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1)
直到听见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宋卷灵才舍得睁开惺忪的双眼,肯定又是球球在捣蛋,蹙眉看向沙发那边,果然是球球趴在了桌子上将杯子弄翻了下去,最近一直是这个情况,所以她连杯子都只敢买几块钱的了。可是,几块钱的东西球球都不肯放过,看来她必须去买个塑料杯,安全便宜,以防钱再像流水般流走,虽然说买杯子不在她的用钱范围内,可是心里总会过意不去,毕竟,这里一个杯子就几千块钱,她可不是富二代。
可一看见球球那双瞪着她的眼睛无辜且无害时她又心软了,总不能像前两天那样拿着扫帚追着它来打吧?
被韩涣希看见了又要嘲讽她粗鲁了。
其实她是个淑女,只是淑女得不明显。
噢!漫画还没有画完,她懊恼不已,不知昨晚怎么又扒在桌上睡着了。
而且,太阳已经日上三竿,被韩涣希知道了又要是一顿骂了。
正手忙脚乱之时,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是韩涣希发来的信息:我已经下飞机了。
这是在告诉她他要回来了,很快就会到家。
宋卷灵熟练的操作手机,回复:韩老板是想让我组织佣人在门口排个长队,跳着拉拉舞欢迎你回来吗?
过了一会,他发信息来说:什么是拉拉舞?是拿着花花的东西挥来挥去的加油操吗?可是,我只爱看脱衣舞,我建议你在房间里面进行,我比较低调。
韩涣希,你怎么不去死。宋卷灵在心里暗骂
突然,想起了一件让她很头疼的事情,她扶了扶额头,赶紧跑出房间,球球在后面跑来。
姚文清在楼下看见宋卷灵那么急性下楼,问:“宋小姐有什么急事吗?”
宋卷灵没有理会她,直径跑去后花园,看着那原本一大片鲜艳美好的淡色郁金香而如今被摧残成惨不忍睹的烂泥纠结不已。
她拿了几个昨天叫姚文清买回来的漂亮盆子,拿铲子将几株幸存的郁金香从土里挖出来分别栽进盆子里。
球球在她脚下一直抬头看着她在太阳底下忙来忙去。
卷灵斜眼瞪了它几眼。它好像能看懂她的眼神似的,嗯嗯几声,飞快的蹿走。
“先生,您回来了。”姚文清兴奋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卷灵顿住了动作,竖起耳朵听:“宋小姐啊?她好像是去了后花园。”
完了完了,这么快就回来了,要是被韩涣希看见他心爱的淡色郁金香只剩下几株苟活着她就算不死也少层皮啊。
整个过程她只听见了姚文清的嗓音,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是泼妇骂街,女人的嗓音本来就尖锐,何况是她这种上了年纪的,其实她的声音也不粗,只是遇见了比淑女还斯文的韩涣希,那就显得粗了点。韩涣希讲话是那种温雅型的,和他走路一样轻飘飘。
卷灵扔下铲子踩着裹上了泥土的鞋跑去奔向别墅。在拐弯处看见了他俯身抱起了球球,眼角都是笑意,声音清润微凉:“几天不见,小东西又胖了啊…宋卷灵把你养得很好嘛,嗯?去哪里弄得一身泥巴?”
卷灵刹住了脚步,顷刻间还是被心思细腻的他听见了声响,朝她这里看来,脸上笑意淡然,如沐春风。“去哪了?”
