣想了一下觉得有理,“对,咱不吃那妖精的东西。”
姜云雨沉吟片刻报出几个药名,红绣匆匆跑出去抓药,突然又被叫住,“别让别人知道。尤其是白清恒。”红绣张着嘴不解,但见对方脸色极差不敢多问。
“不让我知道什么?”白清恒突然从门外进来,把红绣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白,白公子……”他嗫嚅着偷偷往床上瞟,他反应极快,顿时编了个借口挤眉弄眼道,“先生听说段谷主的事,正吃醋呢。”掩唇偷笑,一见白清恒表情有松动,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吃醋?”白清恒反复琢磨着两个字,露出一种无奈的表情。姜云雨的病有了起色,他心里自然是极为高兴,不过情绪并未显露在脸上,只是看着姜云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专注。
姜云雨朝他勾勾手指,白清恒俯下/身,被人逮住亲了一口。姜云雨体虚,一番动作下来脸上泛起血色,靠着床头微微喘气。白清恒笑着摸了摸他头顶发丝,这场戏他做得太久,以至于自己都有些当真了,现在这样倒真如两情相悦一般。
姜云雨半眯着眼,像只被顺毛的猫,他神色慵懒舔着嘴唇。“我从前总听人说发烧的时候做起来会很舒服,你要不要试试。”他说的从前当然是在南江城当小/倌的时候,娼/妓不被当人看待,要是遇见蛮横的客人,若是病了反而会招来更粗鲁的对待。
白清恒闻言沉下脸色。
姜云雨撩了下长发,双腿夹着白清恒的腰略一使劲,两人交叠成一个极暧昧的姿势。“里面很热,要不要进来?”
白清恒定定看着他,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有些不对劲。姜云雨从前也喜欢调/戏自己,却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他眸色一暗,自己做了什么让他没有安全感的事吗?
带病寻欢这种事白清恒肯定不会做,但是架不住姜云雨软磨硬缠。最后白少主实在受不了把人捞起来按在腿上打了两下屁股,姜云雨一脸□□有崩溃的迹象,虽然不疼但是感觉很丢人,扒拉出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姜神医完全不想理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之后几天姜云雨不依不饶继续勾/引白清恒,无一例外被捞起来打了屁股。白清恒家中也有堂兄弟,但年少时从未与旁人如此亲近,一来二去居然觉得十分新鲜,姜云雨唯恐白家少主养成什么怪癖只得收手。
白清恒来南江城是为了寻找卖图给廖芝都的人问个清楚,廖芝都隐约记得那人左手有一节断指。南江城何其大,尤其是风月之地龙蛇混杂,要找一个手上断了一节指头的男人谈何容易,白家侍卫搜寻数日仍无所获。白清恒并未显得急切,反倒闲下来管教起白雁帼的诗书武艺,把白雁帼管得叫苦连天连连哀嚎。
好不容易将一套基础剑法练得尚能入眼,白小姐偷得半日闲扒着自家哥哥出门放风。南江城倚靠南江,水路便利,青州的绸缎江南的脂粉全汇聚在此处。因为城中美人诸多,不少富家子弟一掷千金为博美人欢心,于是城中金工匠人聚集,南江城的花丝镶嵌名震天下。花丝镶嵌有摆件有首饰,个个繁复精巧深得白雁帼这样闺中小姐的喜爱。白雁帼缠着她哥拍了无数马屁,才哄得出门的机会,一出门就兔子似的窜没了,跑了几步觉得不对跑回去拽着人形钱袋挨个往街边店铺里钻。
姜云雨看白清恒一副拿妹子没办法的样子,跟在后面差点没笑疯。
“这位公子,行行好吧。”街口老乞丐端着一个破碗经过姜云雨身边,姜云雨看了对方一眼,老乞丐突然道,“巳时,情红楼。”姜云雨勾了勾唇角,往破碗里扔了一块银锭。“好人呐。”老乞丐拄着拐杖笃笃走远。
情红楼是南江城中的一家老店,姜云雨从前当小倌的时候就知道这地方。这家店乃是当年天下第一美人挂牌之处,三十年前人人争睹美人差点没把门槛踩烂。这夜他略使手段溜出客栈,一进情红楼便被人领进一间雅室。姜云雨许久没来这种地方,一见那满屋刺目的红纱有些愣神,不知想起些什么。
“看来姜神医很是怀念。”房中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姜云雨一听声音立刻皱起眉头,“怎么是你。”
眼前的男子一身黑衣,浑身透着一股刀剑出鞘般的冰冷气质。姜云雨为避人耳目虽然也穿了一身黑,绸缎包裹身躯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男子看他一眼,显然已经习惯了这般美色,没什么表情。“明澜被萧宿峦看得太紧,怎么可能来这里。”
姜云雨面色不虞,他为救明澜舍了一身功力,明澜欠他一个大人情,所以他才写信找那人来帮忙,没想到来的却是魔教右护法殷无垢。“看来这里也是魔教一处据点了。”
“小生意。”殷无垢给他倒了杯酒,“明澜交友虽广,但认识的多是白道上的人。在南江城找人,丐帮不管用。”
姜云雨这才露出一点笑容,殷无垢既然肯来,说明那人已经找到。“说吧,在哪。”
殷无垢看着他摇了摇头,“萧宿峦说的没错,白清恒就是你的死穴。小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姜云雨瞪他一眼,“你们要找的那人叫陈老三,道上叫他缺一指。他最近迷上一个小/倌,不知发了什么横财包了一个月。”
姜云雨心想,那必然是卖藏宝图来的钱,又听殷无垢说。“说来那地方你也熟得很。”姜云雨顿时猜到殷无垢的意思,脸色微白。
殷无垢叹了口气,“一个白清恒实在不值得你这般。”他想劝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作为多年好友他深知姜云雨的执念。其实不是放不下,只是放下之后那过去的十年便了无意义了。“白清恒知道白雁帼身上的毒是你下的吗?”
姜云雨身躯一震,“萧宿峦告诉你了。”
“你想过他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吗。”
姜云雨撩开鬓发,一口饮干杯中酒。“就是靠骗我也要把人骗到手。”烈酒入喉,他似乎起了谈兴,抓过酒壶边斟酒边聊道,“我见到段天星了。”
“哦?”殷无垢有些兴趣,段天星和萧宿峦那些烂事他也是知道的。“你可是萧宿峦小老婆,他没整你?”姜云雨和萧宿峦关系好,一直被殷无垢这几个好友嘲笑是他小老婆,从前段天星和萧宿峦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飞醋。
姜云雨喝了点酒脸颊有些发红,眉眼间艳色更甚,说话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我中了毒,不知道他是真看不出还是装的。”
“你希望是哪个?”听见好友中毒,殷无垢并不担心。姜云雨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对他影响不大。
“自然是前一个。”
殷无垢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看来同行相忌果然是真的。”止住笑意道,“知道是谁下的毒?”
姜云雨摇头,喃喃道,“一开始我以为是白清恒。”
殷无垢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一颗真心被如此践踏,饶是姜云雨这样的心性也会受不了吧。“现在呢。”
姜云雨闭上眼,“我骗自己不是他。如果是你,被人这般要挟轻侮你会如何?”
“没人敢要挟我。”
“即使最温顺的狗也会反咬人一口。”他低低笑了起来,“我下了一盘棋把自己困了起来。有的时候我也分不清他是演戏还是真心。更可笑的是,即使知道他在演戏,我心里也欢喜得很。我只想他多陪陪我。”即使这陪伴太过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