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都是招摇惹的祸(1 / 1)
这只是一闪而过的感觉,贺兰玥没法确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她一路琢磨到剪心居。
此时正好王司服来了,就是催问阮雪珺礼服上需要的珍珠花蕊做好了没有。贺兰玥回答没有,王司服让催一催。贺兰玥忽然问道,“那阮良娣的礼服绣花,你们都做好了吗?”
王司服答,“还剩最后一圈花瓣,只等珍珠花蕊缀上去后,方可把整朵牡丹花完成。”
“等等,你说阮良娣要的绣花是什么花?”贺兰玥问。
“牡丹花,一朵硕大的粉色牡丹。”王司服回答,“绣在礼服的胸襟上。”
“拿来我看看。”贺兰玥说。
王司服依言去带了绣花的工匠过来,二人小心翼翼地把阮雪珺的礼服托在手中,展示给她看。
贺兰玥一瞥,就知道阮雪珺的这套礼服一定艳压群芳了。
且不说丝缎等材料都是上等的贡品,这胸前一朵层层叠叠的牡丹花巧夺天工,仿若真花吐艳,漂亮耀眼,倘若再配上罕见的粉色珍珠花蕊,那这礼服简直夺冠后宫了。
贺兰玥挥手让工匠先带着礼服离开,然后看了王司服一会儿,轻轻地问,“你说,这礼服是不是太招摇了。牡丹已经是花中之王了。”
“这,”王司服很无奈,“当初阮良娣一心要压过其他所有太子妃嫔,所以非要牡丹花不可。所幸,我们知道皇后娘娘并不喜欢牡丹,所以就答应了。而且阮良娣和皇后娘娘的关系何等亲近,不至于因为一朵绣花就心生干戈。”
贺兰玥觉得王司服说的也对。
想了想又找来李司珍,问,“关于巧儿,你可否多告诉我一些她的事情。”
李司珍有点不安,问,“难道巧儿姑娘有什么不对吗?”
“哦,没有。”贺兰玥回答,“我只是惊异于她如此心灵手巧,想多知道一些情况,或许将来提拔她也未知。”
李司珍放心下来,答道,“巧儿如此年轻就有这么高超的手艺,其实是家传。她家原来就是长安一户专做首饰的工匠。从她爷爷那一代起,在整个长安都是有名的。几乎所有的富贵人家都去做过首饰。有一年宫中忙不过来,也曾拿些首饰出去让他做。我就是在那时发现了巧儿,觉得这孩子大有可为,所以要了进宫来。”
“哦,那她父亲不是很舍不得?”贺兰玥问,“若是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可以继承手艺的孩子,哪里肯让她入宫来。再说她家生意这么好,也不愁吃穿用度。”
李司珍犹豫了下,说,“巧儿本不是她父亲唯一的孩子,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她哥哥才是继承家业的人。所以她父亲也没有太舍不得。还希望将来巧儿如果在宫里做得好,还可以提携她宫外的哥哥呢。只是,咳——”
“怎么了?”贺兰玥听到这里,情知不妙了。
“她哥哥,半年前过世了。”李司珍说。
“真是意外,那巧儿有否出宫奔丧去?”贺兰玥问。
李司珍点点头,“有,消息传来,巧儿大哭了一场,再也做不得活计。那时我上奏过尚宫,给她假期出宫奔丧去的。尚宫也允许了,只不过尚宫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只有一天假期,让巧儿见了她哥哥最后一面,匆匆赶回来了。巧儿病了几天,才慢慢好了起来。”
“看来她兄妹俩感情本来极好。”贺兰玥叹息。
“是的。从那时开始,巧儿的心情一直很不好。”李司珍说,“如今有机会为阮良娣做珍珠花蕊,我也希望她做好了能得些赞赏,让她高兴些。”
贺兰玥点点头,让她回去了。
烟翠从外面窜回来,撇撇嘴,说,“看来这阮良娣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她是非要拿下太子妃的桂冠不可了。”
“岂止是太子妃的位置啊。”贺兰玥叹道,“牡丹花一向被誉为花王,只有皇宫内第一得宠有权势的女人才可以用。大多数妃嫔可不敢这么着的。不过皇后娘娘不喜欢牡丹花,这我也知道。这么说来,阮雪珺用这么漂亮的绣花似乎是没问题。可是我始终觉得那个巧儿有点奇怪,可什么证据都找不到。”
“不要想了,让她们想干嘛就干嘛去。”烟翠不耐烦了,“快去接蓝大人来啊。不然他又错过了。”
贺兰玥伸手拧了她一下,“你是怕他错过你精心准备的茶点吧。”
烟翠很委屈,“我这辈子就是做饭的命了。就想给他做点吃的还不行吗?你要是连饭都不让我给他做了,干脆剁了我的手算了。”
“小蹄子,居然敢跟我杠。”贺兰玥笑骂着,去讲堂找蓝玉樵了。
蓝玉樵刚好讲完课,正站在讲堂门口翘首盼望。一看到她姗姗而来,欣喜地放下心来,“你来接我啦!”