她顾不上回答他的话,只知道朝他跑去,生怕下一秒,球球就要在他手里变成一堆灰了。
他见卷灵向他跑去很是高兴的模样:“怎么…”话才刚说出口宋卷灵便在他面前刹住了脚步,抱过在他怀里的球球,心虚的看了他一眼,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迅速的绕过他跑开了。
“宋卷灵,你跑什么?”身后传来他几乎是带着质问的语气。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蹙紧眉头,疑惑的样子。
可是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路过客厅,正在打扫卫生的姚文清也不忘问我:“宋小姐急什么呢?”她似乎忘了前两天丝丝把后花园的淡色郁金香□□成花泥的事情,当时她比卷灵还嗷嗷叫,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卷灵苦苦哀求她先不要告诉远在欧洲的韩涣希,她那时只得跺跺脚,很有少女气急败坏的模样,可是她家主子一回来了她却只顾高兴了。也不知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还仍有一颗少女心。
反锁上房间门卷灵重重的吸了口气,看着怀里嗯嗯叫的球球担忧不已:你闯大祸了。
果然,几分钟后,砸门的声音欲穿心脏。
“宋卷灵,你都干了些什么?”他暴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卷灵的心脏瞬间提在了喉咙,摒息看着突然在她怀里安静的球球。
小家伙也能看出情形糟糕似的,一双大眼咕禄咕禄看着她。
其实,韩涣希脾气是很好的,一年到头都懒得发脾气,除非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而郁金香就是他的底线。
突然,别墅里安静了下来,没有了砸门的声音。
门外却传来姚文清急急的声音:“先生,别生气了,是我没有看好球球。别砸坏了自己的手啊”
“哎!先生…”姚文清急急地脚步声。
卷灵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韩涣希居然不理她了。具体来说是不理将他心爱的淡色郁金香□□成烂泥的球球了。
他很宝贝那片郁金香地,卷灵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而且她们搬过来荷兰住也是因为这里有郁金香,据姚文清说是因为他母亲,他母亲什么都不喜欢唯独很爱淡色郁金香。可是淡色郁金香很罕见,很难培育。为此他还特地请了一个在北美很有名的育花师傅过来,研究了那片土地一两个月,种植了两年多才终于成功了,所以他宝贝得不得了,花开的时候一高兴还多给佣人发了几个红包。虽然他母亲看不见,但是他会摘好多到他母亲墓前。
而且老板心情高兴,下属也会有福利,老板心情不美丽了也许她这一年的工资也没有了。
可是,卷灵觉得他母亲的品味真独特,那淡色郁金香也不见得哪里好看,一整片的淡色在那里就像灰压压的发霉布料,那绿色的叶子都比花夺目,还不如红色的玫瑰妖娆得好看。不由得感叹这有钱人家贵妇的欣赏水平岂是她这一介平民能跟得上的。
帮球球清洁了身体后听见敲门的声音。
“宋小姐,该吃饭了。”姚文清一向是和蔼娴雅的模样,年过四十却像三十出头的职场女性,一直是像管理自己家一样打理着这个家,任劳任怨,也难怪深得韩涣希心意。而且,这件事情明明是她的错她居然也肯往自己身上揽。
“宋小姐,先生生气也是生闷气,不会拿球球怎么样的。”
然后,是姚文清踩着高跟鞋踏在实木地板上离开的声响。
其实,韩涣希是挺疼球球的,之前因为杯子的事情卷灵恨不得把它剥去一层皮,他却取笑她说:“一个杯子而已,用得着大动干戈,满屋追着来跑吗?越来越有泼妇的潜质了。”
他看上去那么斯文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像卷灵这样一个泼妇追着球球满屋跑,当然,这只是看上去斯文。实际上他也不是那么斯文,只是在那些女人面前斯文,在她面前有点流氓,这点,刚才的短信可以证明。
最该庆幸的是他不吃狗肉。
卷灵带着戒备心下楼,缓缓走到餐桌那里,餐桌摆放在玻璃窗边,白色的阳光泄下来,衬得韩涣希整个人扑簌迷离,拉开的白色蕾丝窗帘在微风里蠢蠢欲动,她走过去把窗帘放下,回头,整个空间的布局阴暗了一点,他吃饭很斯文,和苏以琰一样。
她的思绪忽然顿住了,胸口闷热,呼吸有些难受,最近她经常会不经意想起苏以琰,这种不经意实在来得莫名其妙。
每次一想起他,心底总是隐隐作痛,那种感觉像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硫酸侵蚀着,渐渐腐烂,疼痛到无法忍受。慢慢的,疼痛对于她来说都已经麻木了。麻木到可以顶着痛吃好多食物。
“下午有空,一起去喂鸭子。”韩涣希低沉的声音从卷灵对面传来。
卷灵心不在焉,只看了他一眼。
在荷兰有水的地方就有野鸭子,鸭子是从保护区运过来的,它们不惧生人。不像中国的水鸭子,在远处一见到人就哗哗地扇动着翅膀跑得比兔子还快扑通扑通几下跳进水里用命比划。
可是,真奇怪,他的郁金香都没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去喂鸭子…
卷灵就知道,资本主义都是没有血肉的,满脑子都是钱。
其实他所说的一起去喂鸭子就是卷灵喂鸭子,他坐在湖边敲电脑,看都不看鸭子一眼。
卷灵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和鸭子玩耍。
起风的时候,阳光菲薄,她回头看他,他的头发在细风里轻微颤动着,认真的脸孔比往日多了几分安谧。
卷灵叹息一声,听着鸭子嘎嘎叫唤。
“卷灵小姐叹什么气呢?”
