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十六章 迷香(1 / 1)
宇文拻把墨痕送到弥欢居门口变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墨痕笑着应了,进入院中却又转过身来看着宇文拻离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了,这才转回。
是真的敢于去面对了,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了吧?
如此,也好。
不,是很好,好极了!
回到屋中,换了身梨花白蝶纹寝衣,一边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满脑子是千丝万缕像打散了又揉起来的毛线团似的信息,却牵不出一个线头来。
冷梅已经回来,正在回禀着此行中的种种,墨痕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丝毫没有精神去接受这些信息。
伸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半晌方倦倦的道:“罢了,明日再说,这会儿我想先休息了。”
冷梅忙道:“可是呢,是冷梅疏忽了。”
墨痕倦然的一笑:“是我没精神罢了,又关你什么事了?我算计着你是该回来了,让碧流为你留了江南的红水菱,挺脆嫩的,你也累了,下去吧,这里有碧流呢。”
冷梅也不勉强,退了下去。
碧流服侍墨痕歇下,拿了柄刺绣君子兰的白罗纨扇为她扇凉。
外间的自鸣钟传来声响,已经过了夜半了,墨痕推了推她道:“大晚上的,没得熬红了眼,我这会子乏的紧,打不打扇子都睡的着,你也只管去休息。”
一时打发了碧流,躺在床上,许是真的太累了,不大一会儿,墨痕便已闭了眼睛,呼吸浅浅。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声响,接着便有一根黑黝黝的铁管伸了进来,屡屡浅青色的烟雾在空气中飘散。
鸡鸣五鼓返魂香!
这是下五门的迷香,四川唐门擅毒物,岭南温家擅迷香,其实这鸡鸣五鼓返魂香也算不得什么罕事物,只是不可否认,它的效果很好。
一根细铁丝□□窗缝轻轻一拨,然后窗子便被人缓缓推了开,一个黑衣人如狸猫般轻轻跃入屋中,反手关上窗户。
这一连串的动作极轻极快,连常人都不会发觉,何况是已经中了鸡鸣五鼓返魂香的墨痕?
黑衣人一身劲装,身材略胖,却半分不影响他的行动,露出一双眼睛实在算不上漂亮,但精光逼人。
他缓缓走到墨痕床边。
床上的少女侧身向外,白玉般的面庞,又长又翘的墨色睫毛,精致的五官,即便是这样睡着,浑身也似有灵气在流淌,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久矣。
黑衣人的眼睛变得炙热了,死死的盯着那张绝色容颜,神情比进青楼的最不堪最下流的嫖客更令人作呕,大有要把墨痕拥入怀中好好疼惜的冲动,情不自禁的,缓缓伸手朝墨痕脸上抚去……
但是他又不敢,真的不敢,他深深的后悔自己没有把外间的碧流、冷梅也迷晕。
也就是这样想想,他自信鸡鸣五鼓返魂香对付得了这个病美人,但没有自信能对付外头那两人,万一弄巧成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良久,他终于咬了咬牙,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正事要紧!
屋内的檀木小桌上搁着笔墨纸砚,一书《鬼谷子》随手翻过,放在一边,还有几叠纸笺分开放着,有香草笺,有泥金笺,有素笺,更多的是上等的宣纸,有写过的,又没写过的。
黑衣人先拿了右手第一叠写过的,一张一张的翻过,却发现里面写的不是诗词便是佛经,显然是墨痕用来练字的,若是让任何一个书生秀才,书法大师瞧了,自然是要大喜过望,但对于这个黑衣人,显然是觉得和酒楼里店小二的信笔涂鸦没差。
虽然失望,却仍放在原位,看不出半分动过的样子。
仅仅是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便可以看出这个黑衣人是其中的高手。
细细的看过桌上每一样东西,《鬼谷子》更是每一页都对着月亮看了,自是为了防止错过了书中的夹层。然却仍未曾发现半分端倪,眼眸中的神色已渐渐变了,成了是掩不住的失望。
朝四周打量了一下,他便朝着放在一边的包袱而去,显然是不死心,还要再翻翻。
他不知道的是,身后一直有一双澄澈如秋水般,清冷似明月的明眸正看着他。
黑衣人到窗外时墨痕便知道——她一向浅眠,又有“静心决”这样的内家心法,警觉性非常人可比。只是不动声色的假装被迷倒,想看看这人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沈自清研制的“清神丹”在这个时候便起到了作用,她对沈自清一向是不怀疑的。
“阁下想要找什么?直接问墨痕岂不更方便些。”冷冷淡淡的声音,刚刚那黑衣人的轻薄已触怒了她,刚刚差一点便要动手了。
那黑衣人大吃一惊,忙回过身来,然后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墨痕起身,淡若清风般笑笑:“石大侠深夜到访,墨痕有失远迎,但不知有什么是墨痕可以效力的?”他的身形,他的眼睛,墨痕一眼便已看出。
“你一直在装?根本就没有被迷晕?”那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墨痕不置可否。
石骏眸中霎时侵满了戾气,一步步向墨痕走进:“臭丫头,难道你不知道太爱管闲事的人,都活不长吗?”