这话听着分外温馨,贺兰玥的眼前忽然浮现一副场景:
多年以后,蓝玉樵是个在私塾讲学的夫子;每天下了课,就在私塾门口翘首盼望来迎接他回家的娘子。
而她,那时将是个荆钗布裙的寻常女子,不施粉黛,容颜苍老,但脸上却流露着无比的满足和安心……
这是她一生盼望的生活,却不知道有多大造化可以得到。
贺兰玥不敢再想下去。
她伸出手去,蓝玉樵也伸过手,只敢在她手上紧紧一捏,之后还是缩回来,怕被人无意看到。
二人一路朝剪心居回去。今日天气晴朗,晚霞还残留在天边,一丝红艳艳的光影在冬日枯枝的投影间跳跃,反射在他和她的眼中,都是甜蜜的笑意。
贺兰玥边走边遐想,“你说,如果我有一天出了宫,做什么好呢?”
“只在家,带孩子,不好么?”蓝玉樵说。
贺兰玥偷偷拧他一下,“那孩子大了,也不用我操心了。我一个人呆着,很闷的。你打算做什么呢?”
“你若是出宫了,我也不打算在这里教书了。”蓝玉樵说,“我的性格和我父亲一样,其实不适合在朝中呆着。还不如辞官回家,自谋生计。比如开个书画坊啊,或者去京中某个书院任课。”
“那样好,你爱读书,我也爱。这样你要为学生修改文章,我也帮你。”贺兰玥很高兴,原来蓝玉樵和她想到一起去了,只想过清静的下半辈子。
蓝玉樵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塞到她手里。
“什么玩意?”贺兰玥摊开手掌一看,是一个拴着红色流苏的大核桃挂件,“能吃吗?”
“里面的核桃肉都被抠没了,哪里能吃。”蓝玉樵笑道,“只是个小玩意,你看看,有什么奇趣?”
贺兰玥晃了晃,核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没东西啊。”她说,不解地望着蓝玉樵。
“你举着核桃,对着太阳看看。”蓝玉樵说。
贺兰玥依言举起核桃,对着尚未褪尽的夕阳照着,忽然就看到核桃上显露了一些花纹。
“咦,这是什么?哪里来的画?”她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一会儿又眯起一只眼,颠三倒四地把玩着核桃,“呀,有小人画像哎,哪里来的,是核桃里面的吗?”
蓝玉樵看着她玩得专注,很开心地笑了。“今天来上课前,在东大街买的。有个老伯,正在做核桃雕刻。他的手艺好巧,不是在核桃表面雕刻,而是把人物花卉雕刻在核桃里面。好多人买呢。我想你必定喜欢,所以买了一个给你玩。”
“雕刻在里面?”贺兰玥差点把这核桃掰了,“可是都没有打碎核桃,怎么雕呢?”
“那老伯手艺神奇,他是用一根细细的银针,事先把核桃捅一个很小的窟窿,把里面的肉搅烂了后,一点点抠出来的,然后再雕刻。”蓝玉樵说。
贺兰玥捧着核桃挂件,笑容渐渐僵固了。
她突然撒腿就朝尚珍处跑,被她撇下的蓝玉樵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去剪心居吃饭。我有要事,过会儿就来。”她远远地丢下一句。
贺兰玥气喘吁吁跑到尚珍处,把刚刚吃了一半饭的李司珍吓了一跳。“贺兰尚宫,发生什么事了?”
“哦,没什么。”贺兰玥定下神,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知道李司珍年纪大了,胆子却不大,吓着了就反而弄巧成拙了。
“最近为了太子妃嫔们做首饰,我也对工匠们的手艺很感兴趣。偏巧有个朋友送我这个玩意儿,您看看,我们的工匠会不会做?”她递过手里的核桃挂件给李尚珍看。
李尚珍看了后却笑着说,“这也不算什么高超的技艺,不过是胎雕的手法。我们的宫人当然会。”
“尚珍处的宫女们也会?”贺兰玥暗暗吃惊,“这可是极精细的活儿了。”
李司珍点点头,“的确是很精细的手艺了,如果不是多年练习的工匠,做不来这样的玩意儿。”
贺兰玥又问,“那,如果用比核桃更小的物件来做胎雕呢?”
李司珍想了想,“越小就越难做,胎雕的手艺要求更高超。据我所知,我们尚珍处保留的比较精良的胎雕作品中有一个桃核,比这大核桃小了一圈,而且里面雕刻的人物工笔更细腻。”
“那是谁做的?”贺兰玥问。
“就是巧儿啊。”李司珍笑着回答。
贺兰玥回剪心居陪蓝玉樵吃了晚饭,闲聊了会儿,送他出去。
之后贺兰玥一直等到快子时,才悄悄带着烟翠过去尚珍处。透过门缝看到,屋内只有巧儿和另外一个宫女了。巧儿手中,拿捏着的正是一颗粉色珍珠。
过不多久,另外一个宫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和巧儿说了声再见,就离开了。贺兰玥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示意烟翠进去把巧儿叫出来。
烟翠进去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巧儿拉了出去,黑灯瞎火地转悠了一圈。贺兰玥就趁着这个空儿,闪身进了弁房。
她直接窜到巧儿的案桌前,拿起一颗粉色珍珠来看。上次她来这里看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现。可这次不同了,她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猜测。她把珍珠直接对着灯笼照,一边慢慢挪动着光照角度。终于发现珍珠上透出了一个隐约的字。
原来,这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