温软的声音,像细水一样清和,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白颜笙在她身后。
抬眼,果然看见脸上盛着温雅笑容的白颜笙,宋卷灵看着觉得甚是诡异,她觉得医生都是喜欢笑里藏刀的!
“有空闲来喂鸭子了?”
“哎!韩老板怎么还舍得看电脑呢。”说罢,回头看韩涣希,他听见声音终于舍得抬眼看过来,脸上露出很绅士的笑容。
“不是有你陪她吗?”
“这就是你叫我过来的理由吗?”白颜笙挑眉。
韩涣希笑而不语。
其实,卷灵心里明白,白颜笙过来的原因。
她不肯去医院,韩涣希拿她没办法了。
在三个月以前,她是医院的常客,每一个星期总要上一次医院。其实宋卷灵四年前就知道自己的病用医疗难以恢复,去医院只是不想让韩涣希希望而已。
她这病,终归是没有办法治了,也不想花费那么多时间和金钱进去希望渺茫的机会里。
她已经不能再失望了。
也许是老了,也许是无所期待了。
也许是心脏已经承受不起低落了。
反正,这么多年了,也都习惯了。
从一开始的无措、慌张、慌乱、绝望、撕心裂肺到习惯。
白颜笙问:“卷灵小姐明天有没有空呢?我们去花卉□□吧?”
“当然,难得你有时间。”韩涣希应道。“卷灵呆在房间也是呆着,出去走走也好。”
卷灵低眸假装有意无意的看湖水,看鸭子。
“卷灵小姐还有在吃安眠药吗?”白颜笙亲切的问道。
卷灵抬眸看她,脸上露出了笑容,摇摇头。
中美混血让白颜笙长了一张很妖媚的脸蛋,立体的五官360度都没有死角,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是歪的,很是邪魅,但是宋卷灵觉得他是中风了所以才会嘴角一边扬。
中风了的人此刻正用温润眼神的看着宋卷灵,“那睡得着吗?”
见她点头,他这才开怀的笑了:“那就好,好久不见,你似乎长胖了,精神状态也不错。”
是长胖了,相对比最近这几年,一米六六的身高只有三十八公斤,近来睡眠比较好,吃得也更多,所以不知不觉都胖了十斤。
“你能想开也就好了。”
想不开又有什么办法,人生那么长,总要抛开烦恼往前走,让自己看起来更潇洒。
远处传来孩童嘻嘻哈哈的笑声,像一曲轻快的乐曲。
白颜笙拍拍她的肩膀便起身走向韩涣希,和他一起坐在木椅上,聊得挺投机的。
“姐姐…姐姐”有两个五六岁的荷兰小女孩跑过来其中一个用荷兰语问她:“我也可以用这个喂鸭子吗?”
