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1 / 1)
犹念风轻.十二
范府今夜灯火通明,江湖儿女千杯酒酬知己,皆有不醉不归的豪情。魏疾见时候不早,便已不胜酒力为由请了辞。程七当然知道魏疾的酒量究竟如何,明白他是有事要商量,也就随便找了理由退了出去。
范天云命人备了两间相通的厢房供魏疾和程七休息,屋外还依稀能听到干杯敬酒的喧闹声。魏疾和程七两人就着桌,一人坐在一边,程七逐个介绍起今日遇到的人,魏疾没入过江湖,听的津津有味。
“阿疾老弟,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今天那些人……” 程七难得一脸严肃。
“大哥放心,”魏疾打断道,“这些阿谀奉承,对我不受用。对了,舍利子可有交给范老爷?”
程七咧嘴一笑,“我做事,你放心。连着王帆之臭小子的信一起交了,范老爷说明日里叫师爷去查查,他的官志里约莫有记载。”
“其实不用了,我已经找到那人了。”
程七猛的站起来,追问道,“什么?你说真的?”
这么简单便找到那人,自当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却见魏疾虽然依旧面带笑容,却完全没了生气。
“阿疾老弟,你怎么了?难道是那人有什么不对么?”
“范文君。”
“什么?范二个公子?怪不得后来你和他一起不见了,可是他是范二公子啊。”程七一脸的苦恼,“这时间也对不上吧,咱们不是在水月庵才与那人交过手么,而且范大老爷有钱有势,他又何必去抢什么舍利呢。”
“上月范文君出了趟远门,前日才刚。还有……,”魏疾回过身,对上程七的目光,“大哥你真的觉得这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做的么?”
魏疾继而说道,“先是灭门血案,然后到水月庵。在水月庵里他们一定没有使出全力,不过是为了让柳姑娘将舍利子放置在范府,而作为范二公子的范文君便可简单的将东西取走。”
“我不明白,不明白啊!”程七狠命挠着早被抓乱的发髻。
“柳姑娘的高额悬赏,范老爷召集了这么多江湖人士,如果舍利子却又消失的话,是谁会颜面尽失威名扫地?”
“范老爷?”
魏疾点头道,“范老爷虽如今告老还乡,可他在朝中门生众多,而且如今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更重要的是,范老爷曾经的入国子监,也就是太子讲师。”
“天呢,你是说朝廷。”程七跌坐回椅子,“阿疾老弟,你真的确定是范二公子么?要使‘昙花一现’决非一朝一夕,就算他是范大老爷收养的,如你所说也离开断鸿庄三年有余,如今肯定……”
“肯定?”
脑海里转过当日在柳府废宅里魏疾所言,程七不由深叹一口。
大约是一盏茶的功夫,程七打破沉默开口问道,“阿疾老弟,你是啥时候发现的。”
“初一见面时,他的容貌相似。后来我观察到他的手。”说罢,抬手置于程七面前。那是个颇为女气的动作,好在魏疾本身儒雅气质,做这个动作倒也不觉得碍眼。
或许魏疾全身上下最不想他所说的,“不过是这个下人”的地方,那便是这双手了。程七瞧着灯光下透着玉石色泽的手,莫说连个茧子都不曾有,甚至不如普通男人般节骨分明。倒也不是芊芊玉手那般娘气,干净舒服,犹如魏疾本身一般。
“但凡练武之人,其手掌或是掌面都会因为所使武器及击打而出茧子。断鸿庄专攻银镖暗器,为了保持手指灵巧和掌心触感,每晚睡前都会用上□□的相告养护,以便在发射银镖时更为得心应手。”说着便示范起来,银镖在魏疾手中一闪一隐,速度之快程七瞠目结舌,不由拍手叫好。
“范文竹与范文君皆腰佩宝剑,可是范文君的手却小弟一样,可见他一直有在练习‘昙花一现’。”
“那我要快点通知范大老爷。”说着便要往外冲。
魏疾立刻阻止道,“大哥且慢。”
“此事事关重大,阿疾老弟你在担心点什么呀!”