话音刚落,眼前寒光闪动,怀中缅刀骤然索喉,出手之快,出刀之毒,令人胆寒。
侧步,拧腰,仰身,短剑如电斜斜迎上。
这一方位,这样的出手,缅刀故是落空,手腕亦难保,幸好一刀尚未用老,石骏暴喝一声,生生将缅刀下托三寸。
他不吼,南宫墨痕也可以引来冷梅碧流,此时还顾忌什么?只怕南宫墨痕已经认定了自己是凶手或者与凶手有关系,此时不走,便是死!时间就是性命!
缅刀下砍,直欲将墨痕开膛破肚,而这一吼,更是气势迫人,如雷公降世一般。此时若有人看到,必以为墨痕已是那俎上鱼肉。
但这一刀却落空了——
墨痕的姿态优美而奇诡。
优美、奇诡。是的,只能用这两个词来形容。写臆阁的武功根本不能用武术套路去揣测,任何一个门派的任何一种武功你都见识过,那也没用。非要试试,那就去学舞蹈吧,把那些失传已久的《惊鸿舞》、《剑器舞》之类好好练个十年八年,聪明的或许还能不至于见到她的招数而目瞪口呆。
墨痕当然不会陪着他发呆,短剑挽出一个剑花,已笼罩了他右肩“天宗”“曲垣”“乘风”三穴。
石骏回过神来,匆匆提刀一封。
不料墨痕这一招乃是虚看,手上一个巧劲,剑柄已横出,不偏不倚的撞在了右臂他的“天宗”穴上。
石骏直觉右肩上整条手臂一麻,手已握不住软刀,“当”的一声掉落在地。
墨痕收剑,却也不好受,只觉得一阵阵热浪般的头晕涌上来,只好扶着书桌定了定神。
站在门口的碧流冷梅不待吩咐已迎了上来。
冷梅运指如风,又封了他几处要穴。
碧流一把扶住墨痕,让她坐下身来,又倒了杯热茶给她,让她收敛心神。
灯火早先便已点上了,碧流看着墨痕的面色,只是催着她快去休息,一面让冷梅将石骏带出去,想问什么也是明日的事了,一面半推半抱的把墨痕送到床上。
饶是如此,碧流还是放心不下,又取了一颗许俊遥送来的天王护心丸化在温水里,喂墨痕服下,并在镏金凤喙博山炉中添了一把参了沉香屑的安息香,霎时房中一片幽香浮动。
做完这些,碧流才悄声退开。
然事与愿违,老天爷似乎还没有发泄够,后半夜竟又下起了一场大雷雨。
墨痕并非胆小之人,怕打雷这样的小儿女情态自不会出现在这个对尸体司空见惯的少女身上,只是今晚,听着这雷鸣电闪,她只觉得烦闷,打发碧流冷梅出去后,她明明累的眼前发黑,却就是不想躺床上去。
起身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推开窗子,外面的潮气冷意霎时扑面而来,引得墨痕抬袖掩唇轻咳不止。
咳了一阵,烦闷倒消了不少,心却益加沉重起来,似乎又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