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四寘之围（1 / 1）

第六十三章四寘之战

狄英铩羽而归，很快克腾战死的消息在大军中传了开去。洞窟中的军队少了大半，显得十分空旷，整个戎军阴云密布。

李红卿是从戎军的议论中知道了克腾的死讯以及三危山、北凉河两处全军覆没的消息。这也意味着，她想做的可以动手了。

“小满，狄英呢？”狄英回来后，她并没看见他，而小满却像是看守一般死死盯在她的住处之外。

小满看了看她，眼神不善，“陛下在休息。”

“我去看看他。”李红卿拿上了洞窟角落中的酒坛子，那还是他们进戈壁之前，李红卿在镇子里买的。

“陛下不想见你。”小满却伸手挡住了李红卿的去路。

李红卿一笑，“是他不想见我，还是你不想我见他？”

小满脸上出现了孩子气的恼怒，愤愤地让了路。

狄英的住处是这里最为宽阔的一处洞窟，设施也比较齐全，不像李红卿的住处，连门都没有只有一道布帘子。

望着那紧闭的石门，李红卿觉得此处像极了墓穴。平日狄英为了让阳光照进去都不会将这门关上，可见这次他确实是不想见人。李红卿轻轻推开石门，随着沉闷的吱呀声，阳光照射进去，映出漂浮起来的沙尘。里面静静的，居然连蜡烛都没点。

李红卿先点了灯，然后回手关了石门。端着烛台走了一圈，才在内室的角落里看见了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狄英。

“狄英？”李红卿试探着叫他。对方却没有反应。她又走近了，推了推他。

狄英这次回头，眼神从涣散中慢慢聚拢，“是你，红卿。”

不知他以为是谁，李红卿并未在意他眼神中的失望与自嘲。“怎么不点灯？”

虽然憔悴，但还好精神是正常的，“想静一静而已。”

“我打扰到你了么？”李红卿将他床头的蜡烛也点燃，室内亮堂了起来，接着她将酒放到了小桌上。

狄英见了，摇摇头，“没有，你来的正好，那是酒？”

李红卿点头，“从外面带的，一直没机会喝，要来点么？”

“也好，我让小满布菜。”狄英点点头，起身去外面吩咐。军中粮草一向紧张，且怕误事，狄英在军中从来不喝酒，也没有存酒。若是放了平日，他也是不会喝的，只想今天心中太难过，借酒消愁罢了。

上了菜，小满想在一旁伺候，却被狄英赶了出去，这也正合李红卿的意愿。

狄英为彼此斟满了酒，“今天怎么舍得把酒拿出来了？”

结果酒杯，李红卿并没喝，“看你憋在屋里不出来，给你过过瘾的。”

“我是愁。”狄英自嘲一笑，抬眼看她，“你就不愁？”

李红卿回看他，斟酌着话语，“我当然也愁。”

“我愁克腾战死，两万大军不复生还，你又愁什么？”狄英问得略有深意。

知道蓄意掩盖并不是明智之举，李红卿实话说，“谢仪来了，所以我愁。”

狄英一口闷掉一杯酒，“既然在意他，为什么还来找我？”

“谢仪风流多情，我父皇不喜欢他，母后也不喜欢他。成亲后我们的生活也不如意，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与他再也走不下去了。你来找我，所以我来了。”李红卿这些话并不假，只是点到为止。

“那你是为了他愁？”狄英又问。

李红卿畅快一笑，“没错。”她认真道，“狄英，我虽然在你这边，但也不想让大周受难。这是与生俱来的，改不了。”

狄英却狼狈地摇摇头，“如今被逼到绝路的是我戎军，是我狄英！”他连喝三杯，“红卿，我想现在的态势你也能看得明白，负隅顽抗也仅是最后的挣扎了。我也不瞒你说，就是死我也要拖着谢仪一起，他杀我两万大军，我也要他的两万人做陪葬！”

李红卿心中一惊，从未见过狄英脸上露出过如此狰狞的表情。她握紧了手中的小药瓶，有些颤抖。

可狄英却突然完全放松了下来，一手扶着额头，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清，“可是我不能就这么死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红卿，我骗了你，我确实喜欢京河，很喜欢。终究还是我负了你，也负了她。”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京河，但这坦白让她十分难堪，“我觉得我在这里就是个笑话。”

“红卿，你别这么说，我不想你难过。我也不想……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今天。”他的思绪有些乱，既觉得对不起李红卿，又觉得自己喜欢上京河并不后悔，“那天在北凉河，京河追来了。”

“什么！”李红卿不可置信道，“可我明明派人送她回宫了。”