“方才我费尽口舌你才信我,范文君便是柳府血案的元凶。范老爷是文君的养父,我见他二人感情至深,又怎么会相信你我呢。”
“这样啊,言之有理。”程七又重新坐下,思索道,“阿疾老弟,你可有去试探过范文君。”
“恩,但我想如果当面对质,他一定不会认。”
程七捶了一拳桌子,叹道,“这可怎么办啊。”
“大哥莫急。”魏疾淡淡一笑,“待他行动之时,我们来个人赃不就成了。”
“恩,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他耸耸肩便起身离开,“好吧时候不早了,那我先去睡了。”
“大哥?”
“我想他一定不会再今夜行动,你说对吧。”程七回过身来,向魏疾眨了眨眼睛。
“正是。”
便是这样过了两三天,除了头晚两人睡了个安稳觉,其他几日都以轮流守夜来监视范文君。
秋高气爽,江南不似北方,即使到了秋天也不见随风的挑落的枯叶,也就少了秋风所带来的凄迷之感。
温暖的阳光洒遍整个庭院,秋海棠,白丁香,争相怒放,开的好不精彩。松柏青翠挺直,野杜鹃嫣红娇媚,桂花幽香,即便无风也香飘百里。虽不如三月时节的繁花似锦,倒也生机盎然,惹人怜爱。
这日魏疾江画兴大起,便从范老爷那借了笔墨纸砚来到庭院,坐在庭院里足足有两个时辰之久。程七陪在一边,本不想打搅魏疾的性质,可实在穷极无聊,问道,“我说阿疾老弟,你这要画就快点,都快两个时辰了,我屁股都坐疼了。”
“在观察啊,大哥你看那株百合,亭亭玉立香远益清,我要把他的身姿神韵都记在心间,那样下笔起来才能胸有成竹。”
“这……照着画不就成了么。”、
魏疾谈谈一笑,“所谓滑画形容易画意难,求的便是画中神韵……”
“拜托,这种文绉绉的东西别再说了。”程七受不了的捂着头哀嚎。
魏疾被程七的动作逗乐,笑出声来,难得轻松的氛围让程七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先画着,我到厨房去找找看有啥吃的不。”
“好。”
不知多久后,魏疾已是画了一地的百合,四围铺满了画着百合的宣纸。
“真是好兴致,瞬息。”一个声音从魏疾的身后传来。
魏疾微愣,未停下手中的画笔,“文君,来看看我画的如何。”
范文君来到魏疾身前,柳眉一挑,“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除了你,没有人会叫我瞬息。”
范文君啧了声,拾起地上的画纸,魏疾描绘的百合清雅脱俗,意境却不免过于清冷。一直以为魏疾的清冷不过是对于少夫人的模仿,但此刻这种清冷却在魏疾的画得到了极致的升华,纯粹而本质的清冷。
魏疾抬起头,对着范文君笑道,“怎么了?看你神情凝重的,我画的如何?”
“瞬息,你忘了么。庄里只有你学过丹青。”
魏疾一脸惊讶的看着范文君,“我……我以为……”
“我爹他是百般哀求才求的少庄主收下,你能想象本来在茶庄做小少爷的我,在断鸿庄却一边要做着下人的活,只为了学这个‘昙花一现’,但到现在我用来仍是个不伦不类。”范文君直接打断了魏疾的话,话语里满是不服,“你以为人人都是你么,有着少夫人照着,学这学那,活下个少爷。”
魏疾开口想要解释,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十二岁的文君早已过了学武最佳时期,可是他爹爹却还是坚持把他送了过来,依稀还记得文君初来是的少爷脾气,也记得后来彼此相如以沫,当得知他遇害时自己的悲伤,如今昔日的同伴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却成了敌人,多么令人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