卷灵轻笑,把放在脚边喂鸭子的食物挪给她们。
“谢谢,谢谢,”小女孩异口同声,然后,趴在她身边,将脑袋探过去湖边咯咯笑的叫唤鸭子。
“小鸭子…小鸭子,它们怎么游走啦…”
“都怪你把小鸭子吓走了。”
“才不是我,明明是你把小鸭子吓走了。”
刚才和谐欢乐的气氛忽然就被争吵驱跑了,两个小女孩吵得面红耳赤。
其实,关于荷兰语卷灵并不是很能够全听明白,一知半解,家里的荷兰佣人都是说英语,荷兰语多半是她自学而知的。
所以,当她们吵凶了的时候具体在吵什么她就很含糊了。
其中一个女孩负气跑走,另一个也追上去。
“安娜,别跑远了。”不远处一个身怀六甲的英国女人用英文急促喊到。
“啊…”那个女人突然摔倒在地上,脸上尽是痛苦和害怕。
韩涣希和白颜笙见状便跑了过去。白颜笙抱起女人的上半身:“女士,你没事吧?”
“疼…”
卷灵跑过去的时候只见女人白色宽松的裙摆上染了一大片鲜红,而且还有成片成片的顺着大腿流出来。
鲜红的血迹让宋卷灵的脑袋一阵晕眩,呼吸难受,忽然,身侧一阵微风压来,在脑袋难受的时候身子被人强行扭转了过去背对那一滩血迹,韩涣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见不得血还看。”
也不是她想看的好吗?忽然就全身心都松一口气,手心捏了一把汗。
本来她是不晕血的,自从四年前那场大火之后见血就晕,不过,有时候实在睡不着觉的时候就会故意让自己见血,好晕那么几个小时。韩涣希洞悉她的小动作后,一再警告说:宋卷灵,你再这样信不信我把一池的血摆到你面前?
虽然不太相信他会那么做,但是,从那以后她也不敢乱来。
后来白颜笙开车送英国女人去医院了。因为刚才的事情宋卷灵已经没有什么兴致喂鸭子了,然后在湖边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晚上,韩涣希带卷灵去看服装秀,每一次他带她来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场所她都会觉得自己好没有欣赏水平,好落伍。他却美言曰:培养培养你的优雅气质。
优雅气质也不是看几场服装秀就可以提高的啊!韩老板是不是太天真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些豪门千金干嘛要从小学习跳芭蕾,弹古筝呢。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优雅气质非几场时装秀能培养。
卷灵觉得无聊透顶之时,韩涣希忽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问:“这套服装怎么样?”
卷灵抬眼看向T台,模特穿着一袭米白色镂空透视装长裙,随着她出腿的频率,被长裙包裹的大腿若隐若现,T台铺就的柔色灯光映在长裙上,浪漫美丽。
卷灵点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炙热的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暗光中,墨黑的眸深邃幽静。
卷灵的心跳在那瞬间快了几个频率。她想起了苏以琰,他也会用这样柔情温暖的眼神望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望进灵魂深处里去。
心情有些低落,一直到出来后都魂不守舍,在车上,韩涣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听见声响后她愣愣的侧目看他,他嘴角牵出笑意:“颜笙说明天的花卉□□是在上午九点,是你自己去,还是他来接你。”
卷灵打手语告诉他:我不想去,告诉白医生我很抱歉。
“怎么了?下午不是说好了?”
卷灵有些烦闷的转头看向窗外,不去理他的话。
他耐着性子低声说:“卷灵,不要那么情绪化。”
她还是不想应他的话,一直看着窗外的街景。
回到别墅后,面对她的冷淡他终于怒了,蹙眉冷语:“宋卷灵,你别总一副要死的样子,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哀伤给谁看?”
她不理他亦不看他,自顾自的走着,在越过他的时候,他拉住她的手臂,有些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宋卷灵,你能不能让我省心一点?医院不肯去就算了,我也没办法强求你去,你说不出话,你失去了语言能力,你伤心,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肯去治疗我就不能理解,你自己都要放弃自己还有谁会喜欢你?就这点失望你都承担不起吗?不去相信奇迹,奇迹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你身上。”
卷灵的心凿凿生痛,无法呼吸的痛,眼眶瞬间模糊不清,这几年,她以为自己已经练到忘了怎么哭了,他这样一说,才知道,不是忘了,只是一直隐忍着,不让自己脆弱,因为会心疼的人不在身边,不在身边却更要坚强。
眼泪不会心疼,岁月不会心疼,世界不会会心疼,会心疼的人远在天边,与她天各一方,浩瀚宇宙她只能看到满目的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