狄英却不理会李红卿的话，继续道，“她不但追来了，还救了我。若不是京河，我如今早已是谢仪矛下亡魂。”

李红卿沉默着不说话，谢仪怎么会与京河走到一起了。

狄英说出的话渐渐絮絮叨叨起来，“京河怀了孩子，我却要赶她走。她流了那么多血，不知道怎么样了……我……”

他之后说的话，李红卿没有心思去听。她惊讶于京河居然有了身孕。“你说京河有了孩子？”

“恩，她流了好多血……”狄英情绪消沉。

本已经拿在手中的药瓶又被李红卿塞回了袖中口袋。之后的对饮，狄英说的多喝的多，而李红卿却是说的少喝的也少。

借酒消愁的人似乎醉的很快，两坛子酒还没见底，狄英便趴在桌子上醉了过去。李红卿踱步到他身后，看了看他随意扔在一旁的盔甲和长戟，又盯着他的后背发呆。

如果她想，那么随时可以用长戟穿透狄英的心脏，他死去的时候甚至都不会感觉到痛苦。李红卿伸了手，却又缩了回来。她下不去手，在刚刚放弃下药的时候，她就已经踯躅不前了。

狄英与京河，看似这辈子完全不会有交集的人却走到了一起。京河为了狄英不惜狂奔百里血洒砂石，她用命在拼用命在换，狄英对京河来说是这么重要。

而狄英今天又向李红卿承认了他心中的人是京河。

李红卿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帮倒忙的恶人，她一意孤行的来找狄英，硬生生的拆散了两个人。

钻入了自责的牛角尖，李红卿变得苦恼而慌乱。而见谢仪的欲望却愈来愈强烈。她原本打算毒杀狄英，戎军群龙无首自是不成气候。虽然这样做她自己肯定没命活着走出去了，但换大周一个安宁也总是值得的。

但现在她有私心了，她不想死，想见谢仪，想告诉他自己一直没有变心，想让他知道自己也可以舍命只为了他。追根到底，京河与狄英的事情刺激了她，她也想与谢仪共同拥有一份没有杂质的爱。

李红卿什么都没有做，颓然地走出了石门，小满就紧张的守在外面，看到她出来，急忙奔了进去，直到确认狄英毫发无损，才放下心来。

看小满的样子，李红卿讪笑，却觉得有点孤单，在这个四寘山中，她只是一个人。

谢仪并没有坐等狄英出来应战，而是组织大周军队进攻。

整个四寘山被北凉河包围起来，只有一座吊桥可以走，吊桥虽宽，可却禁不起大阵仗。戎军有不少射箭好手，大周的军队很难过去。

谢仪派人去试了试北凉河的水，在这干枯的砂原中，北凉河的水并不是非常丰沛。仅仅一人高而已，而大周军中的人大多都习得水性。经过一番部属，谢仪指挥一万人过了河，四寘山石城就在眼前。

但毕竟四寘山地势非常，狄英派人死守，谢仪打了三天都没有打下来。且双方伤亡都很惨重。谢仪大军折损五千，戎军也痛失三千精英。

相比之下，狄英更加着急，谢仪手中还有一万五千人，若是搬救兵也有近四万大军。可狄英只剩下最后七千人，七千战四万，无论如何也是太艰难了，何况他被困四寘山中，水源也被切断，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但着急的不光是狄英，还有谢仪。谢仪非常担心李红卿，他打听不到一点关于公主的消息。曾想过就这样将几千戎军困死在石窟中，但他既怕李红卿顶不住，又怕戎军狗急跳墙伤害她。参将曾经建议谢仪利用京河公主，却被他断然否决。

五天的时间，双方各自已经到了极限。

李红卿也做出了她的选择。即能自保又能协助谢仪破城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绑架狄英。但她与狄英力量悬殊太大，只靠蛮力制服是不可能的。还好她喂给京河吃的药还剩下了些许。

借助一起吃饭的时机，李红卿给狄英下了药，剂量不大，可以让狄英神思恍惚，手脚无力，却不至于一点行动力没有。她一个女人是不可能抗走一个睡的死沉的大男人的，李红卿不得不实际一些。

小满发现时，满脸的早料如此。他想要击杀李红卿，却被李红卿一个动作制止了，“你若靠前一步，我就割了他的喉咙，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匕首快！”

在戎军的众目睽睽之下，李红卿拖着脚底虚浮的狄英出了石门。

谢仪正指挥着大周军再次攻城，却发现对方的攻势突然停了下来。他命令兵暂缓进攻，只见石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两个人。其中之一，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公主。